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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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安坐在桌案上看着窗外已经西斜的日头,橘黄的阳光照进来，正好落在纸张散乱的桌面上,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鼻尖飘着墨香，很是安详平和，但是聿安的内心并不平静，他揉了揉酸累的右手腕,内心仿佛有一团火,烧得他焦躁不安，抬眼看向斜坐在塌上的艾希,他一直保持这副姿势看了一下午的书,别说理他了，连看都没看他几眼,聿安突然感觉一股失落直冲心间，整只虫变得丧丧的。

“殿下，”聿安的眼神里藏着点点幽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低沉,“我不想抄了。”

艾希随手翻过一页书,眼皮抬都没抬，“不想抄了就去外面转两圈,吃过晚餐再回来。”

“我才不要。”聿安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脸颊微微鼓起，锋利的虫爪伸出来，在桌面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缝,毁了这张百年檀木精雕细琢的书案。

艾希终于抬眼看过来，瞥眼看见他的虫爪，语气漫不经心：“你说什么？”

这崽子的胆子估计是随着年龄一块长的，艾希想着，眼睛盯着他的虫爪看了一会儿，白皙修长的指节上伸出黑墨毫无杂色的锋利锐爪，活动间做出什么姿势都好看的紧，如果沾上些微血色或者被牵掣着彷徨无助的扭动挣扎估计会更加诱虫。

艾希转头撇开自己的视线，眼眸低垂遮住变深的瞳色，不去想、不去碰、不去解，将浮上来的念头尽数压下，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殿下~”

聿安的声音突然变软了起来，艾希心头一震，眼角余光向他看去。

聿安两手伸直按在一起，组成十字，举到鼻尖的下方，眼神请求，“我想出去玩。”

艾希手指不自觉地摩擦了一下，喉结轻微滚动，“哪？”

“雄神宫...外面。”聿安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时刻关注着艾希的神色，一见他皱眉就知道他不同意，聿安破罐子破摔、耍赖一般推开面前的桌子，“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再呆在这里他就要热死了！随着夜晚的临近，他总感觉身体怪怪的，眼前时不时地浮起昨晚的梦境，这雄神宫里哪儿都有殿下的生活痕迹，去哪他都觉得难受，偏偏殿下什么都不知道。想到此处，聿安的头上乌云罩顶，看向艾希的目光幽幽怨怨的，如果艾希不答应他，他能委屈到爆炸。

那腮帮子鼓的真像生气的松鼠，艾希拄着头看着他，撒娇任性的脾气也像被气到躺平的小可爱，艾希不由轻笑一声，心尖一瞬间就融了，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聿安忍不住身子后倾一点儿，随着艾希蹲下身，聿安的心脏砰砰砰地不断加速，又忐忑又有点兴奋，耳尖微微变红。

“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艾希握住聿安的手腕，聿安的身体一颤，“但是你在特殊时期，还是要注意一些。”

殿下的眉眼近在眼前，聿安不由直直地盯着，手腕任由殿下摆布，金瞳闪亮不顾主虫的压制，泄露了一丝情动的色彩。呼~，从口中逃出来的暖风吹动了艾希长直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聿安的眼睛微抬，对上艾希的视线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顿时脸颊一红，连带着鼻尖也晕红晕红的，不知是羞的还是尴尬的。

艾希清冷的眼眸看了他几秒，一抬手赏他一个暴栗，“不准调皮。”聿安呜咽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不满地瞅着艾希，艾希倒是无所谓，低下头用微烫的指尖继续将黑色带金的丝带绑好，连接于他和聿安之间，丝带坚不可摧，高级版的防丢失手环，艾希抬手看了一下，丝绸很顺滑，不会伤及皮肤，还不错。

“不是要出去吗？走吧，”艾希站起身就要拉住聿安的手，但在即将碰到之时又停了下来，改扯了一下那条丝带，“不要磨蹭了。”

聿安抹了一把自己热度还没有消下去的脸，拖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站在了艾希的身边，被艾希用丝带牵动着往前走，聿安低头看着那条丝带，他的手每动一下，殿下的手也会跟着一起动，动得厉害了，殿下还会回头看他一眼，聿安耳边听着如鼓的心跳声，脸颊的温度不降反升，完全违背他一开始是想出去降降温的初衷。

通往雄神宫的山路一般的虫是找不到的，甚至连万灵山都看不见，整座山头幻境重重叠叠，误入其中的虫都会迷失方向，运气好的话被巡逻的木偶虫发现，会被引导出去，运气不好则不知会踏入哪个时间与空间，或者被困死在原地。也只有在艾希允许的时候，才会出现一条上山的天阶。

艾希领着聿安一脚踏入幻境，下一秒就出现在闹市路口，白天的热闹刚刚过去，晚上的热闹还没开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只有路边卖吃食的小摊和酒楼里还热闹一些。

“玩吧，一个小时。”艾希无甚兴致地看了几眼青砖石瓦上没剩几个的行虫，还有路边残余的摊贩，这种粗制滥造的商品和吃食真不知道哪一点吸引聿安天天下来。

“一个小时不行，夜市还没有开始，什么都玩儿不了。”聿安摩拳擦掌，开始反向扯着艾希往前走，“殿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并不想吃，艾希面无表情地被聿安扯着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的脸由精神力覆盖着，似真似幻，没有虫会注意到他。

在一条长长的队列后面站定，聿安数了数自己前面的虫头，想着排到自己应该还有卖的，便转头兴奋地对艾希推荐：“殿下，这家的雄神烤鸭很好吃，烤的表皮酥黄，外焦里嫩，一咬下去里面的肉汁爆满，每天都会卖断货，上次我带回去的......”

