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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靠近入口,黑暗笼罩上来。
所有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腰间别着的金、红令牌在闪耀光芒。就好像是大家并肩走进了凶兽的咽喉,狭长的过道后,眼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席清音谨慎的皱眉。
他能感觉到身前身后有无数人在走动,但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是两眼抹黑的在胡乱走,又不敢随意拽着人问,又找不到路。
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走了几分钟后,没有人知道身边人是敌是友。只能本能的靠腰间令牌颜色分辨阵营。
这一路上席清音都死死盯着鱼祸心的令牌,眼睛都快看花了,好歹是没有跟丢。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恍惚间看见光亮时,前方十米处忽然起了巨大的骚动,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奔逃求救。
求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旁人都像是害怕被牵连,焦急的转换方向,向着墙的边缘贴去,生怕被那求救的声音给‘赖上’。
人群一奋起,席清音不出意外的跟丢了。
肩膀时不时被人撞一下,脚尖不知道被谁重重的踩的生疼。他现在只感觉身边有无数只洪水猛兽,在无声的喧嚣着。
忽然,不知道哪里伸出来一只手,猛的扣住席清音的肩膀,一把将他从困境中扯出。
脑海里响起鱼木槿的那些警告。
席清音嘴唇蠕动,一个‘滚’字刚要破口而出,身前人的一句话顿时止住了他。
“席画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语气带有焦急,正强忍慌张保持着镇定。
席清音抬眸,借着微弱光芒打量着来人。
迄今为止,鱼木槿曾经叮嘱过要提防的问题,此人一个不剩的全部踩上了。
中招脱队有人搭话、被认出身份、还有金袍近身……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要立即远离。
但奇异的是,这人身上有着他很熟悉的感觉,席清音将过去老友想了一个遍,也没有成功的猜出对方的身份。
五秒后,他果断的放弃了。
为什么室内这么暗啊啊啊啊!他一个灵猫族都什么也看不见,人族真的不会走着走着就发生踩踏事故么???!
“……”
看他半天不说话,那人小心翼翼的拽住他的衣角,像是怕又被人群冲散,犹豫了一下后,又试探着半搂住席清音的肩膀。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来人关掉变声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先带你进场。”
话音刚落,席清音有一瞬间的惊悚。
这是容云景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出现了相同的疑惑。
容云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这件事情要绝对的瞒住么。
可是他现在人都进场了……还瞒什么瞒?
**
走到光亮处,肩膀处的手顿时如同触电般松开,一副不忍染指的样子。
席清音正要问询,身旁忽然传来之前就听过的求救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
大约几米开外,有几个身高臂长的壮年男子正群殴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
他们拎起矮个子的衣领,似乎想将他身上的金色袍服给扒下来。后者紧紧攥着领口,誓死不从,嘴里还骂个不停。
“一个个在家族里对我卑躬屈膝。怎么,现在穿上了红衣,就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正义使者么?”
红袍人怒目而视,冷笑着骂了回去:“神气什么,明天过后你们主系就要完蛋了!”
两伙人骂个不停,往来之人都自觉避让。
席清音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鱼木槿曾经说过的红金两派冲突。更加准确一点来说,可以引申为主系和旁系的争端。
犹豫的时间里,金衣男子一力舌战群雄取得胜利,将红袍人仇恨值拉的死死的。然而嘴炮胜利并没有什么奖励迎来的是如雨点般数不清的拳头。
他脑子转的极快,瞬间痛苦的朝席清音这个方向伸手,叫道:“同胞!救我!”
红衣的一群人齐齐扭头,看向席清音。
顿了几秒钟后,他们又齐齐看向了压迫感更强的容云景。
有人凶恶道:“别管闲事。”
半死不活的金袍人再接再厉:“同胞,太子殿下和席清音都没有出席,我们金袍现在局势危险,必须团结一致,这不是闲事。”
刚说完,他又被踹了一脚。
“太子和席清音没有出席,没了这两个人,你们主系已经凉了。你还不如趁早换上红袍,说不定我们红袍能饶你们一命!”
