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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仪式结束后,只剩沈俏站在广场中央,目光呆滞地望着满脸欢喜的白玉晴被童三带入观星阁。

喂喂没搞错吧?!齐祯这人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说白玉晴不优秀吧,可是......国师之位都是传直系弟子,她进不去观星阁那道门,还怎么完成自己任务啊?!

“哎呀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花若衣指间转着一柄银刃,阴阳怪气地道,“怎么样啊臭丫头,你方才要是拜入我门下,也不至于落得个无人拾捡的下场吧?”

花若衣素来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才考核她最看好的就是白新星,可她当着众人面把自己的银刃交给白新星时,对方拉跨着一张脸,朝她行了大礼,以示婉拒。

从来都是长辈拒晚辈,于是花若衣成了唯一一个被弟子拒绝的长老,气得她小脸时青时白。为了将这位天才幻师收入门下,她威胁了不少也对白新星打主意的长老,于是白新星一个少年天才,从炙手可热变成了无人问津。

“算了,那我等三年后的弟子选拔大会再来吧。”沈俏虽一时气愤,可白双双和欧阳菲菲同样没有拜入齐祯门下,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花若衣没想到她这么看得开,见她抱起礼盒准备离开,忙绕到她身前,伸手拦她,目光透着一丝不甘:“你就这么不愿意拜入我玄枵部?”

沈俏叹道:“承蒙错爱。”

平心而论,花若衣这人变态是变态,可是在天罡时待她当真不错。在宿主的记忆里,有一次她孤身对付大陵余孽,一时不察,不慎中了对方圈套,险些跌下山崖,幸而花若衣及时赶来,幻出的铁索将她的腰死死缠住。

她因修炼路数不同,以至体格矮小,力气也大不到哪儿去,但那次却是扭曲着五官,双腿勾住山上的老树根,趴在崖边一寸寸将白新星给拉回崖上,手心里全是磨破的水泡。

花若衣觉得自己的玄枵部,可谓是整个天罡最自由自在的一个地方,她实在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非观星阁不选了,可是......等等,非观星阁不选......这么说.....

“难道你入天罡是为了大国师之位?”花若衣愕然道。

沈俏不置可否,想了想,答道:“准确说,是为了打败齐祯。”

花若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仰首大笑起来,笑声疯狂,在空旷的广场一阵回荡。

可是很快,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她看见沈俏眼眶微红,狭长的眸子里雾蒙蒙的,依稀有亮光跃动其中,那是倔强而笃定的眼神,受挫却不愿底下头,让眼泪找着空子夺眶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还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动起了恻隐之心,去认可她的狂妄。尽管那句话,她曾听见很多人说过。当然,那只是说说而已。

花若衣拍拍她的肩膀,把银刃放在她的礼盒上,故作轻松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个东西留起来也没用,就送给你吧。你若真想打败他,就不要放过每个进入观星阁的机会,没有必要再等上三年。”

银刃小巧精致,刻着玄枵部才有的海棠花纹。沈俏问:“没必要等三年?”

“我看大国师倒是很喜欢你。”花若衣恢复吊儿郎当,坏笑道,“正道不好走,何不试试野路子?”

抱着礼盒回到驿馆后,沈俏把花若衣的话认认真真琢磨了一遍。大国师喜欢她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在水月城的时候替他包扎伤口?那也不能叫喜欢吧,花长老说的喜欢应该是欣赏才对,可既然欣赏她,那为何突然又将白玉晴收归门下?难道是她得罪了他不成?

得罪?也没道理吧,白新星的记忆里的大国师分明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

沈俏蹲在花坛上,一连串的疑问搞得她焦头烂额。

来来往往的天河弟子从廊下路过,见她脸色阴郁,时不时还疯狂抓一下头发,于是纷纷躲得远远的。白玉晴自从成了大国师的徒儿,一出门对上的目光不是羡慕,就是浓浓的嫉妒,就像曾经她们对待少尊主一样,于是心中越发惶恐起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里,不敢出来。

这日沈俏想起礼盒的事,去敲她房门,结果半天不应。沈俏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她也回来了,心说不开门又是哪门子道理,于是道:“玉晴,你不说话就代表默允许我进门了。”

一脚踹开门,沈俏走进白玉晴房间,顿时哭笑不得。白玉晴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着抖。

沈俏走到她床榻边,坐下:“都是大国师的徒儿了,这么怕我做什么?”说着就去掀被子。

岂料白玉晴把被子抓得紧紧的,里边传来瓮声瓮气的哀求声:“少、少尊主,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怎么在你背后说过什么坏话,更没有想过和你抢大国师徒弟的位置,你.......你就饶了我吧......”

