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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雪山之殇
平安镇有着两大奇葩,一个是天资聪颖,资质过人的赵谦,一个是木讷呆滞,资质愚笨的冯远贵。
赵谦和冯远贵都是本镇土生土长的少年郎,因冯远贵父亲意外离世,他的母亲便被迫嫁给了平安镇镇长赵之国。所以于理论上而言,冯远贵也名赵远贵。
十几年来,关于他俩的种种,都是镇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谦十五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昏厥倒地不起,这一倒,就是两个月,期间整个人苍白如纸,因一直无从进食,虽未死,却也瘦成了皮包骨。
更为严重的是,昏死的赵谦还会时常七窍流血,流的都是暗红恶臭的浓血,而不是鲜血。
唯一的儿子出了这事儿,生死不由,如此一来,可是急坏了镇长赵之国,束手无策的他整日里求神拜佛,斋戒祷告,奈何赵谦依然不见半点好转,反而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一天,镇里来了个云游道士,他告诉赵之国说:“令郎之病,实为恶鬼索命。”
道士讲因果,本不愿插手此事,但在赵之国的苦苦哀求下,秉承着救人之心,给了一法,娓娓道:“在雪山之巅,千年会开一朵万花莲,为天地所孕育,食之可辟鬼怪邪侵。但此莲寻之无踪,觅之无迹,唯有至亲之人或大机缘者诚心相求,三步一拜上千里雪山之巅,方可有一线机会。”
说完,叹息着走了,也没取用半点赵之国令人端来的金银财宝。
万花莲?至亲之人或大机缘者?
赵之国若有所思,虽不全信,但亦不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他派人叫来了赵远贵,一改常态,拉着他的手慰问道:“近来生活起居可还满意?”
赵远贵一身粗布烂衣,头上还沾有几根干稻草,他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知所措,傻傻道:“回爹爹的话,小贵贵近来过得很好啊,就是那大黄老是抢我吃的,我抢不过它,但是抱着它睡觉还是很暖和的。”
看着赵远贵一脸满足的样子,赵之国蓦地心头一紧,闪过一瞬即逝的愧疚感,但他很快就掩盖过去了,蹲身道,“你觉得你谦哥哥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赵远贵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虽然谦哥哥以往总是喜欢打我骂我欺负我,但他是我哥哥啊,没关系的。”
赵之国引诱道:“那你的谦哥哥成了这个样子,你心不心疼啊?”
赵远贵点点头。
赵之国继续道:“那你想帮他快点好起来吗?”
赵远贵又点了点头。
赵之国见时机成熟,便将那道士的话翻译成自己的话给赵远贵说了一遍。
在赵远贵捋头绪时,赵之国又道:“只有这样,你的谦哥哥才会好起来,才能继续陪你玩,所以你愿意吗?”
可怜的赵远贵竟听得目放精光,眼神坚定地答应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赵之国匆忙地安排了两个壮汉护送赵远贵前往百里之外的雪山,叮嘱良多。
一路上,赵远贵如脱缰的野马,欢脱地跑来跑去,兴致勃勃,于他而言眼前所见之景都是新鲜,在以往可是没机会出来的。
百里之地,对于常人来说也算遥远,更无论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但他从没放弃过前往雪山,因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雪山,六月便飞雪,更无论十月。
“叔叔,你说,我会死吗?”赵远贵三步一拜,拖着僵直的躯体一步一步地向着雪山之巅而去,身后的血很快就被冻成了冰块,“如果我死了,谦哥哥就好不起来了,如果我死了……你说,他们也会伤心吗?”
他身边的两个壮汉怔愣了许久,忽而心头柔软,也悲凉。
……
“你们两个护送他去雪山,务必要让他三步一拜上雪山之巅求得万花莲,如果他有任何一瞬想跑的冲动,杀了就是。”
……
两个壮汉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默默地跟在了赵远贵瘦削的身子后面。
雪山之巅。
两个壮汉有修为在身便已然要脱力僵直,更无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少年。但他不知是哪来的动力让他坚持到了最后,坚持到了将万花莲握在了手中。
“快跑!”一壮汉拔出手中大刀,为赵远贵和另一个壮汉挡住了突然苏醒的万花莲守护兽雪蟒的一击,当场便炸成了血雾。
“啊——!”
赵远贵一声尖叫,含着泪就要跑过去和十几丈高的雪蟒拼命,却被壮汉扯回护在了身后,壮汉没多犹豫,迅速将赵远贵推下了雪山,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少爷,对不起,是我们太无能了!”
下一刻,壮汉便化作了另一道血雾,满天纷飞,那雪蟒极速扭动着庞大的躯体,不顾一切地朝着赵远贵而去,一路而过,地动山摇。
雪山千年积雪,崩于顷刻。
平安镇,风和日丽。
一个伤痕累累而衣不遮体的少年执着地拽着手中的莲杆,一步一瘸的回来了。他蓬头垢面,满脸胡须,亦是面色如纸。
没人知道雪崩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这少年是怎么坚持到回来的,更没人知道那多万花莲去了哪儿,如今只剩下一株莲杆。
可是,此时距离他和两个壮汉出行之日已有整整三年,那个患病的赵谦早已在恶鬼的折磨下魂归黄泉。
他,终究是回来晚了,晚了太多太多。
“我回来了——”
少年看到“平安镇”三个大字时,心中一松,随即脱力倒地,双眼沉沉地闭上,只手中还死死地拽着那根依旧青绿色的莲杆。
最后,在赵之国的盛怒之下,少年被安上个大逆不道而莫须有的罪名,被装进了麻布口袋沉了大河。
期间,竟无一人劝阻,有的多是殷勤装袋的善士,以及扒手夺莲杆的好人。
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还知道你到底有多冤枉。
压倒骆驼的,也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夜雨中,梧桐树下,只有一位美妇花白了头发,她日日长跪在此,风雨不起,不知从那一日开始,就已颓成了老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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