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前尘(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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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跟了沈俏好几日的绿衣美婢靠着石刻花灯懒懒打了个呵欠,抬目望去,只见一袭绿纱裙在花海中腾挪起伏。已经三天了,圣女无比珍爱的那对耳坠子还没有找到。这几日她跟着圣女近乎把整个魔域山翻了个遍,原本她打算禀告尊主,他们魔域什么金玉宝石没有,大不了再为她请工匠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然而圣女轴得不向话,非要自己去找,连带着她也不得不在魔域山野狗似的窜来窜去,幸而圣女人还不错,倒没有相想中那么狠辣恶毒,见她寻得香汗淋漓,便让她到了山下的一座亭子里休息。
这里视野好,距离圣女也不算太远,既能好好休息,又不至于让圣女从眼皮子底下溜掉。
沈俏回头朝那美婢笑了一下,确定她暂时不会上来,便放心地蹲回花丛里,将方才藏在袖里的石头抖落出来。
石头约莫七八个,鸽子蛋大小,沈俏取下尾指上的指环,拿地上这些黑石挨个砸了一遍,令她失望的是,指环上再也没有添上新的裂纹。
连续几个晚上,她都梦回前世,梦到那些难以抹去的屈辱与不甘,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那一幕幕竟然难以在她心中掀起仇恨的滔天巨浪,直到睡在魔域山的那个晚上,她的脑子里多了一段从未有过的画面。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托着下巴坐在宝镜前,苏庭之站在她身后,莹白的手指正捻着她的一缕发丝,另一只手握着桃木梳从发顶缓缓滑至发尾,一下又接一下,动作自然柔美,仿佛做的正是一件日复一日的寻常事。
支起来的半片窗扉透出几缕金丝般的晨光,斜斜照进宝镜的美人面上,外面的海棠睡了一夜,此刻沾露带香,室内女子言笑晏晏,而男子默默盘发,却嘴角时不时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和苏庭之同时出现在这种场景里实在太过惊悚,醒来后,沈俏惊讶地发现,手上的指环不知道何时挂上了一丝浅淡裂纹。
她只知道,指环里所封印的九条残魂能让她接通阴司,入鬼道黄泉,转而投胎再世为人,那时候的她,将是全新的,真正的自己。她也合该这么做,尽管她一直很在乎前世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如何死的,但人总不可能一直执着于过去,可直到这最后一笔交易,回想起那缕只剩下一缕残魂的自己,她才发觉放下两个字有多难,她做不到。
如若沈听絮便是前世的自己,那么她为什么对苏庭之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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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露带人赶到拔灵池时,发现附近的结界被损,池子四周布下的驱魔铃也化为一堆废铁,护池的修士横躺竖卧在篱笆外,衣襟带血,捂着胸口喘气哀鸣。
颂露没来得及将手函内容公之于众,便急急赶来,尾随而至的长老们不免揣测是苏庭之作出残害同门之举,颂露性子粗暴,见状也懒得细问,反正结界也不复存在,倒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倒地的修士强撑一口气,往结界里指了指,艰难道:“圣女......”
“什么?!”百灵长老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上次魔族突然发难,那位圣女可叫整个枭山门吃了不少苦头,这半月未过,怎么又不声不响地来了!
所有人都愁眉一锁,颂露却提前给修士渡了点真气疗伤,只问道:“打伤你们的是魔族圣女?”
修士面色稍缓,也不敢耽搁,慌忙道:“那妖女是冲着灵尊来的!”
颂露气得七窍生烟,他身为掌门还没有随便定人生死的权利呢,那妖女玩弄他们正派,折损了多名本可飞升的老峰主,如今又想在他的地盘上对他的人下手,真当他这里是菜市场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么?!
