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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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跟萧成赫一人开了一辆车，苏维的小区没有给外来人员的停车位，两人只好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他们从路口拐角走出来，眼见有个人把上半身探进萧成赫的车窗，撅着腚掏得正起兴，恨不得能把整个身体钻进去，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后腰。

“……操！敢撬你爷爷车！站住别跑！”萧成赫反应迅速，平地炸了一嗓子，吼声震得旁边树杈上报团取暖的麻雀哗啦啦飞走一大群。他嗖地一下蹿出去，使出常年与死神赛跑锻炼出的速度。方墨顿了一秒，没多迟疑，拔腿追上。

二人离着小偷大约有百十米，对方听见萧成赫的怒吼，迅速抽身，也不管东西值不值钱，七零八落地拢了一大堆，奔向路边骑摩托的同伙。

萧成赫边跑边掏车钥匙，刚要摁下开锁，追上来的方墨劈手抢过来，对准空洞的车窗，把钥匙丢进驾驶座。

萧成赫朝他瞪眼：“哎你什……！”话还没说完，方墨头也不回地朝旁边自己的车子扑去，招呼他：“别废话，快上车！”

方墨熟练地启动车子，背后长眼一般流畅地倒车掉头，旁边堪堪迈进副驾驶的萧成赫气还没喘匀，一脸不可思议地咆哮道：“疯了吧你？！用你这小破车追摩托？？”

方墨十分镇定，脚下油门狠踩，冷笑一声：“怎么？瞧不起大众？你那车就因为太好才不能用。”

萧成赫猜不透方墨想搞什么幺蛾子，暂时也没去想，催他赶紧的追。

方墨让萧成赫报警，他的座驾紧紧咬着前面的摩托车。沿着笔直的道路不知追了多久，盗贼同伙眼看甩不掉，突然拐向右前方的岔路口！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太让人措手不及。萧成赫的眼睛都没来得及捕捉到那摩托车的踪影。方墨却是手下不停，冷静地急打方向，故意不踩刹车，一前一后地驶进岔路口：“坐稳了！”

摩托车在转弯处本能地减速，方墨盯着斜前方的二人，利索地拨正方向盘，趁着他们减速又加速的空档，轻踩油门，略一加速，在车头堪堪追上那车后轮的刹那，毫不犹疑地把手里的方向盘沿顺时针转了个角度！摩托车的后轮被顶过来的车角不疾不徐地扫了一下，根本躲不过，瞬间失去重心，连人带车狼狈地翻在地上！

方墨点到即止，及时踩下刹车。萧成赫从副驾驶上跳下来，逮住两人，一手制住一个，耳边两只贼痛苦的哀嚎只当没听见：“跑啊？咋不跑了？嗯？大年三十开张开到你爷爷头上，怎么，饺子它不香，非要奔着吃牢饭？”

方墨拔下他们的车钥匙，套在细长的手指上优哉游哉地转着圈，金属磕碰的声音发出不规则的脆响：“别叫唤，死不了人。”他的长腿往路牙子上一跨，弯下腰，眯起细长的凤眼，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俩小青年，伸手一指萧成赫，朝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笑：“小朋友听话，装病不管用的嗷，他是我们院外科一把刀。”

被制服在地的二人被方墨唬得哆哆嗦嗦，对方手里转着圈的钥匙在他们眼里活像是来索命的招魂幡，吓得纷纷抱着头呜呜嘤嘤地求饶。

“干得漂亮！”街对面霎时爆出一嗓子，惊得路这头的四个人一激灵。方墨转过头，一位制服整齐，身量高挑的警察小哥穿过马路，一溜小跑过来。朝方墨二人敬了个礼，英气的眉眼乌亮亮，嘴边把快要溢出来的笑意硬生生绷回去，正色道：“我们派出所刚刚接到报案，说刚刚在xx路有一伙盗贼砸车偷盗并逃逸，是他们俩吗？”

“是是是，就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你赶紧把他俩押走，制着他俩累死我了。”萧成赫终于可以放手直起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警察小哥拿出手铐，把两人咔咔反拷住。通过步话机召来同事，让他们把人带回去。“还要麻烦二位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过去做个笔录。”他伸手一指前面不远处，方墨和萧成赫顺着看过去。

萧成赫一顿，睁大眼睛：“卧槽？！”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方墨惊讶，随后无奈地笑笑。

这俩蟊贼今日出门许是没看黄历，被方墨追得慌不择路，下意识选了最近的路口。他们一没料到方墨敢这么果断地下手撞摩托车，二是没预见自己竟然会堪堪栽在警察局门外。人家警察还没迈上警车，自己就傻乎乎叫人送上门了。报应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还从车上翻下来摔伤手脚。

跟在警察小哥的身后，萧成赫胳膊肘捅捅方墨：“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哦，差点忘了，等等。”方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苏维的号码，跟对方简要说明情况后，请他帮忙把萧成赫的车开到警察局。

方墨挂了电话，萧成赫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像是头一天认识他：“你丫都算计好了吧？扔我车钥匙？早就打算叫苏维把我车开警察局？”

