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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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为艾希选神使？”

虚空当中传来一抹飘渺又愤怒的声音,振动空气中的粒子,凭空荡出一圈圈波纹，密集地浮现在空气中，无端昭示着某种强大的存在。

主管跪在地上,头深深地抵着地，弯下的脊背显示着他的服从，此时他正穿着风衣，兜帽扣在他的头上,遮挡了他的面容和神情,

“雌神殿下，这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识虫不清，本想着控制着他为您和雄神殿下服务，但那虫崽实在太过狡猾,竟然……”

“竟然脱离了你的控制？”丹泊打断他,声音中的冷意丝毫不减。

主管也听出了丹泊仍然怒气冲冲,顿时头扣地更低，嘴几度张合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丹泊气笑了,虚空中的波纹振动得更加明显，隐隐有了漩涡的模样,

“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一只幼崽能帮我做什么？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只会威胁到我！”

“不会的，殿下。”主管心一颤，身上的冷汗直冒，浸透了贴身的衣襟,“我本想着，艾希殿下生性冰冷，但看到幼崽之后或许会对雌虫有所改观，而您与他最为亲近，拥有最大机会的便是您呀。”

“那现在呢？”漩涡逐渐成型，当它完全呈现出来的时候就会打开无底的黑洞，掉进去，生死不知。

主管深吸一口气，但手不可抑制地抖着，声音也显得焦急无措，

“现在、现在那只崽子还很小，刚过了十岁罢了，肯定、肯定不会影响到您的，当初选他这个五岁的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愚.蠢！他总会长大，等他再大一点，艾希就能碰他了！”

“艾希殿下虽然宠爱他，但并不是那种感情，何况殿下对万事无物喜爱的程度实在有限，现在也是一时图新鲜罢了，您如此尊贵，迟早会成为殿下的唯一，实在不用为此太过忧心。”

主管眼一闭，沉声说出来强势的话，等他说完后，空气中安静下来，漩涡维持在一个度，没有再向主管靠近，远在万里之外的丹泊坐在主殿上首的黄金椅上，拄着脸颊思考，主管说得也不是并无道理，他的确没必要如此在意这样一只崽子，显得他很没格调。

再说，丹泊笑着抚了抚趴在他腿上新进贡上来的年轻雄虫，手指在他丰盈的嘴唇上打转，艾希只是怪他太过浪荡，等他玩够了收敛起来，作为这世上唯二永生的生命，艾希最终的归宿永远都是他。

但他仍讨厌有虫分享独属于他的东西！

“杀了他，不要让艾希发现。”

空气中浮荡着的漩涡消散了，那抹飘渺的声音也随之消失，独留主管一只虫软倒在原地，身上冷汗津津，烦恼地皱了皱眉。

他避开艾希殿下所有的眼线，独自一虫来此偏僻的地方已实属不易，那崽子成天呆在艾希殿下的视线范围内，周围还时不时围绕着宫内的精怪，要杀掉他难如登天，更别说不能让艾希殿下发现了。

主管从地上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宫门的方向走，中途还要和跟着他出来的两只木偶虫会合。

进入结界，爬上半山腰，伫立宫门外，主管昂首看着这巍峨的宫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倦，当初他为了进这宫门，不惜成为雌神的爪牙，每一次他在远处看几眼殿下就想着完全脱离雌神的掌控，身和心也好，性命也好，想要全部献给艾希。

但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一开始就已经沦为这等境地，怎么做都挣扎不出这泥潭。

主管闭了闭眼，想到聿安的待遇，顿时咬紧了牙，那只崽子他何尝不想杀？那就是块石头，他亲手搬起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就算再急，如今也只能瞅准时机，走一步看一步了。

主管收起自己满脸的狰狞，又换上那张严肃的面具，抬步进去了。

聿安骑着已经比他大了好几圈的小甲虫走在宽阔的宫道上，他现在浑身都散发着青涩的气息，也带着少年探索世界的新奇和莽撞。

“小黑，你看这宫墙上的壁画好难看，鬼符乱飞，看上去就像你带着你的兄弟上阵挠了一样。”