他心里的火气蹭蹭直窜,正要提剑进结界手刃那妖女,身后忽然有弟子来报,说是那苏莲阴亲率魔修攻上枭山,这会儿已经拿下好几座峰了。
颂露虽已气急,却第一个反应过来,难怪苏庭之会无端失踪,后来又在房里找到手函,分明就是那妖女故意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苏庭之因为自愧,自行废去修为,甘愿受罚,所以那妖女轻易将他捉了去,并且适时伪造手函,其言恳切,教一向对苏庭之倍加关心的颂露误以为苏庭之真会前去拔灵池自陨赎罪,这才急急带了一大帮修为不低的长老和峰主赶来。
那厢调虎离山,趁着诸峰守备空虚突然发难,声东击西,真真打了枭山门一个措手不及!
颂露丢开剑,气得一个踉跄,旁边眼尖的忙上前虚浮一把。颂露捂住胸口,回望那片黑压压的群峰,最后命各峰主调配各自弟子前去迎战,又让人赶紧去其他仙门大派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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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莲阴负手站在乌压压的云头,俯视着枭山门耸然挺立的十二高峰,俯视着枭山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在他眼底溃不成军,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一天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从他生母死在这些修士剑下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等,前世他败了,几经辗转才熬来今世,忽而一算,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了六百多年。
“魔尊,”绿衣女子突然急忙凑上前,正是负责照料和监视的沈俏的婢女,“圣女、圣女她......不见了。”
婢女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正要告饶时,却见苏莲阴目光暗了几分,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转而淡淡一笑:“随她去吧。”
婢女退下,心里一阵古怪,魔尊平日不是可疼爱沈圣女吗?怎么这会儿真不见人了还如此沉的住气?
苏莲阴自然沉的住气,他做事从来都会多留一个心眼,那些被篡改和抹去的记忆或许并不能牵制沈俏太久,变数总是难料的,于是他一早就派出木南箐去杀苏庭之,这会儿只怕苏庭之已经死在她手里,沈俏去又何妨?更何况她未必能找到苏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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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洞穴里,苏庭之睁开酸涩的眼,环伺一周,眼前只有一片抹不掉的黑,倒不是洞穴没有半点光线,而是他的眼睛在拔灵池的时候被池面的水汽灼伤,此刻看不见了。
“庭之,你好些没有?”耳边响起女人细腻的嗓音,苏庭之愣在原处,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慢慢覆在他手背上,他才缓过神来。
这声音既熟悉却又陌生,已经太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轻唤他的名字了。
苏庭之扭头去“看”身边的人,他原本束得规矩的头发散了大半,素白的发带贴在他带伤的脸上,整个人就连说话时气息也微微颤抖:“......阿俏......”
女人将她的手抓紧,柔声道:“我在。”
苏庭之垂下眼睫,遮住空洞而麻木的眸子,脸上沾染血污,尽管脸部线条凌厉,却仍像个凄楚美人,“阿俏,你会前来救我必定是记起了前世,可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的事,因为上一我......没有护住你......”
最后一句声渐低微,自责与悔恨全都融入那声短暂的叹息里。
女人没有接话,半晌,她从苏庭之手心里将手抽回,苏庭之茫然抬头,下一刻便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将他包裹,竟是女人伸手将他搂住了。
“庭之,我不怪你。”女人手臂收得紧紧的,掌根轻轻抚弄着他的后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只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苏庭之望向虚空,目光仍是茫然而死气沉沉,忽然冷笑一声,待女人发觉异常想要逃开时,手腕已经被苏庭之反手拽了去:“你不是阿俏!”
与此同时,电光火石间,一道玄色影子自上而下,紧接着一声来自皮肉相击的脆响在洞穴中散开。
“呸!你这女人好生不要脸!还神仙眷侣?我在上面听着都替你羞!”沈俏抄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木南箐,她跟过来有些时候了,之所以没有立刻拆穿她,一来是想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把戏,二来也是因时隔太久,往事涌起,心里竟有几分不知如何面对故人的彷徨。
本来她还可以继续待在他们上方看戏,只因听到木南箐用自己的嗓音说出那句“神仙眷侣”,实在是刺耳和恶心,便再难忍住了。
挨了沈俏那一巴掌,木南箐便已知事情败露,当即想撒手离这两人远远的,无奈苏庭之压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苏庭之虽然没了修为,但仙根尚在,力气自然不是在囚牢里忍饥挨饿一个月的木南箐能比的。
沈俏的修为可真真还在呢,木南箐自从进入枭山门,修为造诣从来没有赢过她,此刻落在她手里,可想而知,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捂住火辣辣的脸,知大势已去,泪珠簌簌而落:“原本,苏莲阴留我一命是为了让我来取师尊你的性命,可徒儿念及师恩,发誓哪怕冒下生命危险也要救你,如今枭山门已被魔族攻下,师尊也因我脱离险境,可见南箐虽身为魔族,但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徒儿救师尊与水火,难道师尊竟一点旧情也不念么?”