“不都是。我真不知道这有个派出所。叫苏维是因为他离你车近。”方墨耸耸肩，两手一摊：“你那座驾又骚又猛，我又没开过。怕手上悠不住劲，把那俩小孩撞坏了不划算。”

萧成赫眼皮突突直跳，嘴角抽搐，整个人都要不正常了：“……你个疯子！”

“承认吧，你车技不如人。还不快谢谢我。我那宝贝的车头都蹭花了，修理费就靠你了。”方墨朝萧成赫挤挤眼，跟着进了警察局。

不多一会，苏维带着梁和，开着缺了块窗户的骚包小轿车，一路四面漏风地与萧成赫他们汇合。破损的车子交给警察去取证，俩小偷惨兮兮地蹲在办公室墙角，一只手被手铐分别吊在墙边的栏杆上，嗷嗷地不住哀嚎。

“就是他们砸的你车？”苏维带梁和走过来，梁和拄着拐杖跟在他身边，倒也不太显吃力。

“是啊。多亏了方墨，丫就一神算子，逮他俩跟玩似的。”萧成赫看也不看脚边抱头蹲着的两人，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飙车的场景，心脏还承受不住刺激似的砰砰乱跳。

此刻，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是，苏维身边一直沉默着的梁和突然猛地抄起拐杖，二话不说就朝抱着头的两人打过去。刚正正反反抽了两下，就被苏维迅速拉住。苏维怕他再有什么不对劲，把他拉到一边，双手紧紧地握住梁和的两只手腕，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梁和的表情，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砸坏车子的坏蛋！”梁和有些气喘，缓了两口气，紧接道：“清蒸鱼都凉了！”

苏维悬在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确认他没有失控的迹象后，试探性地轻轻松开手。梁和委屈地噘起嘴，苏维给他做的清蒸鱼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就被带过来，味蕾被鱼肉的鲜香多汁所征服，然而食欲却在此时此刻得不到满足。被迫放弃令人垂涎的午餐，眼睁睁看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被浪费，罪魁祸首竟是可恶的蟊贼。梁和难得地动了气，但苏维扣住他的大手温暖而干燥，及时到来的安全感让他的不悦迅速消弭。他垂下眼睛，慢慢调整呼吸，尽力缓解着气喘。

“……饭菜热热还可以再吃，我保证跟刚出锅时的味道分毫不差，别生气，好不好？嗯？”尾调带了些许诱哄，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太过亲密，苏维轻轻刮了刮对方的鼻梁，动作小心而快速，随后不舍地收回手。

“怎么打起来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就随便动手？”刚才给方墨二人领路的警察闻讯赶来，萧成赫赶忙上前拦他：“警察同志，这是误会……”

“误会？这人干了什么可都在监控上清清楚楚地录着呢，”他下巴朝他们头顶的摄像头一努，推开萧成赫，大步走向梁和：“哎我说你知……”

梁和朝来人的声音转过头，对面人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戛然止住了话语。

那警察足足愣了好几秒，目光确认似的在梁和脸上徘徊，随后脸上浮现出完完全全的不可置信：“你是……梁和？！是吗？你是不是梁和？”

梁和看着对面陌生的警察，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热切又期待，看得他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还是迟疑的点点头，答：“我是。”

“啊……这真是……我的天……”那警察震惊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十分心急，英俊的脸涨地通红，不住地挠头，“还记得我吗梁和？我是郑朗。”

“……嗯？”梁和迷茫地看看郑朗，摇摇头，下意识地往苏维身边靠了靠。

苏维揽着梁和的肩膀，轻声安抚。一直跟在郑朗身后的方墨此刻站了出来，用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对梁和道：“梁和，把头抬起来，看着郑警官。”

被下命令的人顺从地照方墨说的做，他的目光再次从郑朗脸上游走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知的迷茫。

方墨细细观察着梁和的反应，朝郑朗开口：“郑警官，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小时候一起在孤儿院住过一阵子，”梁和没能认出他来，郑朗的语气有些失落，回头重新把梁和打量了一番，带了些许疑惑：“这是怎么……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我们当时一起爬后山，一块玩，一起数星星，我还带你下河抓鱼来着……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拄着拐杖？”

“数星星……”梁和喃喃地重复这个词，它好像触动了某个开关，脑海里蛰伏于深处的记忆忽然想要冲破封印它的枷锁，在看不见的地方肆意横冲直撞，残忍地撕开结了痂的伤疤，浓黑的污血蔓延开来，任性地刺激着梁和的脆弱的神经。梁和霎时冒出一身冷汗，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色唰地退了下去。他头痛欲裂，心跳紊乱，四肢不再受控制，手里的拐杖当啷一声坠在地上。他双腿一软，作势要跪倒在地。

苏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梁和抱紧，他来不及多想，顺势跪坐在地上，揽着梁和斜靠在自己的胸膛。

“哥……哥，我好……难受……”梁和慢慢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旁各种各样的叫喊和呼唤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意识像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循着眼前慢慢淡去的最后一抹光亮，梁和用尽气力，双唇翳动，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