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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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全国人民在一个时间段收看一个节目的也只有除夕春晚了。
大年夜静悄悄的,奔流不息的北|京城霎时安静了下来,路上有昏黄的灯光与暗淡冷气,但没有一辆车。
沈清皓过年还是在本家过的,今年厨师做好了年夜饭才下班,他们家大年夜总算能吃上一口好饭。
但饭再好吃也没用了,他开心不起来。
沈父沈母坐在客厅里看着联欢晚会,偌大的客厅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音乐,他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琴厅里,摸着黑白琴键反复叹气。
没心思弹。
找了一个快一个月什么都没找着,号称天罗地网的人脸大数据也没用,一点线索都没有,他现在都怀疑林亦是不是上哪个山出家当和尚道士了。
“儿子,怎么不来看电视?你还想弹一曲?”张柠柠从客厅走到琴房,靠在门边问沈清皓。
听到母亲的声音,沈清皓转过头来,“不弹,就是不太想看电视。”
张柠柠理了理自己价格不菲的裙摆,踩着细高跟走到钢琴旁边,“在想那个孩子?”
“嗯...在想林亦。”
张柠柠把沈清皓从琴凳上赶走,自己在钢琴前坐了下来,“你们小辈的事我们不应该插手的,但你上次做得太过分。现在回国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干吧,找不找得到人,能不能做良缘佳偶都看你,我和你爸支持自由恋爱。”
“别犯法,别留案底,这是我对你的唯二要求。”
“嗯。”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直说,毕竟我们肯定过的儿媳,也得尽力给你们个见面的机会。”
妇人的手在琴键上点了几下,一小段缠绵的乐曲随即荡漾而出,若是有大提琴和鸣,这首《梁祝》便再美妙不过了。
沈清皓站在母亲身边沉思片刻,过了不到一分钟,他道:“妈,你是不是有个开发大型汽车的朋友,能不能让他帮我查查八个月前上传的客车监控录像,看看林亦在不在里面。”
“别的运输工具都没找到他的登记信息,出租车平台上备案的长途驾驶也没找到,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客车有时候不登记了。”
张柠柠弹着钢琴,眼都不抬地问他:“拿什么来换?”
“山东的那个网课项目,过完年我帮你去处理,保证完美收购。”
“行,一会我跟那边打声招呼。”
·
年夜之后便是过年七天乐,初一到初七不是忙着拜年的就是忙着吃肉长膘的,等七天乐过去了,腊八节也就不远了,年复一年,正月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但沈清皓这边有些冷清。
除了过年那一天他是待在主家里的,剩下的日子里他都是一个人住在公寓,独自一人守着他们曾经的家。
检验员说林亦在主卧和配套卫生间里流过很多血,刚回家住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一躺在圆床上就会做噩梦,梦里全是林亦流着血向他求救的身影,每到梦醒时分,沈清皓都不得不吃一颗安神药,以此来缓解自己的颤抖。
后来他让人又送来了一张床,直接搬到杂物间去住了。
其实这也也挺好,每次梦醒都能看见林亦的围巾,做噩梦了就把他的衣服抱在怀里,还能有些安慰感。
客车数据那边一直都在查,但林亦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学生开学返京,来来回回的人多脸杂,数据库太大,据说还得等几天才能出来识别结果。
沈清皓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不然他可能真的找不到林亦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客厅里溜达想线索的沈清皓看了眼时间,随即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沈少爷!”
精品店经理扬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拎着十几件衣服中气十足地喊了他一声。
站在门口的销售经理习惯性地向他身后瞅,好像在找什么,但没找到。
“进来吧,”沈清皓随意对他招了招手,“衣服挂在2号杂物间里,屋子里原有的东西一根手指头都不许碰。”
“嗯嗯没问题,”销售经理带着一群人进了屋,指挥着人整齐有序地开始干活,小经理和手下嘱咐了几句,自己没上楼,颠颠地跑到沈清皓身边开始和他唠了。
“沈少爷,少夫人出去买菜了吗?怎么没看见他呀?”
沈清皓瞥了经理一眼,没理他。
那小经理似是察觉到什么,委婉着语气说:“哦哦...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您们没离婚吧?没离婚就有机会!”
