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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工宿舍门口遇到观月这件事,给幸村的内心引起了强烈的震撼。

倒不是为观月帮忙照顾老人而感动。立海大这样的老教授不在少数,幸村有时也会组织邓研会的去人家家里祸害一把然后写到社团日志里面;也不是为观月挺身而出帮机械的人干活。根据幸村的了解他那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没事自己都会找活干,比如去教务处报名扫地清洁;至于说为观月和佐伯亲密的友情而赞叹那就算了,虽然我本身死忠佐观但这篇文毕竟打着正直向的旗号,cp太明显是会遭人砍的。

听到观月那么自豪地说起裕太,听到佐伯为了学弟跑前忙后,幸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忽视切原好久了。

“精市你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柳说,“还是觉得生活无聊,拿赤也寻寻开心?”

幸村装作没听见,给切原寝室拨电话,接起来的是他一个室友,一听是幸村打来的电话激动得要死,一口一个“学长好!老大好!”顺便把全屋子的人都召集了过来:“快来快来,传说中的幸村学长打来的电话啊!”

幸村和蔼可亲地询问:“请问切原在吗?”

“赤也啊……”那边的声音有些犹疑,“他还没来报道呢。”

“没来报道?”幸村吃了一惊,“开学已经三天了啊。”

小学弟乖乖汇报,有问必答:“他半个月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有事情要晚点报道,叫我帮他注册。这几天的点名也都是我帮他做的,学长您放心,除了我们屋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没来上课,就连他家长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哎?”小学弟傻了眼,“他没跟我说……”

幸村沉着脸放下话筒,偏偏仁王还在旁边酸溜溜地评价:“个人崇拜。”

幸村指点道:“对领导者的神化也是一种巩固统治的方式。”幸村翻出电话簿上切原的手机,拨号,却接不通,再给切原家打电话,这回改没人接。原地愣了半天,把手机扔到床上。无奈地坐到柳身边:“这孩子去哪了,人丢了都不知道!”

柳看他干着急好玩,抿着嘴笑着问:“你怎么不问我?”

“我问你……对呀!”幸村扑通跳起来拉住柳的手,“莲二,你知道切原去哪了吗?”

柳轻描淡写道:“他利用假期,骑自行车去拉萨了。”

“噢,旅游啊,那我就不担心了。”幸村捡起手机要走,突然站定了脚,一脸不可思议回过头问:“莲二,再说一遍,他去哪了?”

柳说:“拉萨啊。西藏省会,青藏高原之上,”

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

柳说:“他说他要亲眼去看看布达拉宫,还要给你带朵雪莲回来。”

幸村被直接打击成无意识状态,半晌,揪住柳的衣领前后摇晃,一边摇一边歇斯底里:“莲二!你就这么让他去?他是个路痴啊!什么叫路痴你明白吗?就是给他个gps他都找不到家,让他来咱们寝室他能一气走到海河入海口!这种人要自己骑车去拉萨,他奶奶的!”

柳被晃得喘不过气,使劲将两手扳开,把幸村按到床上。

“你放心,赤也出不了事情。”柳安慰:“他跟化工的桃城海堂一起去的,先坐火车到四川,然后买辆自行车骑到拉萨,三个人一起走。”

听他这么说幸村才平静下来,悻悻地嘟哝:“没事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在家呆着多好……”

学弟们的思维,他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切原上大二之后加入了自助游协会。这个协会是个新生力量,在去年由几个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男生自发组织的。协会没有所谓的会长部长普通部员,大家加入的唯一一个目的就是旅游,而且是完全凭自己力量的旅游。也就是说乘坐火车飞机轮船这些交通工具是受人鄙视的,协会成员必须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这种行为现在已经非常常见,有专门的网站供这些人交流,开车,或者搭车旅行,自己准备帐篷鱼竿等装备去野营。这些人管自己叫驴友,意思是和毛驴一样艰苦奋斗到处乱走,但是在当年的立海,类似的行为还是很罕见的,交通工具也只有脚和自行车两项选择。倒是名称没什么变化,大家知道了他们自讨苦吃的行为,都管他们叫驴脑子。

这些小毛驴之间也有攀比活动,上学期的十一长假,社科的凤长太郎和日吉若俩人买了两辆新自行车,花三天时间蹬着去了泰山,看完日出之后便把不能再用的车子就地处理了,得意洋洋凯旋,受尽了大家惊讶而崇拜的目光。协会其他人嫉妒得咬牙切齿的不在少数,最厉害的就是化工精仪的这几位世仇。三个人一合计,想压倒社科的风头就得不走寻常路,于是便有了大冬天的这次拉萨之旅。

桃城和海堂两个人身体素质很好,出门也有经验,有惊无险地玩了一圈回来了。

切原却没那么幸运。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切原刚刚到四川,手机就被人摸走了,立刻和家里人断了联系。买了自行车骑了没几天就散了架,不得不被那两个人带着走,耽误了好些时间,更要命的是刚上高原就起了高原反应,躺在旅馆里——本来说好野营的,那俩人看他这种情况不敢冒险了——上吐下泻,吓得桃城海堂都不敢走了,天天守在他床边表决心大家三个出来也得三个回去,要死也得死在一起,一个都不能少。

切原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神志却很清醒,振臂高呼不要管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桃城说:“要不就这样吧,我们把你送回去吧。”

“不行!”切原躺在床上泪洒衣襟,“不要让我拖了大家的后腿,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学院的光荣,为了不被社科那几个鸟人鄙视,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你们只管先走,兄弟随后就到!”

