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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映照中,烹茶得唐茗喜身上似乎闪着层层金光。

郝甜微微眯眼,看她手执茶壶,在茶杯中倒入开水,烫开一朵朵茶花。氤氲水汽中,众人只觉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茶香扑鼻,入口清爽甘冽。太后娘娘新得的奉茶宫女,倒还是有一手。”茶奉上来后,温美人率先抿了一口,笑盈盈恭维道。

太后眯眼先闻了一鼻子茶香,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笑,“你倒是个懂的。”

赵美人忽然掩嘴轻笑起来,“温妹妹倒是嘴甜,我喝着怎么觉不出一丝味儿来?”

“你个俗人哪懂得品茶。”温美人嗔她一句,随后看向太后,“太后娘娘,依我看,这宫女烹茶手艺如此了得,合该给点赏赐才是。”

太后还未说话,小乔妃却是乜了温美人一眼,将手中茶杯放下,“看来温妹妹还不知道,若论起茶艺,这宫女怕是比不得贵妃妹妹的。”

郝甜目光一动,她算是知道陈太后找她来是什么意思了。明面上她作为大将军一派,的确是没办法治她。但她不出手,不代表小乔妃这几个女人不会用其他手段来膈应她。

不过郝甜也知道,小乔妃定然不会只是逞这一时口舌,恐怕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才是。因此,她只是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哦?这我倒是不知。”温美人佯作惊讶地看向郝甜。

她人长得清秀,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亲切,但是一张嘴却过于削薄了,刻意张大了嘴,打眼看去只能瞧见一排铮亮的牙齿。

小乔妃有些不忍直视地挪开了眼,“温妹妹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咱们这位贵妃妹妹,可不止是人长得美,那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能拿得出手的,尤其是茶艺。”

“我听说,云香楼有名的茶博士还曾夸赞过,贵妃妹妹那一手茶艺是盛京一绝。”小乔妃做出几分向往的神情,随后又有些惋惜。

“母妃为何如此失落?”被陈太后抱在怀里的小公主楚明馨奶声奶气地问道。

“这还用说嘛,”赵美人心直口快,“乔姐姐如此爱茶,自然是因为无缘得尝贵妃妹妹的茶,才心生遗憾。”

小公主歪歪脑袋,在郝甜身上看了看,忽然开口道:“那就让她和那宫女比比看,哪个更厉害些不就得了么?”

童声清脆,含着不知世事的天真,像一根针一样落在殿中,清晰可闻。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郝甜,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小公主可是嬴帝陛下唯一的子嗣,向来是陈太后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谁也不敢忤逆的。此时她定定看着郝甜,似乎在等待她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屏风后,唐茗喜听着外头的动静,玉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昨日她冒雨在蓬莱宫摘取玫瑰花瓣,一身衣裳都湿透了,后来虽然被素桃带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心里头却对郝甜恨了起来。

当郝甜向楚嬴说想留她在蓬莱宫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是不等她开口,楚嬴就已经驳回了郝甜的请求,那时候唐茗喜只觉得满身的湿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当今天子那张俊美不凡的脸。

以至于浑浑噩噩回到冷宫住所后,她首次生出了想要守在嬴帝陛下身边的念想。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为了躲避觊觎她许久的老太监,唐茗喜躲进永寿宫的草丛里。结果无意中听到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在跟验身房的云嬷嬷谈话。

“……那位娘娘身上带着香味,闻着有些像是她宫中的玫瑰香……”云嬷嬷小心翼翼说道。

唐茗喜听到那老嬷嬷嗤笑道:“自从那事之后,陛下便最厌恶身上有味道的女人。你看他这么些年来,身边服侍有哪个是女的?就连寝宫里伺候的,也是断了跟的公公和侍卫……”

“唉,这陛下今年都二十有一了,身边连一个近身伺候的宫女也没有。太后娘娘正愁他多年不近女色,子嗣不丰呢……”

“你呀,既然是验身房里的嬷嬷,就好好给太后寻摸几个干净伶俐的宫女过来,没准太后送到陛下跟头去,还能出个掌宫娘娘出来,到时候可不就得念着你的恩情么……”

听到老嬷嬷这么说,唐茗喜心里忽然一动,也不等云嬷嬷说话,一伸脚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

