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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蓟门关,雄伟,险俊,像是一头正在酣睡的猛兽一般,纵使睡意正浓,但那通体的霸气,煞气,却怎么也遮挡不住,透过寒冷的夜空气,散发出去,使得每一个妄想靠近的人,都禁不住身体打颤,内心犹疑。
像是丛林中的狼一般,一群人藏身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目光炯炯地远眺着那头猛兽。
军师夏宗锐,一脸煞白,神情憔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虚脱得似乎下一口气就会喘不过来。
玄甲军一路昼伏夜出,掩蔽行踪,连日急行军,已经将这个文弱的老书生,折腾得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地。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地明亮,像是有一把火在里面灼灼地燃烧。
“待到寅时,左军从东面发起猛攻,直攻东门,吸引敌方的注意力。”军师声音虽弱,但是清晰,暗含锐气,“在每一匹马的马尾上,拴上一大截树枝,造成大军押境的错觉,吸引敌人的主力。”
左军是土匪出身,狠辣凶戾,打起仗来,不管不顾,有一股特别的狠劲,舍得一身剐,也要撕下敌人的一块肉来。用他们来佯攻,以吸引敌军主力,最为恰当不过。
“但我们的主力部署在西边,右军负责西门。一待东门战役打响,西门防守空虚之际,强攻东门。”军师低沉,有力,像是一把被尘封的宝刀,一旦得见天日,仍不失当年的轻狂与豪气。
说罢,军师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转到了王琳琅身上,像是油滴泼溅到篝火上,撩起了冲天的火焰,“城主,您的任务最为凶险,万望千万珍重!”
一撩衣摆,竟跪了下去!
没有人比军师更明白,王琳琅对于郎城的重要性!
先不要提她出身显贵,是名闻天下的王十一郎的女儿。如今琅琊王氏的掌权者王佑,对于这个妹妹,更是有求必应,来者不拒。
就说她本人,在西北大地上种种的做法,既小心翼翼地没有触动各国当权者敏感的神经,又徐徐图之地改革着旧的腐朽的制度。一点小小的改变,也许在此时,根本就是微之又微,但是滴水穿石,也许积累到某一天,便是开天辟地的变革,庇佑无数如同蝼蚁的民众。
她就像是一盏明灯,亮在这个黑暗的乱世里,成为了每一个追随者心中的光。
他一跪,周围之人,皆跪了下去,“万望城主珍重!”众人异口同声地低语道。
地上的落叶,一年一年地堆积,厚重,腐烂,松软,再加上残雪未融,一跪下去,便是簌簌的声响响起。
虽说千金之子不垂堂!奈何蓟门关的城墙高达百丈,除了武功已臻化境的城主,其他人根本就是奈何不了它。这一战的关键,全部落压到了她的身上。
“军师快起,”王琳琅急急伸手,搀起地上的病弱书生。
虽则积雪正在消融,但地上冰寒万分,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土壤里溢出,从脚底一个劲儿地往上窜。
军师虽身着厚厚的狐裘,手捧暖炉,但手一触及到他,她依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凉。
微微一个思转,一缕暖融融的气流,便从王琳琅的手心,像是导电传热般,输入到脸色苍白的军师身上。
后者被这股热流熏得浑身一暖,身上似是有卸下万斤重担般轻松。但顷刻间,文弱书生便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变,“城主——!”他惊叫到,想要制止住她。
王琳琅朝着老头子微微一笑,放开了抓他的手。她的内力如大海般深广,输出这么一点宛如浅浅小溪一般的内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般的事。
“都起来吧!”她抿了抿嘴角,锐利如鹰的目光,投向远处,看着像是《冰与火之歌》之中北境那巍峨高耸的城墙。
这次出征,她带着数千名近身鹰卫,想要越过蓟门关的城墙,恐怕又将经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不知有多少儿郎,又将埋骨在这里。
可怜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想到这儿,王琳琅的心里,像是突然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堵堵地,闷闷地,悲哀莫名。
打完这一场,洗清了泼溅在师祖身上的污名,她发誓,再也不会轻易出征了!只愿那时候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寅时到,黑暗寂静的蓟门关前,突然鬼魅般出现了一支武装部队。在无数摇曳不定的火把之中,人影憧憧,战马嘶鸣,黑压压地一片,几乎一眼望不见尽头。
负责值守的瞭兵,只惊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警报声急促慌乱地响起,像是催命一般,响彻整个蓟门关。
带着火油的箭矢,如同下雨般,朝下方铺天盖地激射而去。
无数的兵卒,被射中了,炸飞了,烧着了。但是前冲的步伐,却怎么也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人,像是不怕死的蚂蚁似地,朝城门口冲去。
投石机像是挥舞着手臂的巨人,将重愈百斤的大石,抛向对方的阵营。