海堂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拉着切原的手不放:“好兄弟!”

于是这俩人抛下切原,继续踏上了征途,并成功地到达拉萨,还不忘切原的嘱托,给幸村买了个雪莲回来。幸村满心欢喜接过来一看发现所谓的雪莲居然是白的,也就能蒙蒙这俩傻小子。柳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银耳,冲水泡开了才知道原来是白菊。

而切原呢……

桃城海堂回来之后,曾经有过这么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对话。

“哎,咱们走的时候,你给切原留了多少钱?”

“啥?难道你没留?”

“不是你留吗?”

“我以为你给他钱了!”

……

后来每当有人问切原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怎么回的立海,切原就回答:“我是要饭回来的。”

切原一觉醒来,发现那两个人居然走得干干净净,而身上的钱只够支付这几天的住宿费。

小海带内心是很倔强的,所以他绝对拉不下脸给幸村打电话求救,而留在旅馆打工挣旅费这种事情更是不要想。能提出这个主意的人我只能说你日本漫画看多了。现在学生打工一个月才挣多少?从西藏到华北火车票要花多少?再说即便切原愿意这么做人家老板敢雇他吗?劳动力低廉铁老大垄断就业形势严峻,这都是咱们的基本国情啊!

幸好切原还比较会动脑子,先把自行车卖了,然后找了个附近的军营去求助,在人家那里蹭车到了四川总算和几个高中同学联系上,一路蹭吃蹭喝回到了立海,途经川大,武大,中科大等数著名高校,走的路程比桃城他们一点不少,顺便给立海大做了不少的宣传工作。很久之后丸井去了复旦读书那边的人还会问他:“你们立海的食堂就那么差劲啊?我当年见过一个你们学校的,人长得那么瘦,衣服都撑不住了!”

切原满身风尘回来的时候幸村和柳心疼得抱着他就哭了,幸村一边哭一边咬牙发誓一定要血洗化工给学弟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切原茫然地看了看他,一头扎进柳的怀里。

“莲二学长……”切原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真的好想你们……我想你们想得……连老大我都想了……”

幸村一瓢凉水结结实实浇下来,当即取消了为这个没良心家伙出气的计划。

柳瞥了幸村一眼,一边安慰切原一边小声说:“不能怪赤也,是你素行不良。”

幸村磨牙:“我做梦都梦见过他!”

“那算什么。”仁王在一边揭老底,“前年非典那阵真田发高烧的时候你梦里都哭出来了,说的是什么?弦一郎,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玩谁去唔唔唔……”

柳生不由分说一把捂住仁王的嘴,死拉硬拽拖着他从幸村身边撤离。

幸村脸色转换不定了一会儿,温柔地拉住切原:“赤也啊,回来了就好,今天学长们给你接风洗尘吧。为了给仁王一个疼爱学弟的机会,我建议,由他请客。”

幸村站到真田身边,笑眯眯地说:“不同意的,大家尽管提出意见。”

没人反对,每当有冤大头出现时306的人总是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至于仁王钱包凄惨的呼喊……那不过是和谐社会中一点脱离主旋律的音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吃白食的最高境界是:扶着墙进,扶着墙出。

虽然这顿饭吃得比较匆忙,没有让精仪诸位做好扶着墙进的准备,但是吃到扶着墙出,大家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这顿饭在川渝人家吃的,当天那里上演了这么一幕:服务员川流不息,纷纷向某个雅间里送菜。雅间内部,切原和丸井一边一个守着门口,筷子舞得密不透风;桑原尽职尽责地坐在丸井身边帮他夹菜剥皮;真田埋头大嚼,脑袋都不抬一下;幸村和柳两个人位子虽然在里面眼睛却盯得炯炯有神,动作比谁都快;就连柳生都无视仁王哀怨的目光专心进食。基本上服务员每次上菜都能换回空盘子去,而新菜一放下,大家筷子一扫便没什么了。就是这样上菜速度还是赶不上吃的速度,老板都兴奋得跑到厨房里催着大厨赶紧做。他见过世面,知道大学男生个个都跟难民营里出来的一样什么都吃,上菜慢了就能把桌子啃下去,不信你去男生寝室转转,肯定能看见这样的标语:学校在寝室楼的各角落和垃圾箱投放了灭鼠药,请同学们注意安全,切莫食用。你说要不是饿昏了头,一帮爷们能和耗子去抢吃的么?