年轻人微微抬起下巴,冷着一双眸子道:“没结婚,人跑了,满意了?”
小经理肩膀微微一缩,立刻噤声了。
本来沈清皓这几天的情绪还算稳定,除了想林亦就是喝两口酒麻醉自己,结果现在可好,让人送个衣服都能血淋淋地掀开他的烦心事。
精品店的店员们还在整理衣服的时候他就喝了半瓶威士忌,等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人了,沈清皓更是变本加厉,对瓶吹喝完了家里的两瓶红酒。
他酒量很好,这点酒完全不够,一点醉的感觉都没有。
沈清皓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边拔木塞边打通了周文的电话。
“周文,在哪呢?来我家喝一杯。”
“卧槽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好不容易把我儿子哄睡!你直接把他吵醒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洪亮的婴儿哭声。
“啊啊啊儿子别哭,一会你爸该打我了呜呜呜呜。”
沈清皓握着手机叹了口气,拎起醒酒器直接喝了几大口酒。
要是当初林亦没有骗他,他没有怀疑林亦,也没有打他,林亦最后也没跑...那他们肯定早就结婚了,孩子都领养了一两个....现在怎么能是他一个人喝闷酒呢.....
“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要不你去找叶珀吧,他最近一直都没上班在家里闲着呢,自从他那个小男友癌症去世后他就一蹶不振,我老婆说那小孩癌症晚期原本只能撑三个月,但为了他硬生生撑了半年,也是对苦鸳鸯...”
“哦对了,林亦的检测报告你看到了吗?我拿到的时候才知道你出国了,给你放在总经理室的储物柜里了。”
“哦”沈清皓心不在焉的应着,“报告怎么说?他身体没事吧。”
“没事,就是.....”
“我知道了,”没等周文说完,沈清皓就打断了他的话,“没事就好,有时间我会去拿的,我去找叶珀,你哄孩子吧。”
“行,那个报告还挺重要的,你一定去拿啊。”
沈清皓“嗯”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一张报告...现在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是林亦走之后发生的事,能让他找到林亦线索的事,而不是一年之前的检测报告,更何况周文还说林亦身体没问题。
沈清皓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二十分钟之后到公寓停车场载他去叶珀家。
·
安齐的墓和赵茨的墓在同一个墓园,他去拜祭过赵茨几次,也顺便去看了看安齐,他问了墓地管理员有没有见过林亦,那人的回答也是没有。
林亦真的把一切都抛下了...
至于安齐...和赵茨学长一样可惜。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地下车库里,沈清皓下车进了电梯,一路走到叶珀家的门前。
他在车上的时候给叶珀打过电话了,现在面前的木门敞开了个小缝,应该是给他留的。
“叶珀”沈清皓推门而入。
“清皓,你来了。”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张笑面狐狸眼,正捧着三双碗筷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们家要吃晚饭了,给你准备了碗筷。”
沈清皓看了下表,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五点了,他这一天光喝酒了没吃饭,确实有点饿,“好,你们家晚上吃什么?”
“吃面,今天轮到他做饭。”
沈清皓扫了一眼仅有他俩的室内,不太清楚这个“他”是谁。
“咱们去餐桌边坐一会吧,边聊边等饭,他做饭很快的。”
说着,叶珀端着三双碗筷向餐厅走去,沈清皓也随即跟上。
“马上就要到春天了,我打算再开几间清吧,他不会喝酒,但很喜欢调酒。”
“要开学了吧,哎,大学生课怎么那么多呢...”