“什么烤鸭？”艾希皱着眉打断聿安的安利。

聿安一顿，而后笑得有些迷，“雄神烤鸭呀，这条街上好多东西都有殿下你的称号，我买过好多。”

艾希的眼神微眯，转头看向绕了好几个弯的队列，一瞬间想通了为什么聿安每次回来都带一堆破烂，“鳌头罢了，也值得你在这儿等着？”

“但是......这个是真的很好吃......”

艾希眼角余光撇着聿安，真是长这么些年，只长个不长智商，好笨，转身就拉着聿安往店铺里进。

聿安抓住艾希的手腕，急切地悄声提醒；“殿下，要排队的，好多虫都看过去了......”

“那又如何？”

聿安一顿，艾希回头看着他，

“你是神使，除了我之外，没有虫可以在你之上，更无需理那些世俗规矩，在这世上，你便是理。”

艾希没再往里走，这样的事情本来也不用他亲自去，以指为笔，在空中随意画了几笔之后，便有一只木偶虫初生，躬身去里面取餐，很快，整个店铺的虫都毕恭毕敬地恭送它出来，其他排队的虫也轰动连连，齐齐弯腰退让，从身到心要多虔诚有多虔诚，但由于艾希精神场的影响，他们潜意识里会遗忘更加尊贵的艾希的聿安。

“一只木偶虫就可以做到这个程度，更何况你，”艾希手指撩动聿安的额发教育他，“在宫里就是养尊处优，在外面倒是将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难道是让他呆着宫里太久的缘故吗？艾希皱眉思考着，从小到大参与的活动确实有些少。

“不是那样的，”聿安认真地看着艾希的眼睛反驳，“亮明自己的身份，让谁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就没什么好玩的了，连......架都没有虫敢和我打。”最后一句聿安说的很小声，却是他最真的想法，但殿下听完肯定又皱眉，事实也的确如此，但艾希没说他什么，尚武是雌虫的天性，强求不了，

“那也不该如此，你尚武，雄神宫里有的是精怪陪你打。”

那、那不是他打不过嘛！聿安脸颊一鼓，拿过木偶虫怀里的烤鸭就往前走了，跟灵异生命打，费力又不讨好，最为关键的是......每战每败，他倒是有每败每战的毅力，但...还是得有弱鸡衬托恢复一下自信才行。

但艾希说的有一点完全冲击了聿安的认知，殿下刚才说他可以无视世俗规矩，那...便可以无视世俗礼教，便可以不在乎世虫的眼光，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便可以...便可以...聿安停下来，慢慢转过身看向艾希，心中有棵种子啪地破壳发芽，漫无目的地疯狂生长，树枝绿藤包裹住心脏，越勒越紧，说不清道不明。

此时残阳消失在天际，上空一片深沉的蓝，整个天际最显眼的就是那双危险至极又藐视众生的赤眸，那双眸子里有他，他......是不一样的。

动心往往只在一瞬之间，此后藏便藏不住了。

“老看着我走神干什么？”艾希又轻敲了一下聿安的额头，“不吃吗？要凉了。”

“哦哦。”聿安回过神儿，摸了一下被艾希敲过的地方，耳尖发红，被碰到的地方酥酥痒痒，一直蔓延至心尖，融化了心神，轰的一下，整只虫便成了一只蒸熟的活虾，扭扭捏捏，很容易被其他虫看破心思。

艾希偏过头没再继续盯着，但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他的内心就像是一座自我封闭的堡垒，绝不允许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而聿安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束缚，他还太年轻，已然情动，便像一只迷路的原始虫子，笨拙地摸索，想要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将盒子打开，香味瞬间萦绕上鼻尖，聿安深吸一口气，一手托住盒子底部，一手撕下最嫩的胸脯肉递到艾希的嘴边，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希翼的光。

艾希顿了一下，偏头躲开，“不吃。”

“吃嘛，很好吃的。”聿安又往前递了递，声音软和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艾希最受不了他服软的模样，他总是比他先软下来，只能皱着眉低头吃掉了，唇齿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手。

“以前我给殿下喂东西的时候，殿下总要弯下腰才行，但现在不用了，我长得和殿下一样高了啊。”聿安感叹道，眉眼、唇角露出来的笑意显得有些得意。

艾希的眉头紧聚不散，站直身体很认真地和聿安比了比，比完略微松了一口气道：“你还比我矮两三公分。”觉得不对劲又紧加了一句，“你就是个崽崽。”

“才不是崽崽！我成年了，”聿安不服气，抿紧双唇，表情严肃，“和殿下一样是只大虫了！”

“成年了也是只崽崽，跟我比，你还差得远。”艾希不理会他这茬儿，扯着丝带领着他往前走。

“我不是！”

“就是。”

“不是！”

“是。”

两只虫吵吵闹闹，互相叫嚷，而艾希还没有发现，在他如此介意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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