小甲虫闻言晃了晃自己的触角，引得聿安伸手摸了摸，

“对吧，连你也这么认同我。”

其实聿安并不知道小黑晃动触角是什么意思，反正聿安每次都按照顺从自己的意思解读。

正慢悠悠地走着便碰到了回来的主管，

“奶嬷嬷！”

聿安挥舞着双手和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明朗热情，虽然奶嬷嬷总是不笑，聿安有点怵他，但还是一看到他就有些高兴，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依赖，这大概是雏鸟情节，他永远都记得拉着自己进宫门的那只手。

但主管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聿安顿时很失落，看了一眼主管离开的背影，手指扭动着，低头扣了扣小黑坚硬的外壳。

突然一道声音在他的脚下响起，聿安立刻砖头去看，却是主管站在他不远处叫他，竟是又折了回来。聿安立刻驱动着小黑走了过去，

“奶嬷嬷。”

聿安温声叫到，从小甲虫上跳了下来，主管低头看着刚到自己胸膛的年幼雌虫，又抬眼看向宫墙上斑驳宏大的壁画：“你不喜欢这些？”

“嗯？”聿安回头看，知道主管最守规矩，看雄神宫看得极重，赶忙摇摇头，“不是，我喜欢，我刚才瞎说的。”

主管撇了他一眼，眼中淡淡的：“这上面的壁画确实不好看，白墙红纹的，像血一样，看着就慎虫，你去涂了吧。”

聿安迟疑地点点头，

“这可以涂吗？”

主管没有正面回答他：“按你想的去做。”

“哦。”

聿安踌躇了一下，试探地揪住主管的袖子：“那奶嬷嬷，我怎么涂？”

“自己想。”主管抖了抖自己的袖子，甩开聿安的虫爪，冷漠地撇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只留给聿安一个疏远的背影。

聿安脸上的笑淡了些，偏头一直盯着，直至他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小黑凑近他，触角碰了碰聿安的脸颊，似在安慰。

“奶嬷嬷就像雌父一样，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聿安摸着小黑硬硬的触角根，低声喃喃地说道。

但很快他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抬头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壁画宫墙，

“要干的好多啊。”聿安感叹道，但干劲满满，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既然奶嬷嬷说涂了，那全涂成白色怎么样？”

聿安自顾自地说着，默认小甲虫同意他的话，蹦蹦哒哒地就拉着小黑的触角就去库房找白颜料了。

库房中的杂物甚多，很多进贡上来的珍奇古玩、黄金珠宝、绝世神兵都积压在这里，连动都没有动过。

看守库房的木偶虫帮忙给他找白颜料，聿安好奇地在库房里溜达，左摸摸右摸摸地探索，就算不小心碰倒一两个贡品也没有虫在意。

木偶虫的动作出乎意料地快，聿安举着颜料小心放在小黑的背上，恋恋不舍地走一步回头一步地出去了，在聿安完全消失之后，木偶虫的身形闪了一下，就像虚拟的虫影不太稳定地节虚。

骨翼从身后展开，聿安拿着一只小桶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刷着高处的墙，小黑用触角握着小刷子有样学样地左扭右扭地帮着刷下面的墙。

“小黑你好棒！”

聿安飞低了点，亲一口表扬一下他的爱宠，小黑顿时扭得更欢了。

聿安笑了，明晃晃的笑颜简直比阳光还要耀眼。

但是一下一下地涂效率太低，聿安看着还没刷到的面积，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桶，叮的一下，脑中代表智慧的小灯泡亮了。