沈清皓喝着自己带来的红酒,越听越不对。
“哎,他又犯懒了。”叶珀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吧,今天只能我去做饭了。”他十分无奈地站起身,亦步亦趋地向流理台走去。
叶珀家的厨房也是半开放式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刚好能看见流理台,只见青年一边洗菜一边自言自语着,时不时还对着空气笑一下,看得沈清皓一阵阵心惊。
不多时厨房里便传来香味,几分钟后三碗清汤面摆在了桌子上。
“随便吃点吧,不行就叫个外卖。不过他胃不好,不能吃重油的食物。”
沈清皓坐在叶珀的对面,迟迟没有动筷。桌上一共有三碗面,叶珀身边的那一碗没有葱花,卧了三个蛋,有明显的偏向性。
“安齐呢?”沈清皓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叶珀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神有一瞬间的发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用筷子尖点了点紧闭的卧室门,无奈又宠溺地道:“屋里怄气呢,一会就出来了。”
沈清皓没再说话,握着筷子的手一阵阵发凉,囫囵几口吃完面,他不动声色地向卧室瞥了一眼,“安齐”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就像叶珀还没从自己的梦里醒过来一样。
沈清皓收回视线,“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去我家。”
叶珀没抬头,出声纠正了他,“请我们去你家,他还挺喜欢和林亦玩的。”
沈清皓说:“好。”
“砰”的关门声响起,屋子里又只剩叶珀一人,他看着自己面前没吃完的面,以及自己手边没动过的那碗面,“你还吃不吃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夹着丝丝不悦,在问了三次都没人回答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砰”地一声砸了碗,没有管满地狼藉,叶珀起身快步走到主卧门口,打开房门后见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
他瞬间僵住,过往记忆全部涌上脑海,27°的室内温度冻得他直发抖。
“安齐.......”
人的眼睛在经强光刺激后会在视网膜上留下视觉后像,他的视觉后像不是点,不是线,而是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少年气的眼神和淡色的头发,会和他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聊新闻,那残像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现实的存在。
叶珀胡乱抹掉脸上的泪,“你看我又忘记你出去旅游了......我马上把屋子打扫干净,你别生气...”
门外,沈清皓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着,迟迟无法回神。
叶珀的这套房子是去年六月份才交付的,那个时候安齐已经去世很久了....
安齐活在叶珀的眼里。
要是一直找不到林亦,那他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叶珀这样?眼里满是爱人的影子,即使是那人从未住过来过的房屋,也能硬生生凭空捏造出一个人影陪伴自己....
他的小羊还没死,他绝对不要这样...他不能放手。
·
滨海小城,市医院,夫产科。
正月里的医院充满了年味,一扇扇病房门都贴上了对联挂签,每天每人相见第一句话就是“过年好!”
林亦和田姐回家待了两天,在家舒舒服服地过了一个年。他们是初二回来的,看见康源的时候小医生还调侃他,说他这是回娘家了。
快到预产期的孕夫当场给了他一个暴栗。
虽然林亦的孕期多灾多病,但却极为特殊地没有浮肿,现在快十个月身上也是瘦瘦的,田姐对此十分开心,特地给了他两根烤虾干。
于是现在孕夫就半躺在床上边看书边吃虾干。
说起来他到滨海小城后就没吃过海鲜,这里的海产明明丰富又新鲜,但他却一口都没尝过。主要原因还是海鲜性寒,为了孩子...
林亦放下书,把剩下的半只虾干全吃了,又开始摸自己的肚子和宝宝说话。
“小小沈,还剩半个月,你可要在爸爸肚子里乖乖待着,爸爸每天都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他鼓鼓的肚子轻轻动了一下。
林亦用指腹摩挲着孩子动过的地方,又道:“康叔叔说你太轻,太早出来可能会有危险.....爸爸还不知道你是男孩女孩,不过男孩女孩爸爸都喜欢,男孩子可以和爸爸一起努力工作,女孩子的话爸爸就每天给你梳头发。”
“你想叫什么名字?想跟爸爸姓还是和爹地姓?”
肚子里的孩子猛地踢了一下,圆润的肚腹鼓起来一个大包,林亦当即就冒出了冷汗。
“别乱动...爸爸可吃不消你这样踢我....”
他话音未落,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隔着一层病号服都能看见肚腹上鼓起来的包,盆骨处疼得像是要裂开,圆润的肚子逐渐发紧,林亦抱着孕肚低低喘息着,待一轮痛过去之后,他扶着病床站起身,想出去叫人。
现在的感觉明显和以往不一样,虽然预产期是半个月之后,但他还是很怕会早产....
“田姐,康源....”
刚刚田姐和康源一起出去给他热午饭了,现在屋里就剩他一个人。腹中的胎儿还是闹个不停,林亦托着发痛肚子走到门边,一个没站稳,直直跪坐在了地上。
“滴答——”
“滴答——”
下身一阵剧痛,痛得林亦眼前发白,他咬牙忍住痛呼,伸手去摸自己的裤子....