一时间,只听到哀嚎连连,喊杀声震天。血腥气,在这冬天的高原,由点成片,弥散开来,流淌出去,将脚下的土地侵染得一片血红。
听着似是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的厮杀声,王琳琅的眼中,一片铁马冰河。她微微一个环顾,撞见了一双双望着自己的晶亮眸子。她对着这些身经百战的近身亲卫,轻轻地点点头,脚下一个用力,人已经平地拔起。
人在半空,脚步点点,竟又在虚空之中,升起数丈之高。她一身黑衣,身影渐远,像极一只飞鸟,正在展翅夜渡蓟门关。
但是蓟门关之高,险,峻,实属当世之罕见。
当初督建它的汉朝名将——冠军侯霍去病,原本用意是为了将关外的匈奴大军,挡在巍峨的城墙之外,哪里想到蓟门关几近辗转,竟落在胡人之手,反过来被用来对付一代又一代想要收复北方失地的汉族有志之士。
墙体本身坚固,再加上附在上面的未被融化的积雪,在夜晚结冰,所以光滑无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落脚之点。纵使王琳琅艺高人胆大,但人在高空,一口气几近殆尽,却还有数十丈的高度,才能到城墙之上。
就在她身形微晃,即将踏空,跌下深渊之际,她手腕一抖,一把黑色的龙爪,拖着长长的绳索,划过夜空,蹭地一声抓抠在了城垛之上。
王琳琅的双脚在墙壁上轻轻地一瞪,整个人像壁虎一般,顺着绳索,咻地一下,便攀到了城墙之上。
约莫是城东门的进攻太过猛烈,这一处的城墙之上,竟没有巡逻之人。王琳琅抓紧时机,像是一只暗夜的耗子一般,将背负在身后的绳索,牢牢地绑缚在城垛子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拴着城墙,抛掷了下去。
刚刚绑好了两根,便听到步伐声响起,一队兵卒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呵斥声响起,叽里呱啦,古里古怪,好似是羯人的语言。她听不明白,只是站起身,快速地退后了几步。
这一队羯人兵卒来势极快,像是一群鬣狗一似地,将她包围起来。口里呱呱地喊叫着,个个凶神恶煞地望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扑将上来,将她撕得个粉碎。
有两个思维敏捷的,正在顺着城垛查看。
眼见一人正走向那个绑着绳索的砖垛子,王琳琅手腕微动,数枚钢针从袖底飞出,疾风一般地射了过去。
那名兵卒捂着脖颈,呃呃呃地徒劳地叫着,双目圆睁,惊惧不已。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变成一句尸体。
这陡然的变故,显然震惊了包围着王琳琅的兵甲。他们哇哇哇地乱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窝蜂地扑了上来。
王琳琅不想与之多做纠缠,整个人旋转着平地飞起,人在半空之中,又是一把钢针飞出。
只听扑通扑通声不绝,这些倒霉的羯人,像是被狂风卷过的茅草一般,全部地软倒在地上。
再一抬眸,眼前的一幕惊得王琳琅差点魂飞魄散。
躲在深深阴影之中的一名兵卒,狞笑望着她,手中的长刀,闪着炫目的光,砍向了垛子上绑缚的绳索。
王琳琅身影化作一道光,飞掠而出。
咔嚓一声,像是掰断树枝一般,她折断了这个兵士待要发讯号的右手,抢先一步抓住了讯号烟火。然后左手一推,这个兵卒便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似乎在一刹那被震碎。不约软软地歪到在地,像是一团乱泥一般,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已在濒死的边缘,这个兵卒脸上却咧出一丝得意的笑,死死地盯着那断成两段的绳索。
然后,这笑容却突然僵住,凝固在这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在解决这个漏网之鱼的时候,王琳琅的双脚似乎不停,纵身飞跃而出的一刹那,她的脚像是铁钩一般,牢牢地勾住了尚未解下的龙爪上的绳子。探出去的双手,像是铁箍一般,死死地抓住了正在急速下坠的绳索。
正沿着绳索往上攀爬着的慧觉,直觉这加了牛筋的绳索,突然绷得比直线还直。然后一股大力像是巨浪一般袭来,他竟生生被拽高了三尺之高。
心觉有异,担忧像是小草一般,在他心里疯长。他不约昂头上望,黑漆漆地,什么也望不见。再垂眸下望,攀附在一个绳索上的鹰卫,像是蚂蚱一般,一个又一个。
想到城墙之上,唯有小琅一人,他不约地加快手脚,拼命地往上爬。
待到数百名鹰卫爬上城墙之上,王琳琅已经那些死透了的羯人兵卒,两个成群,三个成伙地,沿着墙根摆放好,做成了偷懒睡觉的模样。
她扒拉下了一个兵卒的甲衣,套在夜行衣的外面,若不细看,活脱脱一个羯人形象。
慧觉有心想问问她,但情况紧急,任务巨重,他只来得急跟她说了一声小心,就见她领着几十名的鹰卫,像是夜枭一般,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
他将所有的担忧藏在心底,领着剩下的鹰卫,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虽是她的鹰卫,但这么多年,她却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像是一棵大树一般,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如果她要做劈开这黑暗世界的一道光,那他愿意她手中的一把剑,助她开天辟地,裂土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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