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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慌忙俯身在地,“大人、大人,这话可不敢再说了……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一府上下男女老少,可都是诛九族的罪过啊!”
他的声音愈抖,便愈是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叫他起来,笑了一声,“今夜你跟我说起侯府旧事,也不过是为了引出明诚之的身世来吧。如今我说出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未入官场时便知官场不单纯,入了官场,方知身边也不单纯。
我起身往窗前走了走,外头不知何时飘了几点子雨,此刻檐上正一滴滴的掉下来,打在叶尖上。若凝神去听,仿佛还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四下里都是寂静的。
承尘上点了两盏灯,童子抱鲤的灯座,白玉色的,笼着光,现出一层清郁的晕来。
窗外与窗内,是一样的凉意入骨。
我又等了半晌,不见青衿有动作,便自己回头去看,却见他依旧匍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宛如筛糠一般。
“我以为你要杀了我。”
我又笑了一声。
“青衿不敢,青衿知道如今是孟府的人,青衿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青衿低声道,“过往旧事,圣上都不追究了,大人再追究,又是何必呢。”
“是我愿意追究吗?”
我看着青衿,格外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还记得第一次见青衿的时候,是官差带了一溜人在巡街,我未曾见过这般阵仗,于是上前去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那时候官差大约也没料到京师中会有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于是他笑了一声,“我们在卖人啊,你要买?”
开头就是阴差阳错的巧合。
人群中,青衿听见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大人,小的能文能武,什么都会,料理家事照看厨下样样在行,一人顶得了四个!”
我穿着的确不大恰当,里头的衣裳还是福州的老旧样式,外衫却是京师最时兴的。明眼人只需一瞥便知我是个新中皇榜的读书人,没有多少钱,却急需下人在京师立足。
所以青衿那句话的确打动了我的心。
官差接了钱,格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将青衿解开交给我。
后来钟毓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本还打算过几天得了闲带我去牙行里看看。再后来被抄家的大家见多了,我才知道,官差带着的人,说是叫卖,实际上人人都怕这些奴仆与旧主有牵扯,所以没有人敢买。
不过是走个流程,数十年来没有人打破过的流程,却因我一个外乡人出了意外。
脑子一转便是这么多,大约后来我在京师种种意外,都是因为买了青衿这个侯府下人。
我继续往下探。
青衿的脸紧贴着地砖,我看不到,甚至连他跪在这里的样子也是端方的,除了刚才打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青衿才像一个下人,旁的时候青衿总有一种气度在。原先我以为是曾身为侯府书童的自矜,后来才知道,他是看破不说破的成竹在胸。
这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
“自打入了京师,我处处小心,步步留意,生恐哪一点落了人后。”我绕到青衿身后,站了站,还是决定在青衿前面坐下,“你呢,仗着侯府书童的身份,时时处处都提点着我,与明诚之交好,是不是你的意思?九曲诗会散了帖子,是不是招来了明诚之?”
这事要是一桩桩论起来,是没完没了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多事情不是我要追究,是自打我进了京师就劈头盖脑的塞过来,根本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第一次去上朝,听见六七品的官儿还会被罢免,我忽然觉得待在奉议司里也不错。领着饷银,不出错漏,干几年攒够了钱就回永宁镇开个铺子。可是有人问过我吗?明诚之请旨让我入兰台,修什么《通史》,如果不是明诚之,我现在还在奉议司里待的好好的!哪里会被放到这千万里之外的丹州?他一心要提拔我,却也不问问我在往哪方面努力?他提拔我,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合着我劳心费神,却要替他卖命?”