扬起小桶，一抬手便将整桶的颜料泼了上去，那些颜料似乎会动，像一朵绽开的花一般向四周蔓延，顺着红色的壁画纹路将之一一掩盖。

聿安惊奇地看着，再回头看先前涂的，也慢慢地蔓延到了整面墙面，像是专吃红纹的贪吃蛇一般。

在聿安没有发现的地方，红纹每消失一处，便有一块区域内的木偶虫眼睛暗淡下来，直愣又晦暗地待在原地，无论在做什么工作，都定格在那一瞬间，仿佛陡然失去生命的光。

远在寝殿塌上闭眼歇息的艾希猛地睁开眼，目光犀利地偏头望向聿安所在的方向。

红纹被馋食了近一半，雄神宫内设置的木偶虫系统几近瘫痪，连长得好好的古树绿藤奇草珍花都有衰败的迹象。

喜欢在雄神宫各处游荡的精怪们吓了一跳，赶忙聚往出事的地点，一边走一边破开自封，显现出身形准备大干一场呢，却不成想看到聿安站在那，脚边还有一摊腐泥。

【我的祖宗哎！！！你怎么玩起了那玩意儿？！】

聿安被吓了一跳，转身迷茫地看着墙头上半隐半现的精怪，怎、怎么了？

【小崽子家家的怎么啥都碰，等着殿下来了打你屁股！】

【你从哪找来的这破玩意？雄神宫里还有这东西？】

【看你们一个个哔哔的！不赶紧想办法把那腐泥弄下来，光骂崽崽有什么用？！】

【呀哈，你好厉害啊，要去你去！平时就是你把崽崽惯的这么皮！】

【说的好像你没惯似的！】

聿安听着它们越吵越激烈，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闯了大祸，但也没虫和他解释一下，鼻子一抽，没忍住，呜咽一声哭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啊呜呜呜我、我就、就刷了一下墙呜呜呜呜呜呜嗝”

大大小小的精怪顿时安静下来，见聿安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怪疼，捏着小手绢给他擦鼻涕眼泪，

【崽崽不哭昂，这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呀对呀，刚才我们都是吓唬你的，不哭不哭昂，乖崽崽。】

刚才吵架的气焰完全消失，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但一偏头看到艾希出现立刻吓得像护着羊羔子的母样一样挡在聿安的前面，

【崽崽又不是故意的，您别发火。】

【这腐泥我们帮您一点点擦掉就好了嘛，您可千万不能打崽崽。】

【崽崽不经打的。】

几只精怪挡在艾希的前面扯嘴皮，后面的几只想要悄悄抱起聿安溜走，但艾希一抬眼，所有的精怪定在原地没了声音，也不能动作。

艾希穿过这群精怪，停在聿安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平淡，聿安仰头看着他，眼眶红彤彤的，抿紧嘴，哭都不敢哭了。

良久，艾希蹲下身，平视着聿安的眼睛，

“不是故意的？”

聿安的眼角又有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艾希修长的手指抹去他的泪珠，

“怕什么？我会打你？”

聿安摇摇头，哽咽着前走几步抱住了艾希的脖子。

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一点都没有长大，艾希心里吐槽着，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一用力单手抱他起来，

“闯这么大祸，回去罚你抄几遍礼仪规条。”

聿安埋在艾希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艾希转身往回走，看了一眼那桶腐泥，雄神宫就这一桶，能找到它也是个本事。

眼眸微亮，即使在白天也嗜血得令虫微颤，举起手在覆盖着腐泥的壁画上一拍，壁画上的红纹又活了过来，这都是艾希为了雄神宫的运转亲手画上去的罗纹符咒，现在处理得还算及时，没损坏多少，剩下的……

艾希撇了一眼紧抱者他的聿安，还是以后有空再处理吧。

托着聿安逐渐走远，小黑从自己的甲壳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圈仍没有从定格中恢复过来的众精怪，默默抖了抖身子，抬步跟了上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主管眼神晦暗难明，虫爪紧握着戳破了掌心，殿下对那只虫崽实在太过放纵，连毁坏雄神宫生机的过错都能轻轻放过！

但是殿下对聿安越宠爱，他的处境就会越危险，想到此处，主管咬紧牙，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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