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骚乱的开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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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周助吃完了晚饭，晃晃悠悠走回寝室准备夏眠。他对今晚的挂牌大会早有耳闻，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当同寝室友纷纷前去抢占有利地形时，他仍然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一脸清高禁欲，笑看红尘的表情。

倒不是他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只是在亲姐姐曾经当选花魁之后，无论是谁，都不会再对这种风俗业活动有多好奇。

但是别人不知此中猫腻，同一屋的菊丸英二刚吃过饭就拉着他上窜下跳摇啊摇地撒娇：“不二，不二，我要去女生宿舍楼下看热闹！”

不二说：“你去啊，谁不让你去了。”

菊丸扑到不二身上继续摇：“可是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看！”

“yada.”不二严词拒绝，“我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根据不二经验，每次挂牌大会都会请往年花魁坐镇，取雏凤清于老凤声，一代更比一代浪之意，不出意外的话由美子肯定也会光临。不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自己的老姐敬而远之。当年中考志愿打死不报立海便是这种家庭斗争的具体表现。

“不二，去啦。去啦。去啦。”菊丸爬到不二身上不下来，“我一个人会害怕，会紧张，会不知所措，哈尼，达令，最亲爱的周助……”

“我不去！”不二正气凛然宣誓，“打死我也不去！”

……

大约6点50分，不二牵着菊丸出现在女生楼下。菊丸看到人山人海兴高采烈，高举双臂欢呼一声挤进人堆，杳然不知所终。

不二无聊，玩手指一分钟后四处巡视，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精仪一赔二，化工一赔二，社科一赔二，环境一赔三，机械一赔五……是，这样看上去似乎很公平，薄利多销，但是让我们用概率学来分析一下，首先这次精仪夺冠的可能性并不大，买精仪的基本上会血本无归，其次，即使精仪夺冠，按照现在买的数目赌徒们，啊不，同学们能拿到手的钱也远远比不上在其他注上下的投资，同理可证化工……”

不二大乐，悄悄走近赌摊，见一名戴着黑框宽边眼镜，面貌奇诡的男子面对摊主正侃侃而谈，口沫飞溅。

“……通过我上面的论证，谁都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无论我们买谁夺冠，作为庄家，你都是稳赢不赔的。”男子长舒一口气，一掌拍于案上，“你，看着办吧。”

不愧是乾贞治，天生的学者。不二抚掌。唯独有他，能把众所周知的常识用这么繁琐的方式表达出来。

半晌乾气喘吁吁挤过来，不二问：“和老板商讨结果如何？”

乾晃晃手里的纸片，一脸得意：“我买了五十块钱的庄家。”

“善哉，生财有道。”不二说，“你等等，你的言行激励了我，让我也拥有了劳动致富的渴望，兄弟先行一步。”

乾好心提醒：“你不用多费口舌，直接跟老板提我，也能买到庄家票！”

不二摸着口袋里的红袖章远去：“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赚钱的小行家……”

人群突然开始涌动，乾抬起手腕，眼镜刷地一道反光刺破黑暗的夜晚。

迎新大会，开始了。

有位笑星曾经说过：好戏，从来都是压轴的。

换句话说，刚开始的节目一般都不咋地。

聚在这里的老生深得此言精髓，一开始连吉他都不抱，空着两只手清唱哼哼唧唧，那时候周杰伦尚未完全流行，一般人不敢挑战如此高难度曲目，一开始是建工几位长相极为爱国的青蛙王子勾肩搭背合唱“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那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居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二挤回来，口袋里鼓鼓囊囊，脸上有可疑的一道伤痕。乾冲他笑笑，说：“回来啦。”

不二眯眼倾听良久，评价道：“学长们一向很有勇气。”

乾说：“反正好戏刚刚开始，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付出总是和回报成正比的，盗版f4的歌声别说吸引美女露面，连洗脚水都没倒下来一盆。几个人悻悻退下，电信学院一哥们纵身而上，吉他声如裂帛，高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乾喃喃自语：“如今色狼都进化了，采花还要自报籍贯。”

不二说：“没办法，现在女孩择偶也有地域歧视啊。”

乾诡笑，一把搂住不二腰：“真是费事呢，要不咱们俩凑一对？”

不二躲没躲开，怕痒，大笑道：“快放开我，我对菊丸是一心一意的明白？你不要拆散我们。”

“我呸。”乾松开手，“你还不如说你对手冢一见钟情，可信度更高。”

北方狼一曲歌罢无人捧场，当即大怒，欲摔吉他以发泄情绪而不舍得，折衷采取脱裤子的手段展示真我，嘶吼着愤怒着与自己的裤腰带搏斗，战斗途中，被突然杀出的校保安队强行带走了。

乾目送他们远去，一脸悲悯：“不懂得欣赏摇滚艺术的低俗人群。”