仁王最没胃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活费都进了别人的嘴,搂着吃得最欢的丸井哭喊:“我这学期可咋过!”

丸井光顾着吃不理他,柳生拉着仁王劝:“我养你,这学期我养你行了吧。”

仁王看看柳生,又看看丸井,感动地哭了。他说:“文太啊,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嫁给比吕士,带上你的慈郎,带上你的赤也,吃也要吃穷他!”

丸井总算停住了嘴,含糊不清地说:“没钱的话,你去申请助学金不行么?”

“嗯?”

“刚进校的时候莲二就说过,要是没钱了就去申请助学金。”

“呸。”仁王说,“他还说申请不到就去吃不二的,不二的饭你敢吃?”

幸村已经吃饱,品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反对:“对那种吃饭打牌抽烟喝酒没钱了就去骗学校的行为,我很反感。”幸村最近开会太多,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自身的道德底线……至少在嘴上提高了不少。很多以前自己带头做的行为,现在却堂而皇之地表示鄙视。

“学校的钱本来就是学生的钱。”柳质疑,“骗自己的钱,能算骗么?”

幸村微笑着点头:“说的也是。”继而眼神一凛,“不过大家别忘了现在负责助学金申请的人是谁。即使我支持你们去要回自己的钱,也过不了那个人一关。”

在立海大,负责助学金申请的一向是学生会会长。

也就是手冢国光。

“那个死脑筋,肯定不会放水。”仁王叹气。

柳生跟着点头:“听说他条条框框板得特别严,很多人都说与其从他手里申请,还不如打工挣钱更容易。”

“所以这条主意你就别打了。”幸村说。

“怕什么,不是还有比吕士养你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助学金的魅力很大,精仪的人还是理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把钱交给学校容易,再要回来绝对没那么简单。家里养宠物的同学都知道,你喂狗不过扔根骨头,扔出去了再从狗嘴里抢回来,可能吗?

不过,总有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

观月气势汹汹冲去学生会办公室,没想到却被不二拦住了。每逢新学期开始便是学生会接待的高峰期,全校对助学金有点想法的人都蜂拥而来,而其中真有资格的寥寥无几,大都为仁王那种校园骗子占学校便宜,说情的拉关系的破罐破摔的什么样都有。手冢整天应付他们几乎应付不过来,不二闲着无聊,便自告奋勇替他守门,挡掉好多心怀叵测的家伙,当然借机公报私仇的事情也没少干。

手冢不是没有质疑过,被不二义正词严地顶了回去。不二说,我义务奉献,你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那些人都是冲着钱来,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拜金而感到羞愧!

不二郑重地向手冢表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我很骄傲,因为我用实际行动捍卫了人类的尊严,在黑暗中保留了最后一丝人性的曙光,”

手冢当即回屋锁上了门。简直受不了他。

观月理所当然也遭受到吃闭门羹的待遇。观月的家境不二很清楚,于是拦得越发理直气壮。

观月绷着脸说,“我找手冢有事。”

“不行!”不二一口回绝,“为了保护我们会长的人身安全,我绝对不能放可疑分子进去!”

观月怒极反笑:“我是可疑分子?”

不二乖乖摇头:“不是。”

观月冷笑,问:“那我是什么?”

不二说:“呐,谁知道你是什么。”不二脸圆圆的,笑得非常和善,亲切地安慰观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要紧,这世界上失忆的人多了,再说你也不是什么主要角色……”

“不!二!周!助!”观月咬牙切齿,“别以为你是裕太的哥哥我就会留情面!”

不二惊慌地后退:“你要干吗?”眼看观月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不二闭上眼睛绝望地呼喊:“哨兵神圣不可调戏啊!有人要劫色啊……”

“不二……”手冢满脸黑线拉开门,“别闹了,让人家进来。”

不二不爽地嘟了下嘴:“你不是要睡觉吗?”

“我不困。”手冢心想,有你在门口胡闹,再困我敢睡么?

观月冷冷瞥了不二一眼,鼻子里哼一声,昂首阔步走进办公室。不二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吐吐舌头找菊丸去寻开心。

手冢作风严谨是出了名的,此时的桌子上各种文件却堆得到处都是,几乎能把后面的人整个埋起来。不过屋子里除了这些纸张基本上就没什么了。观月四下找了半天,还是手冢给他拉来一把椅子,方才坐下。

手冢回到桌子后面,挪开面前的文件夹,习惯地揉揉眉毛问观月:“你找我是为了助学金的事情?”

“嗯。”观月开门见山,“不是为我,我要替别人申请。”

手冢当即把理学院大致成员的家庭状况在心里过了一遍,又想了几个机械学院的人,没找到一个符合申请条件的,只得问他:“你想替谁申请?”

“梶本。”

观月淡淡道:“成教学院大三生,梶本贵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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