老嬷嬷听到动静,把唐茗喜揪了出来,没想到唐茗喜自告奋勇,说自己正是太后要找之人,老嬷嬷将信将疑,带她回去禀报了陈太后,后来……

回忆到这里,唐茗喜忽然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愿回忆被太后身边嬷嬷架在凳子上验身的痛苦经历。

万幸的是,她现在如愿以偿地攀上了陈太后的大腿,按照太后透露的意思,她再过不久,就能够到御书房伺候嬴帝陛下了。

想到往后会与天子朝夕相处的画面,唐茗喜垂下的脸蛋儿露出一丝得意。

甜贵妃长得再美又如何,身上带香又如何?还不是进宫三日都不曾得到嬴帝陛下召见?说到底,陛下封她为贵妃,不过是看在她母家是丞相府罢了,若是没了这层身份,她唐茗喜也不差郝甜什么。

等陛下接纳了她的存在,郝甜就算有丞相撑腰,也不是她唐茗喜的对手!

屏风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郝甜的好戏。

就连素桃和巧杏两个丫鬟,也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纷纷为自家娘娘捏起了一把冷汗。

在这有些凝滞的氛围下,只听郝甜忽然轻笑一声。

她的嗓音轻柔,好似生来就抹了蜜,听起来甜丝丝的,这么一笑,能让人心旌摇曳。

可却也让小乔妃等人眼皮子一跳。

“乔姐姐,”郝甜眸光流转,一丝狡黠一闪而过,“小公主虚岁好似有六了,不知道上女学了没有?”

她这话问得轻飘飘的,好似在随口问候,可是在座的人都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得出,这位贵妃娘娘哪是在问小公主的年纪?

她只不过是在间接提醒小乔妃,小公主都这岁数了,还不懂得上下尊卑,就着实让人贻笑大方了。

温赵两位美人也都不是傻的,闻言仔细一品,差点没笑出声来。若不是碍于陈太后在场,她们早就嘲讽起来了。

可不是嘛,自古以来,皇室公主就极为早熟。三四岁就已经要进行启蒙了,可小公主今日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没有教养的话,着实是让人笑掉大牙。

秦昭仪却不似温赵两人那般,当下丝毫没有顾及小乔妃的颜面,就嗤笑出声来。

按照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她是断然不会如此的。可秦昭仪是打心里不喜欢楚明馨,在她看来,楚明馨年纪虽小,但心思却比小乔妃还要青出于蓝。

半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见小公主独自一个人在御花园玩,就想过去打声招呼,没想到刚走过去,迎面就冲出来一只像猫一样的野兽,张口就要咬上她。

她吓得只能夺路而逃,可那野兽一直在她身后追着,直到她被逼跳下湖中,才没有继续追上来。等她被宫女们救上来的时候,小公主拉着那只野兽走过来,笑得一脸灿烂,还问她:“好玩吗?”

当时秦昭仪气得差点没有晕厥过去,后来找人问了才知道,那只野兽竟是小公主养的猞猁,平时都是拴着的,只有小公主想要玩闹了,才会被放出来……

秦昭仪自那以后,就没敢再近楚明馨一步,就怕对方又放出猞猁咬人。有太后兜着,小公主的宠物就算是咬死了人,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毕竟大将军的权势就摆在那里,就连陛下也要对他礼让三分的。

现在,秦昭仪好不容易看到小公主吃瘪,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看着郝甜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不过,郝甜如此伶牙俐齿,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同时心里也对郝甜升起三分戒备。这样强大的对手,对她来说,同样是个不好的消息。

小乔妃被郝甜一句话堵得有些下不来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活像个颜料盘。

小公主楚明馨到底还小,就算有几分小乔妃的心计,也没办法从郝甜的话里听出什么其他意思来,只茫然看着自己的母妃,瞧着倒是有几分孩童的影子了。

关键时刻,太后轻轻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童言无忌,贵妃就不要与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了。”

太后都说话了,作为晚辈,郝甜自然不能跟她呛声,微垂了眸子轻轻揭过去了。

屏风后的唐茗喜见郝甜轻轻松松躲过一劫,恨得差点打碎了手里的茶壶。

从永寿宫出来后,巧杏和素桃都有些不忿。

巧杏咬牙切齿地说道:“娘娘,太后也太偏心了些。明眼人都知道是小公主没规矩,可她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您没有容人之量。”

郝甜淡淡道:“左不过一句话罢了,跟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置气些什么?没得心里不舒坦。”

巧杏噗嗤一笑,“娘娘说的也是。”

主仆三人遂把这件事搁开了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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