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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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厨房里,林亦系好围裙站在料理台旁边，他右手握着|刀|，面前肉板上放着一条排骨,但迟迟未下手切肉做菜。

那排骨是过年时买回来的，商家贴心地将排骨切成了小块，只要在背部划上几刀就能扔进水里焯。

可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用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看着那堆排骨,肉是中午出门的时候拿出来化上的，现在已经完全解冻，周围积了一圈血水,正顺着板边滴滴哒哒地往下淌，溅落的血花弄脏了林亦的纯白家居服,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点。

林靖躲避他，现在却又给他送来了礼物和卡片。

他说那套衣服是给他的礼物,用来弥补他18岁的生日...他说那张信用卡是他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钱,要用10万块买断他们的父子关系...

“钱和衣服都给你了,我没什么欠你的,咱们的父子情谊到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谁都不要他....

一个把他当提款机，一个对他避之不及...

那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个世界呢....

林亦眼角绯红一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簇簇跌落,他举起手里的料理刀，开始“铛”“铛”“铛”地剁排骨。

大小整齐的猪排骨被刀刃剁开，骨头碴子混着碎肉黏黏糊糊地糊了一片,血水飞溅，绝大部分都落在了林亦的棉质居家服上。

他其实只想再看父亲一眼，他什么都不想要.......

十几年了,如果他想要钱还会等到现在吗？

“林亦！林亦！”

一句喊声制住了青年的动作，林亦手里的料理刀“当啷”一声掉在案板上，他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去看沈清皓，恍惚道：“怎么了？”

沈清皓曾说过林亦哭起来的样子最好看，可现在看着爱人哭红的眼睛、颤抖的手以及干燥的唇....他心疼...

沈清皓上前抱住林亦，用纸巾给他擦干了眼泪，“你还问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他搂着那一把轻飘飘的美人骨，在青年光滑的侧脸上亲了又亲，“今晚就别做饭了，你先休息会，我去叫个外卖，等到了我叫你吃饭。”

沈清皓捏起一块碎的不成样子的排骨，在林亦面前晃了晃，问他：“今天怎么了啊，把人家小排骨剁成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你生宝宝你就找人家小排骨撒气？”

“没有....”

眼前那块碎排骨还在滴着动物血水，淡粉色血液充斥着林亦的视网膜，一股肉腥气钻进他的肺里，顿时让他又恶心起来。

“放开我....我想吐...”

沈清皓闻言松开了圈住他腰身的手，林亦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推开主卧卫生间的门蹲在马桶前就是开始呕吐，但吐到最后也只有透明的清液，一点秽物都没有。

他这几天吃的太少了，根本不足支撑起一个正常男性的需要。

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林亦知道是沈清皓过来了，他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趁着小年轻没开始疯狂敲门赶快拿出了一支镇静剂，撕开注射器外包装又给自己进行了注射。

他刚刚满眼血红，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

看来他的躁狂症也要抑制不住了...

“咔哒”“咔哒”门把手被人在外面扭动着，林亦狼狈地跪坐在地砖上，药效发挥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舌头都是麻的。

“宝贝，严重吗？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林亦，你开开门，别把我锁在外面...”

“我又哪里做错了吗？你说句话也好啊....”

过了一段时间，林亦按着自己麻痹的脖子，勉强哑着声音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吐的喉咙痛，你让我泡个澡，我身上....都是切排骨弄的血....”

“....好，泡三十分钟可不可以？我怕你泡太久晕在里面。”

“嗯...”

·

第二天林亦也被沈清皓按在家里强行休假了，他没说什么，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适合上班，伤到自己是小事，万一伤到同事就不好了，在家里起码能见状不好就打针吃药。

他现在不反胃的只有清粥小菜，但粥只限于一点味道都没有的小米粥和白米粥，菜也只是洒了盐的脆包菜，剩下的什么都吃不下。早晨的时候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结果他喝完就吐了，还呕的肚子痛。

最后沈清皓忧心忡忡地给他吃了胃药，他又勉强喝了一碗白米粥。

小年轻一直说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但他知道这其实不是胃病，是神经性的，以前他也经历过，所以他就一直拖着不肯去医院。

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今年北|京的防霾工程十分到位，空气清新，天空是宝石一样的蓝。

林亦被沈清皓拉着出了家门，第一次开上那辆小奔驰，慢悠悠地往超市方向开。车子路过樱花绽放的公园，路过冒着香气的烘焙店，最后驶进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稳稳当当地停了车。

两人从车子里下来，沈清皓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他会突然跑掉一样。

他们边走边闲聊着，一路走到了超市的门口，沈清皓推了个推车，继续保持和青年十指交握的状态往里走。

“你想吃什么...我实在是摸不准你的口味了，太难了，怎么吃什么吐什么呢..”