“我最讨厌愤青，兴奋起来就脱裤子。”不二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此言得之。”乾击掌，突然想起来问，“不二，你刚刚买了多少庄家票？”

不二不说话，向乾展示口袋里丰硕的战果。

“我操！”乾倒吸一口凉气，“你打劫去了？”

不二沾沾自喜挥舞红袖章：“看到没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典型成功案例。”

“我真是很佩服你。”乾说，“不知你可否向我解释一下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呢？”

然后乾得知了一件事情：他的五十元钱彻底打了水漂。

不二刚刚趁着人多眼杂，躲出去佩戴好红袖章，摇身一变为学生会风纪成员，大摇大摆抓赌去也。和摊主争执时保安队及时赶到，迅速镇压了无证摆摊的违章人员，表扬了不怕苦不怕死以身作则维持校内治安的某人。至于赌资，自然被风纪委员全部没收。

“不！二！周！助！”乾抓住不二的领子前后摇晃，恶狠狠磨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二举手投降：“我请大家吃饭还不行嘛。”

“吃巴西烤肉！”乾得寸进尺，“我要吃自助！”

不二怯怯问：“不能吃食堂吗？阿隆还给咱们打折……”

乾扑上去，将不二直接压倒在地，上下其手拼命调戏十分钟有余，其间不时发出恶霸强占民女所特有的□□声，而后心满意足地遁了。

不二揉着腰一瘸一拐爬起来，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孤独地舔噬自己的伤口，不想一路听到学长们饱含着同情的议论：“哎，阴阳失调就会产生这种后果。”

“是啊，立海大就是那gay的发源地啊。”

“也难怪，他长得那么阴柔，我要好这一口也绝不放过。”

……

我是美少年，美少年，我有家教，有家教，我要微笑，要微笑……

不二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迎新晚会渐入佳境，女生宿舍楼一盏盏华灯次第绽放，根据物理学原理，光明的寝室内部立刻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身着亵衣的女孩顿时形迹全露，在群居雄性动物凶狠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这时候就看出宿舍在高层的好处了。三楼以上的姑娘们全都大大方方卷珠帘，高坐笑蛾眉，反正下面人只能看清个身材，相貌则一片月朦胧鸟朦胧。与其相反，一二层的女生一层窗帘再加一层门帘，捂得比穆斯林妇女都严。

楼下也是人声鼎沸，老流氓们按捺不住，已经由逐一献艺改为百家争鸣，只听空地上硿硿焉，磔磔焉，噌吰如钟鼓不绝，嘈嘈切切，窾坎镗鞳，如天外星人来访，似蠢蠢鼠群而动，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飞碟乱窜、et跳舱……怎一个“妙”字了得！

一开始还有不少下来打水的女生或者其他年级的学姐挤在人群中凑热闹，随着气氛不断高涨，她们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为被吃豆腐的主体。如果说楼上的姑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们便由于直白的地理位置吸引了无数登徒子的魔爪，遂兴奋地尖叫着离开。日后她们检查那天的衣物，发现上面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手印，指纹，他们的主人除了各学院出名的流氓外还有以追求美（女）而著称的某知名教授越前南n郎先生，为了尊重他人隐私，其姓名我们作艺术处理。

按照熵的原理，物质不可能自发地从混乱变有序，它只会越来越混乱。

不二行走在人群中，不时有没长眼的男生过来搭讪，他的回应一律是对准脐下三寸猛踢一脚，后来便有了当夜一美女冰清玉洁如天仙化人，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传说。突然一只罪恶的黑手斜刺里伸来，在他胸前狠狠捏了一把后有人满怀失望：“tmd，居然是个男的。”

不二微笑，一把揪住那人手腕大叫：“有小偷！”

这便是不二的巧妙之处。如果据实以告有色狼，那人绝对能逃脱惩罚。因为此刻楼下聚集的都是好色之徒，即使没那贼胆也有贼心，人会对自己的同类太过严厉吗？但如果是小偷，便立刻成为群众的对立面，要承受道德优秀正义心强的立海学子自发的审判。

不二趁机脱身，不料被人抱个满怀。来人搂住不二上下摸索，一面摸还一面问：“周助，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不二立刻以树袋熊的姿势投怀送抱，一边蹭啊蹭啊一边凄厉地哭喊：“小虎啊~~~~”

