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热闹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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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年末，日近除夕，俗世之人除了忙着清扫和祭祀外，也都忙着添置新物。满眼望去，夕柳小城处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无不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这……”

眼前所见之景极大地触动了任天音的内心，他眼角微红，不知所以。

论作为地球齐清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年味了，只在童年的记忆中有过模糊而清晰的片段，之后的岁月里，年味已被钢筋混凝土和那些框框架架给渐渐冲散得干净。

论作为穿越后的齐清乔，嚣张跋扈的他也从不会去注意这些情景，常年只会与人吃喝玩乐，醚酊大醉，毫无闲暇。

而论作为任天音，他活了十七年，唯有父母尚在的那十五年有体会过淡薄的年味，自那以后的两年，倒是有在狗窝前常见人放过爆竹，也曾见他人加过新衣。

可如今，这满目的红庆、繁华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连同着那个小心翼翼点燃爆竹后迅速跑到墙角蹲下而捂着耳朵的小男孩。

任天音会心一笑，“这才叫过年。”

“想什么呢？”周雨倩赏了任天音一个暴栗，她背着小手，蹦跶地走在前方，继而手指高过肩头而微勾，“跟姐姐来，姐姐带你去一个地方。”

任天音笑着揉了揉本就不疼的脑袋，喃喃自语:“挺好。”

“还愣着干嘛呢？”

任天音加快了步伐，“来啦。”

周雨倩带着任天音进了一家卖衣物的不大店铺，看其模样，显然也是一个老顾客了。

店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哟，姑娘是要来置新衣啊？”

任天音欲言又止，乖乖地站到了一旁靠门。

“愣哪干啥呢？”周雨倩气得一叉腰，她瘪了瘪嘴，而后来到任天音身后双手推着他进来，“快去选件像样的衣物呀！”

任天音一怔，“给……给我买吗？”

周雨倩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道:“做姐姐的小跟班，不得送你点见面礼啊？”

任天音有些受宠若惊，“啊……哦……”

店老板也是个人精，不做多问多说，顺水推舟地为任天音带路，“男子衣服在这边。”

任天音抿着嘴跟了上去，“好……好的。”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店老板热情地为任天音介绍着挂起的衣物，“我们这儿的衣物质量自然没的说，而且价格也都公道合理，公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件，我取下来给你。”

任天音看了看挂着的几件衣物，相比身上这穿了几年的单薄衣服着实要好看得多，连衣物的组成部分也都完备得多。

店老板见任天音迟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随即笑着要为任天音带路，“公子若是没有喜欢的，这边还有些样式，大小也都有，只是本店店小，没地方来挂，公子可以过来挑选。”

“我……”任天音看了一眼热情的店老板，又回头看了一眼小手叉腰的周雨倩，他捏了捏手指，随便指了指挂着的衣物中卖相还不错的一件，“就……就这个吧……”

“好嘞。”店老板用衣竿取下了那一件色彩偏红带黑纹的衣物递给任天音，“公子真是好眼光，这衣物穿起来也喜庆，公子先去试试大小看，尺寸我这儿都有。”

片刻。

周雨倩近身细细打量了一番，“换衣服的动作挺快嘛，嗯……我看看，不得不说还是挺不错的，像那么回事儿，就是这个子矮了一点……”

任天音:“……”

店老板也笑着迎了上来，“真好看，这也是今年的新款型，昨天刚到的货，布料也是上乘，公子真是好眼光呐！连这大小都是为公子量身定做的！”

任天音扯了扯嘴角，顾左言他，道:“麻烦帮我换一件，大小就按这个大小，款式也都不变。”

周雨倩好奇地问道:“这不穿着挺好的吗？干嘛换一件呢？”

任天音回答得理所当然:“这挂着的沾灰呀……”

周雨倩:“……”

店老板:“……”

随后周雨倩为自己精心选了一件衣物，不过并未直接穿上，按她的话，这得过年当天穿才有意义。

出了店铺，时近中午。

穿着新衣的任天音抱着周雨倩为她自己挑选的衣物，还有一个专程向店老板多索要的纸盒，里面装着任天音之前的衣物，很破旧，也很单薄，但意外的不臭。

周雨倩很不理解任天音的行为，在她看来那么破旧的衣物着实没什么留着的必要，遂指着任天音手中的那个纸盒，问道:“你还留着干嘛？”