“可能是换季身体不舒服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林亦看着满货架的商品，随便拿了几包菜。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摸着就是一把骨头，我都要心疼死了..”

“没那么夸张。”

挑选食材的活最终还是他来干，林亦挑了几包菜和蘑菇，逛完蔬菜区又和沈清皓一起去卖零食的区域逛了逛。小年轻喜欢吃没什么味道的玉米片，看见玉米片就拿了一大堆，还顺手买了玉米饼说要回家给他做taco吃，林亦表示他能咽下去，但之后的就没办法保证了。

从九点多一直逛到十点，他们推着满满当当一购物车去结了账，最后结出来四个大袋子，林亦看着沉甸甸的袋子直皱眉，对沈清皓说：“我先去开车吧，你在门口等我。”

沈清皓咬了咬下唇，似是很不安。

“那好吧....我就在门口等你啊，你可要来找我。”

林亦揉了揉他的头发，拿着车钥匙去开车了。

一般的大型停车场都会设置很多个出口，东南西北口是常规操作，更有甚者还弄出了个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口，林亦遇到的就是第二种情况，本以为能顺利去正门口找沈清皓，但把车开出地库他才发现这是另一个出口，绕到正门得转大半圈。

黑色奔驰驶上道路，在左转弯待转区等候着，林亦随意地望了眼窗外，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待转过这个路口，林亦在不远前停了车，放下车窗对旁边呆呆走路的少年道：“小安。”

少年转头看向车里，“林哥？！你怎么在这。”

“我和你沈哥出来买东西，上来聊吧，要去哪我送你。”

副驾驶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少年裹着春季未散的寒意坐了进来，林亦调高几度空调，继续向前行驶。

“我来找叶珀，他今天有点忙，我就自己出来了。”

超市旁边有一栋律所大楼，看来就是叶珀家的。

“嗯，没事的话可以去我家午饭，我和清皓今天都休息。”

“不用了.....”

在林亦转过下一个弯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安齐突然凑近了副驾驶车窗，伸着脖子往外看，身体居然还在抖，林亦不解，于是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叶珀正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狐狸似的眼睛顾盼生光，正搂着一个青年有说有笑的，那青年林亦也认识，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年轻律师，据说背景也很深。

关键是未婚、隐性。

十字路口的红灯长达一分半，三十秒的静寂过后，安齐哑着声音开了口，“林哥，你看，那是叶珀的男朋友，好像就要订婚了。”

“小安....”

“原本是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当初是我擅自闯进了他的生活，我怎么就对他这么贪心呢....”

安齐揉着眼角坐正身体，笑着说：“我该走了，我破坏了他六个月的时间，作为补偿，我要把命赔给他。”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林哥，你把我在拐角哪里放下吧，我想去找叶珀说句话。”

红灯变绿，林亦沉默着在路边停了车，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再次发动车子，开到了正门前。

沈清皓把东西都放进了后备箱里，坐进副驾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了他。

“勒，你轻点。”林亦拍拍沈清皓的手臂。

等小年轻松了那股劲，林亦反抱住他，轻轻的说：“我刚刚找错出口了，然后在路上遇见了小安...”

他心里替安齐难受，深深地叹了口气。

·

下午两点，租车行。

一名穿着朴素衣衫的少年走进店里，留下押金租了一辆小金杯。

小金杯年久失修，不知道转了几手，能开都是奇迹，车缝里浸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方向盘上一抹一把土。

但少年完全不在意，把车开上路的时候甚至还在哼着歌。

灰土弄脏了他的指缝，车窗缝隙中漏进的春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安齐一路开到郊外的荒山上，未修整过的山路颠簸的很，把他都晃出了泪。

他看见群山围绕，看见路的尽头是密林丛生的鞍部。

他握着方向盘猛踩油门，任由小金杯的车架子发出哗啦啦的破碎之声。

车身自在地一跃，落入丛林之中，少年的眼里映出大片红色，但没闻到汽油的味道，也没感受到升高的温度。

真好，到最后了他也是护林小卫士。

·

“李队，车身和尸体已经找到了。”

“怎么样，还有生命迹象吗？”

“没了....”

年长的警官叹了口气，摆摆手对小警员说道：“去查查他的身份，尽快通知他的家人。”

“查了，”小警员拎起几个塑料袋，“他叫安齐，是个孤儿，没有养父母，他以前在的孤儿院也倒闭了。”

“今天下午两点二十分他去ss租车行租了辆小金杯，就是现在的这辆，据老板说几千块的金杯他直接付了一万的订金，都够再买辆新的了。“

“找到的手机没有密码，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非常干净，像是刚刚刷过机。”

“那他是....”

老警官看了眼地上蒙着白布的担架，“送到殡葬局尽快准备公益火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安齐这个大家应该都猜到了，没有火葬场，直接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