沈俏真真想拿伍长老那条几个月没洗的裹脚布塞她嘴里,“师尊从来把除魔卫道作为己任,你一个魔修,害了枭山门那么多弟子,怎么还有脸让师尊念旧情?你以为打打感情牌师尊就能饶你一命?况且,你若是真想救他又何必扮作是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叫失望了,他身上并无神脉。”
“你、你说什么?”木南箐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之所以没有在小云峰对苏庭之动手,为的就是他身上那根神脉,只有夺得神脉,她才能令苏莲阴对她忌惮,这样也用不着担心在她杀了苏庭之后魔尊对她卸磨杀驴了。
沈俏嗤道:“师妹若不信,捞他袖子看看便知。”
木南箐将信将疑,都到这关头了,又见苏庭之一动不动恍若沉思,索性壮着胆子捞了他的袖子。
“这、这......怎么可能......”
有趣!太有趣了!看着木南箐脸色一阵一阵白,从笃定到难以置信再到绝望,沈俏心里好不畅快。
“怎么不可能?”苏庭之微微扭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也笑了,“难道魔尊没有告诉你?”
魔尊确实没有告诉她,只吩咐他去杀了苏庭之便能再回魔族。她一心为救魔尊出塔,岂料竟被他无缘无故地打入囚牢,如此反复无常的主子,她自然会多个心眼,只要她让苏庭之甘愿为她取下神脉,届时修为暴涨,仙魔两道也未必是她对手。
木南箐颓然跌坐回去,原来魔尊早就算准了她的心思......
出了洞穴,天色暗沉得叫人心生压抑。
沈俏回头看见木南箐浑身染血,如一条蛆虫般缓慢从洞穴里爬了出来,身后拖出一条淋漓血路来。鲜血是从她双腕间涌出来的,沈俏自觉是个有恩有恩有仇报仇的人,没有狠狠地在她沈俏刺七百八十个窟窿眼,只是当着苏庭之的面,先废修为,再用小刀将她早已没入血肉的那六条神脉一根根挑出来。
皮连着筋,筋连着肉,肉接着骨,骨融着脉,沈俏给木南箐施了定身术,然后在她怨毒的目光中剖开了豆腐般白嫩的表皮,这是一项细活,却在她的操刀下,疼得木南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俏没有禁她口,只消片刻,洞穴里充斥着木南箐声嘶力竭地惨叫以及浓稠的血腥味。
神脉在木南箐身上藏了数十年,脉尾最长也不过达腋窝处,沈俏拔她神脉时见她疼得痉挛,心里平静地想,这么短能有多疼啊,那根可在苏庭之的血肉里养了上百年,怕是早就延伸到心窝子里去了。
沈俏想起苏庭之拔自己神脉的时候,铁青的脸,猩红的眼,豆大的汗珠顺着抽动的额角滑下,嘴里的帕子已经咬出一片殷红的血来......
用飞升的机遇来换她一缕残魂,值得么?