“这……这个嘛？”任天音指了指手中的纸盒，笑得牵强，道:“穿了很多年了，舍不得丢。”

于他而言，这套衣物见证过他父母的生前岁月，也见证过好些年的点滴，是有着独特的意义的，可这些，他只自己知道，没必要都说出来。

周雨倩无奈地摊了摊手，也尊重任天音的决定，“那好吧。”

随后周雨倩又蹦蹦跳跳地带着任天音去吃了碗面，很普通，但给任天音多加了一个蛋。

然后又一同去了集市上，胭脂、面具、大小红灯笼以及许许多多的物件，她总很欢喜地摸摸看看，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日落西山，夜市既出。

街上人流不减，处处灯红醒目，桥下花舟随波，叶叶载声歌舞。

任天音手拿星光点点的手持烟花，光亮下周雨倩翩翩起舞，绿影翩跹，笑容醉人。

任天音心头柔软，却是不争气地红了眼。

若是此刻当永恒，该多好。

“被姐姐给迷到了吗？”周雨倩捂嘴轻笑，她手掌在任天音眼前晃了晃，继而抓起他的手向嘈杂的人群而去，“那边好多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任天音被温暖的小手抓住牵引，心头猛颤，半晌才回过神来，“好……好的。”

“各位稍稍安静一下。”人群中间一男子微微压了压手，笑着向大家拱手说道:“岁近年关，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待群众鼓掌互相祝福后，又补充道:“鄙人略擅手工，近日做了些许愿灯，每个许愿灯下方都悬挂着写着字的一个纸牌，大家只要能按照纸牌上的字即兴赋诗一两句，就能够得到相应的许愿灯，若实在做不出诗来，也只需花费两文钱便可直接购买一只许愿灯……”

如男子所言，他身后挂着许许多多的红色许愿灯，每个许愿灯下方也挂着一个写着小字的纸牌。

作诗能换灯，买灯也都只需要两文钱，男子的行为赢得了大众的喝彩，众人纷纷上前去做着尝试，其中自然是以情侣居多。

周雨倩拉着任天音凑了上去，回头眼如月牙，“你会作诗吗？”

任天音摇了摇头，“不……不会。”

周雨倩皱了皱粉鼻，“我也不会，那我们就去买两只吧。”

周雨倩挑选了两个许愿灯，正准备付钱时，任天音翻起两个纸牌看了眼，只见一个写着“情”字，一个写着“思”字。

他思绪片刻，阻止了周雨倩付钱，道:“我可以试试作诗。”

因周雨倩样貌出众的缘故，在他们二人进来之时就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任天音此话一出，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也都想看看这般女子身旁的男子会作出什么样的诗来。

卖灯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周雨倩，继而对任天音产生了些许的敌意和不满，却依旧面带笑容地问道:“情与思，你要先用哪个作诗？”

任天音挠了挠头，问道:“必须要加这两个字入诗句吗？”

卖灯男子莞尔，“那倒不必，只要诗句能体现出字意就行。”

任天音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穿越之前，他在高中时曾是语文课代表，对古文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浓浓兴趣，虽说不一定能写出多惊艳的字句，但胜在背得多啊。

任天音拍了拍周雨倩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小手，笑着示意没事，随后拿起一个写着“思”字的纸牌，略加思索，便娓娓道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未等众人细细品读回味，他又拿起写着“情”字的纸牌，“至于这情字。

便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首李商隐的诗，他没背得完整，剩余的两句着实是记不清了，索性就没有背下去。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众人细细品读着任天音“作”的诗，时而仰头，时而低吟，若有所思，情真意切，无不拍手称快。

周雨倩小脸微红，她也被任天音的诗给惊艳到了，不知任天音是得有多细腻而温柔的心思才会写出这种句子，只觉心如小鹿乱撞，继而一手拿着两个许愿灯，一手抓起任天音的手便向着人群之外跑去，心中虽埋怨这个小跟班竟然敢骗我，又兴喜而雀跃，“我们去河边放许愿灯吧！”

许愿灯飘飘而上，承载着两人不同的心愿，却又同时映红了两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