来人当即慌张得手忙脚乱，不二发觉，不由得心中暗爽。

很多年后立海大的人用怀念的口气提起传说中最不是玩艺的那一届学生，他们可能会漏掉克己复礼的学生会会长手冢国光，可能会忘掉一呼百应的邓研会会长幸村精市，甚至可能忽略据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校园贵族，奇迹般的大少爷迹部景吾，但他们绝对会用崇敬的膜拜的不可置疑的口气提起一个人物：不二周助。那个人虽不像幸村等人隶属立海嫡系，却初来乍到，便在整个校园中发展开自己的人脉。不但在同届中横向发展，通过姐姐由美子和弟弟裕太，将纵向几届的学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是的，他就是那传说中的大乌贼，无数触角遍布校园每个角落，哪里都能找到和他关系非常的同学。在后人的口中，不二周助便是举世无双，当之无愧的：公，关，先，生。

比如现在被不二死死禁锢住的善良青年机械学院新生佐伯虎次郎，两人看似毫无交集，但实质上，佐伯是不二从小的好兄弟，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便是竹马竹马。

佐伯很单纯，很纯洁，尤其和从三岁起就明白做坏事要让小虎背黑锅，哥们就是拿来卖的不二比起来简直就是新时代完美男人的典型，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传说中的女生楼抱有一点绮念。

不二吃够了豆腐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城，舔着嘴唇从佐伯身上爬下来。小傻瓜佐伯还一脸紧张地将他护在怀中，被人占了便宜而不自知。从这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攻和受的界线是很模糊的，bl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不过我们这篇文章走的是正直路线，所以要扯回来，扯回来。

不二一边往视野好的高处挤，一边问：“小虎，有没有哪个比较亮眼的？”

佐伯说你们学院那个芝纱身材很好，刚才当众脱下外衣，惊起色狼无数。

不二不屑：“炒作，一定是炒作，我向来鄙视一脱成名的人。”

佐伯又说社科的优纪据说也是倾国倾城，不过被同寝的人推到阳台惊鸿一瞥就缩回去了，现在还有无数爷们苦苦守候在她的窗户下等待美人再次现身。

不二没那份耐心等待，直接问佐伯：“还有吗？”

“还有……”佐伯言辞深憾，“还有就是精仪学院的不知名美女，举手投足那叫一个优雅啊，可惜楼层太高看不清脸。”

“笨，望远镜是干什么用的。”不二伸手，“拿来。”

“我没有。”佐伯一脸苦相说来的时候望远镜已经脱销了。

不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痛斥道：“上大学居然没有望远镜……”

“你来是干嘛来的啊。”身后一个橘色脑袋极为顺溜地接上他的话茬，把手里望远镜向不二一塞：“哥们，支援你了，回头别忘了买份酱牛肉谢我。”

不二说：“谢谢你。”

佐伯紧张，催促道：“快点，快点，她要回屋了。”不二暗想今年的美女都很珍惜时间啊，一面对准精仪的窗口调焦距。

噫嘘唏，修乎美哉！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蓝衣，蛾眉云鬓，玉面樱唇，冰肌雪肤，绝代芳华，面露圣母般慈悲的笑容，又如娘娘般母仪天下，更像是神子下凡，神圣不可侵犯。

不二默默地放下望远镜，为人世间浓郁的黑暗而悲叹。

是的，他早有耳闻各学院为了争奇斗胜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但他没有想到道德已经缺失到了这个地步，没想到由美子已经疯狂到了这个程度。

即便佐伯这个傻瓜看不出来，你怎么敢保证下面就没人认识幸村精市啊！

佐伯心急，不断问：“怎么样？长得怎么样？”

不二深吸口气，问：“小虎，你知道西游记里的白骨精吗？”

“了解。”佐伯说，“看上去是美女，实际上一架白骨。怎么？这个女孩很骨感？”

不二沉痛地摇头：“不，这位姑娘，你远看她是个美女，近看脸的话，会恨不得她是一架白骨。”

佐伯当即呕吐不止。

另一个角落里突然喧嚷起来，越来越多的人齐声叫喊着：“理学院！理学院！理学院！”不二佐伯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跳下地飞奔而去，留下橘子脑袋茫然，反应过来二人已经不见踪影，只能声嘶力竭地哀号：“哥们，别让我对人性失望啊！我千石清纯，自动化的，一定要把望远镜还我啊~~~~~”

伴着一干人马“对面女孩看过来”的歌声，一扇理学院宿舍的窗户缓缓打开，露出一张貌似精致，秀丽，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下面的人一时屏息，随即狂乱地再次高呼：“理学院！理学院！立海第一理学院！”不二眼尖，见带头呼喊的都是理学院自班人马，一半以上面色有异，当即背后一股凉气冒出来，拉着佐伯想要撤退。

不二把这种反应称为动物预感到危险时的本能。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此时佐伯已经抬起望远镜对准6楼上若隐若现的美女面孔，然后，然后……不二深悔自己没有及时把望远镜抢回手里，但是再多的后悔也改变不了那晚的骚动，这是后话。

佐伯吃惊地移开望远镜，对着那扇窗户大喊一声。

“观月初，你怎么会在女生宿舍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