沈俏不由得哂笑,染血的利刃再一次狠狠落下。
木南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从高处跌落,而且摔得这样惨,眼看就要事成,明明这一切就该如她计划那般按部就班地走,可怎么就功败垂成了呢?恨意与不甘成了吊着她出洞穴的最后一口气,这口气再她看见沈俏脸颊处那几条的金光隐隐的脉络时,终于撑不住地散了。
苏庭之就站在沈俏五步开外的地方,冰凉的山风吹得两人衣袍簌簌直响,许久不见,沈俏只得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原来拔出神脉,竟......这样不是滋味。”
苏庭之望向音源,嘴唇翕动几下,却没说一句话。辗转几世,如今令他朝思暮渴的人终于回来,分毫不伤地站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沈俏深吸了口气,笑着岔开话题道:“那什么......你方才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本以为他又会像个呆瓜一样不吱声,没想到这次他却抿嘴笑了:“依你的脾气不会对我那般温柔。”
“你这叫什么话?”沈俏胸中顿时噎了口气,还不上不下的,“难道前世我对你不温柔?我好好的天盛仙府少主不当,大老远来这枭山门给你做徒弟还不叫温柔?你再看看你,多小心眼啊,见不得我和师兄弟打成一片,还故意拿木南箐气我!你是非不分,只知道念及逍遥散人旧情,连我的忠告也不听,你去承他的情好了,干嘛把我拉下水,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脾气,结果倒好,害得我死无葬身之地,你也没了神脉,你真是——”
她越说越激动,脖子耳根红成一片,声音也跟着哽咽,又在苏庭之突然从身后拥住她时戛然而止,只余晶莹热泪哒哒敲在了苏庭之的虎口处。
低哑的嗓音从脑后传来:“对不起,让阿俏受苦了。”
这句话那天在镇魔塔时他就想说了。手臂越拥越紧,苏庭之好像全然一副这辈子也不放开她的架势,也是,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为珍贵呢。
“对啊,受了很多苦,幸好苦尽甘来了。”
她才不信自己前世真像是沈听絮那么窝囊,更不信苏庭之是个黑白无分的人,所以为了砸烂指环,她把魔域山翻了个底儿朝天,数不清那山上多少魔石被她砸了个稀巴烂,指环上没多出一条裂纹,心里的苦就淡然一分,脑子里也虚虚浮出些被苏莲阴封印和篡改的记忆来。
她想起在会剑盟第一次看见苏庭之的场景,那时她扮作儿郎化名听絮,单枪匹马去挑战苏庭之的剑法,真真不知天高地厚,又想起苏庭之说她不务正业时手中的戒尺将落不落,眉毛就快拧成一团的模样,还想起在苏庭之背着重伤的她走出禁地迷阵时,那几只在头顶盘旋的老鸹,还有拥着火炉把苏庭之灌醉时,他那双迷朦的眼和脸若灿霞......
“对了,沈益被我安置到山下一处宅子里了。”怕沈俏担心,苏庭之边说边又将手臂拢紧了些。
“我知道。”沈俏吸了吸鼻子,笑着去掰开他的手:“松手!我快被你给勒死了,话说你的天下苍生还要不要了?”
苏庭之这才松开手,那双见不到光亮的眼漆黑如墨:“你要去?”
“若不将苏莲阴镇压,仙门永无安宁之日,你我也未必能在一起。”沈俏随手理了理他的衣襟,“放心吧,何况我身上还有六条神脉呢,这次我来护你,你就在这里坐着,乖乖等我回来。”
苏庭之静默片刻,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笑意温煦:“好,我听你的,等你。”
天地间风声呼啸,可苏庭之原地打坐,内心静如幽潭,听着沙沙远去的脚步声时,忽然想起百年前的某天,那个傲得不行的白衣“小公子”提着剑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句“独自对抗魔族,你不要命了吗?”,最后居然还追累了,气得将剑摔进雪地里,赌气般坐在原地。
那时候他觉得好笑,脚步顿了顿,心说这是谁家姑娘扮作儿郎样一路不要命似的跟着他?
那时他尚且不知,便是这短暂的一停,让原本打算偃旗息鼓的小姑娘眼中一亮,立刻满血复活从雪地里弹了起来。
那时她也不知,正是他身后从未停过的踩雪声,才让他孤身赴死的心悬崖勒马。
是的,人一旦有了牵挂,就好像身边多了一道彼此相接的影子,纵使行路渺渺荆棘遍生,也能波澜不惊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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