——全湿了,他破水了..
“小林,小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地上?”
“哥!你没摔着吧?!”
康源和田姐走进屋,后者还试着扶起他。
“没摔....”林亦面色惨白,稍稍移动膝盖给他们看身下的水迹,“我破水了.....孩子要出来了...”
“这....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啊....”田姐惊道。
“田姐你扶他躺到床上,我马上让护士安排手术室给林哥剖腹产。”
“哥,你别怕,剩半个月足月,孩子和你都会没事的。”
林亦咬住颤抖的唇,含着泪点了点头。
疼.....太疼了.....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疼....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压了一边,碾碎了又重新拼起来借着碾,疼痛感顺着脊椎攀爬而上,脖颈和背部都是麻的,流出的冷汗打湿了枕巾,林亦面上青白一片,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好疼....”
他抱着沉甸甸的肚子,无意识痛呼道。
“沈清皓....沈清皓....”
他的眼里也开始流汗了,透明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滑落,像是要把全身的水分流干。
“林哥,多吸几口,这是麻醉。”
一个呼吸面罩扣在了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下换了张床,已经躺进了手术室。
林亦看着白茫茫的无影灯,疼得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大口地吸了几口麻醉,片刻后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了,意识回流,脑子里过往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那你就给我生个孩子,以后咱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老婆,你看这个房子好看吗?做婚房怎么样?”
...........
他也喜欢他,也一样爱他,也想和他在一起,没有出轨...他只是给母亲办丧事...
好疼....吸了麻醉还是好疼...
身体和心都是疼的...
他是不是没有找过他,直接放弃了他...在这么需要他的时候,沈清皓凭什么不在他身边...
视线渐渐被红色覆盖,林亦躺在无菌床上,彻底没了意识。
·
疼......还是疼.......
睁开眼的时候,林亦除了疼没有别的感觉。
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腹部火辣辣地疼,身上非常沉,好像被贴了很多检测器。
“哥,你醒了。”
溃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林亦微微侧头,看见了正坐在他床边的康源和田姐。
“嗯,孩子呢?”
“在保温箱里呢,是个显性男孩,三斤九,太小了得多待几天。”
麻醉药效慢慢褪下,疼痛感从身体各处涌来,饶是林亦这样的人也被疼哭了,更何况辛苦产下的孩子还不在他身边。
“我想看看,扶我起来。”
“不行,刚剖完不久你不能起来。”
面色苍白的青年无声的叹了口气,绯红的眼角又落下几滴清泪,他的鬓角被冷汗打湿,身上连着一根又一根的线,一个孕期没让他长胖,生产完反而感觉人又瘦了很多,脸颊都有点微微凹下去了,是个活脱脱的冰美人模样。
“小康医生,就不能把孩子抱出来给小林看一眼吗?爸爸总得看看孩子啊。”看见林亦那般样子,田姐第一个心软了,“在一个房间呢,就几步远。”
康源也叹气,最后无奈道:“好,我推着你的床让你看看,看完了就得好好休息啊。”
语毕,林亦身上的仪器被拔下了几条,他身下的病床微微一动,随后轮子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原来宝宝和他在一个房间,只不过保温箱离他有点远,他这个位置看不到。
醒来也没听见宝宝哭,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喏,宝宝在这里睡觉呢,一切指标都正常。”
康源把他从病房西南角推到东北角,拉开了保温箱旁边的帘子,“刚生出来都不好看,一个月之后就白白嫩嫩的了。”
林亦微微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婴儿。
小孩皱巴巴的,包着纸尿裤正在睡觉,小胳膊小脸,也看不出长得像谁。保温箱外面贴着一张表格,母亲的那一栏写的是他的名字,父亲一栏则是空的...
“正常孩子多重?”林亦问康源。
“嗯...六斤多吧。”
看着保温箱里面的小婴儿,林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三斤九...孩子这么轻,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母体太孱弱了,没能给够孩子营养..
“哥,你打算给孩子起什么名?今天得登记上呢。”康源推着他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拿起仪器重新给他贴上。
“林静邈。”林亦说。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和小林姓啦啦啦
感谢在2021-03-2410:59:11~2021-03-2423: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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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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