沈俏只觉得好笑,心道感情她以为我拿话讽刺她,找她寻仇来了。

以她的恶人形象,她现在要是解释说,没关系,你好好做大国师的徒儿,估计她不但不信,反而更害怕。

沈俏道:“行行行,我饶了你,前提是你坐起来好好说话。”

白玉晴这才小心翼翼从被子里钻出来,虽然少尊主已经保证不伤害她,但她还是将屁股挪去了床尾。

沈俏示意她放轻松,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一些观星阁的事,问她在里边的吃得好不好,大国师教了她些什么,她问什么,白玉晴便老老实实地答什么,问到最后问无可闻,两人便尴尬地坐着。

半晌,白玉晴见她神色有些低落,小声地打破尴尬:“那个......其实国师大人......”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白玉晴起身去开门,来者是一名天河弟子,那弟子将一封家书交给她,瞥见沈俏也在屋里,又连忙掏出第二家书,笑道:“原来少尊主也在啊,正好,白公子给你们俩都稍来了信件。”

“白景彻这家伙干嘛突然给我写信?”从白玉晴那儿嘀嘀咕咕地接过信封,沈俏忙不迭拆开来看。

这是一封感谢信,字迹娟秀,短短两页纸,一页半都在感谢她帮助白玉晴拜入大国师门下,看得沈俏心里说不出的膈应。挑这个时间段给她写信,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尤其是信纸后面还难得画了个笑脸。在她看来真是讽刺味十足啊.....

白玉晴看完自己的信后,瞥见沈俏的信纸上还多了个笑脸,忍不住小声嘀咕:“哥哥对少尊主可真好......”

沈俏听得她语气发酸,表情越发不屑:“好个屁,分明是来膈应我!”说罢将信纸塞回信封,扔在桌上。

回到房间后,沈俏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被收入天罡再过几日就得打道回府了,虽然她也很想念母亲,可就这么走了,总归有些不甘心。

这夜观星阁却也不得清净。

室内灯火通明,齐祯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水,瑞风眼淡淡瞥向来人,“不知花长老深夜来访,是所为何事?”

花若衣无心平茶,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大人认为天河的白少尊主资质如何?”

齐祯淡淡道:“少年天才,自是极好。”

见他几乎没经考虑就脱口而出,花若衣笑道:“那么花某就再问大人一个问题,您的爱徒与之相比,又是如何?”

齐祯这次倒是想了想,才答道:“云泥之别。”

花若衣道:“既然如此,那花某就不明白了。”

齐祯道:“请讲。”

“天罡对于人才的选拔一直以来都只看重两点,一是品性,二是能力。”花若衣起身,“既然大人认可白少尊主的能力,那日拜师仪式却选择了别人,莫非大人是认为她品性有失?”

齐祯放下茶水,睫毛轻轻颤了颤,“不是。”

“既然不是她的原因,那么大人为何不收她为徒?难道说大人是因为某些私情吗?”花若衣定定道,“大人那日的选择,实在......有悖天罡的选拔宗旨。”

童三在一旁冷冷道:“花长老,请注意您的措辞。大人选择谁,自然有他的道理——”

话音未落,齐祯一抬手打断了她。

私情?

齐祯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任性的时刻,哪怕是当年为了阿恕。可花若衣的连番质问似乎一阵风似的拨开了蒙在他眼前的薄雾,他没有任性过,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不任性,压抑这么多年,为的是翼阳齐氏的荣耀,更是为了整个天澜国的国运,他很累,很希望在阿恕之后能再有一个契机,让他任性一回,让他喘一口气。

后来,据闻天河出现了一名天才幻师。

小小年纪便获得无数金闪闪的头衔,成长的轨迹里,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当年走过的路。

天才总是被太多人瞩目,便注定要背负太多东西,家族的荣耀、千万人的气运、天澜国祚,同时还要忍受非议与孤独。

他活成了他师父的样子,却不想她活成自己的样子。

在她声名大噪之时,天澜处处都流传着她的传说,话本子里详细地描绘了她出生的那年冬,天河的山峦瞬息间冰消雪融,万木逢春,霞光勾勒的巨大金凤盘桓山头,数日不歇。

后来,他决定去看看这位幻师,他的一缕□□幻为前去游历天河的普通方士。他以为自己将会看到的是她整日埋头钻研幻术的景象,又或者像他一样,总板着脸不停修炼。

显然他错了,她看到的是身穿红衣,不肯好好走路,总是上下乱窜,还爱欺负同学的孩子王。

那一刻,他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悲哀。开心他以后会有这样一个徒弟,悲哀她这样令人羡慕的美好在来到天罡后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短短五年,她终于还是不负众望的来到了天罡。两场考核,他都陪在她身边,揣摩着她那些和自己迥乎不同的想法和举止,他渐渐发现很致命的一点,她实在太了解他了。而这样的了解,竟然没有让她心生退路。

大国师令人厌恶的这个位置,对她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大人,怎么了?难道你的道理很难以启齿吗?”

花若衣的声音将他飘忽的思绪瞬间拉回,齐祯叹了一口气,并不作答,只问道:“是她求你这么做的吗?”

花若衣笑着摇头,“看来大人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啊,花某来当说客,只是因为惜才。这两场考核......大人这么过分关注,总不会仅是怀疑天罡入了奸细的缘故吧?”

齐祯揉揉眉心,道:“既然花长老对拜师仪式抱有异议,那希望我怎么做?收白新星为徒?”

花若衣突然朝齐祯拜以大礼,正色道:“还请大人能够给白新星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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