将心里的积怨全都吐了出来,我登时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
起身又站到了窗下,浅浅推开一线,冷风兜面而来,我一个激灵,慌忙将窗子合拢。
丁四平已去了许久,难道是途中有变?怎的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远处似有几声极轻的簌簌声,我侧耳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种时候便又觉得年轻时没学些功夫真是遗憾。此刻在这样茫茫的夜里,眼是瞎的,耳是聋的,只有心里一直烧着一团火,直要烧开了腔子,把人烧个干干净净才算罢休。
青衿不再言语了。
我也说累了。
前后都是茫茫的,似乎有路,又似乎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走的对不对,但眼下的自己,也似乎只有这一种选择。
又过了半晌,一直匍匐在地的青衿忽然起身,站在了我的身后,“大人,他们都走了。”
“戏演得不错。”
我笑了一声,拍了拍青衿的肩。
这是我们一早便定下的计划,以期用我和青衿内讧来诱使纪信放松对我们的监视,好让去五仙县的丁四平能安然回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丁四平直到现在也不见什么踪影。
虽是提前安排好了时间,但青衿在讲侯府旧事时都尽可能的把控着节奏,放慢再放慢,我也尽可能的做出一副早有所知的样子,冷笑、轻哼等姿态一一都做足。直到了最后,把心里的话、真真假假的全都吐了个干净,方才觉得自己语速太快了些——
也或许,就是这快语速,让周围监视的人都当真了。
“大约是去向纪大人报信了。”
青衿又说了一句。
“你就这么肯定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在监视咱们?”我想起当初买下青衿时他说自己能文能武,我只当是一句虚词,不想今日他真的侧了耳去听,匍匐在地请罪的时候,大致就确定了外头有多少人、各在什么方位。
“不是青衿自信,大人,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轻功。”
青衿笑。
这笑却让我浑身一紧。
眼前这个小厮与我也算是共经了几次生死,可我还是看不透他,他究竟是谁?
一直等到夜深了,纪信那边才零零落落的亮起了几盏灯,紧接着,整个府衙的灯都似接到了什么通知似的如薄浪般一层层涌动起来。青衿也多移了两盏灯过来,给我披好衫子,俨然一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
下一刹,贾淳青一阵风似的赶到了我这里,都等不及通报便在门外喊,“孟大人,纪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我过去的时候,纪信已穿好了衣裳坐在堂里,扶着椅子,格外焦灼。
见我到了,连忙迎过来,“孟大人,大事不妙啊!五仙县里有人杀了两个库使,如今那边又下了雨,偏生新来的库使寻不见地流管的开关,若是再排不出水去,那盐库怕是要被水淹了!”
死了两个库使,寻不见地流管的开关,每一桩都是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丁四平干的,倘若是他,那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我连忙反握住纪信的手,“大人别慌,盐库本就是本官所辖,出了这样的事,本官立刻便去跑一趟,绝不会叫纪大人担任何干系!”
“死了人,照例宋大人该去跑一趟的,只是这边高大人的案子未结,平湖郡实在离不开他。”纪信急道,“只得先给大人拨几个仵作带过去了,劳烦大人,今夜便出发!”
说着,纪信便叫贾淳青去点金羽卫的人数。
“下了雨,从府衙里带好雨具,天黑路滑,也得多给大人带几匹马才是。”纪信一叠声的吩咐着,“宋大人那里打过招呼了吗?他叫哪两个仵作跟着去?收拾好了没?怎么还在磨蹭!”
接着又道,“大人把贾淳青也带去吧。”
如今虎十三在通天寨里生死未卜,丁四平也不曾回来,队里还有一个不人不鬼的西胡人,我实在不敢叫纪信去点,也实在不想带上贾淳青。
我借故推辞,他们二人一定要亲自去点,又是一番僵持,丁四平却忽然冒着雨从睦缘堂里跑出来,“大人,虎十三的黑血疫又重了!”
黑血疫会传染,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贾淳青连忙道,“既如此,便叫那位虎兄弟留在堂中调养吧。”
纪信踢了他一脚,贾淳青又改口,“不过行军打仗之人,哪有离了马背还能活的道理,府衙里有自制的隔离衣,丁大人多给那位虎兄弟带几件。”
这下就连贾淳青也自动绝了跟我去五仙县的念头。
不知道丁四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有心问一问他五仙县的状况,却碍着纪信和贾淳青在眼前,只得快手快脚的收拾着,妥当了之后才带着纪信的手令,由贾淳青一路送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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