“……”
席清音和容云景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复杂的情绪。
真不好意思,他们……都出席了。
另一边。
金袍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红袍人终于停住脚,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冲着容云景走来。
即便是这个时候,金袍也不忘护住同胞,大吼:“他们又要以强欺弱,快跑啊!”
红袍放肆大笑:“对啊,我们就是以强欺弱。不仅要以强欺弱,我们还要以多欺少呢哈哈哈哈……”
话语里的嚣张虽然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席清音脸色沉了一瞬。
画画他可以,打架是真的不会。岂止是以多欺少,简直可以说是容云景一个人去单挑对面的好几个人。
僵持中,身侧传来一声疑惑:“以多欺少?”
说完,容云景看向黑暗处。
鱼祸心带着洋洋洒洒的一群人突出重围,焦急的朝着这边跑来。金袍一个比一个闪耀,还带反光的,看着就声势浩大,数量算起来是红袍人的几倍之多。
跑到近处,鱼祸心抹了抹额间冷汗,看向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红袍者们。顿了顿,他眯眼笑说:“会议还没有开始,可以先热热身。”
身后随从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到极致,看上去恨不得把对面的人吞吃入腹。
红袍人脸色纷纷一白,十分看眼色的摆手:“我们说的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个人。”
看见席清音身材消瘦,且身旁空无一人,红袍人对视一眼,更加自信的佯装大度说:“别管闲事,我们只想找他一个人的麻烦。”
席清音挑眉,眼角出现一丝好笑。
还未来得及说话,鱼木槿那边也终于突出重围,洋洋洒洒的带着更多的人前来,散布在席清音的身后。
他比鱼祸心要含蓄很多,笑着冲席清音点头说:“有人要找你麻烦?”
红袍人:“没有!!!”
说完仓皇逃窜,逃离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依稀能听见‘御画师’等几个字。
正迷惑时,先前被按在地上打的金袍人虚弱站起,跛着脚走到鱼木槿身前,轻轻将兜帽掀开一角,说话还在漏气。
“过往不究,今天谢了。”
看到他的脸,鱼家这边顿时起了下骚动,不过很快就全部沉寂下来。
这位鼻青脸肿的青年正是凄惨落了单的陶笑笑。他带埋怨的看了看席清音与容云景,似乎在抱怨两人为何不出手救‘同胞’。
席清音避开他的视线,努力缩小存在感。
这边,鱼木槿似乎也愣了一下。
他很快的反应过来,拍了拍陶笑笑的肩膀说:“身着金袍,我们现在是同样的立场。”
陶笑笑真诚说:“我会报答这个人情的。”
鱼木槿立即说:“不需要报答,以后别阻挡鱼家的贸易流通就好。”
两人对视几秒钟,齐齐笑出声。
鱼家与陶家数十年的恩怨,在巨大且不可战胜的共同仇敌面前,仿佛一夕之间就倾斜崩塌,直接化作了过眼云烟。
寒暄几句后,陶笑笑正准备离去,忽然扭头看向席清音:“你是御画师?”
席清音猛的皱眉。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是这样的反应,容云景当即靠近,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鱼木槿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血色,如临大敌。
随从均看主人的眼色,脚步齐齐挪动,席清音就像是国宝一般被护在了正中央。
陶笑笑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惊讶说:“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鱼木槿微笑开口:“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陶笑笑:“……我只是想提醒一下。”
他看向席清音,说:“刚刚那些人都是陶家旁系的子弟,他们毒的很,知道这次的会议主题是《肥羊政策》,就专挑落单的御画师下手。你们之中如果有御画师,记得小心保护。”
说完,陶笑笑毫不留念的转头。
有人小声开口问:“肥羊政策是什么东西?”
鱼木槿冲着席清音轻轻摇头,同样是满眼茫然,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那群人也正盯上了席清音。刚转过弯道就动起了歪心思。
“那个瘦点的,可能是御画师。”
“御画师就御画师呗,怕什么。你以为会议结束后的御画师还能拥有这么高的地位?《肥羊政策》正式颁布后,他们御画师就是给咱们战士提鞋的苦力。”
“盯紧了,总有落单的时候。金牌那边的御画师,能杀一个就是赚到了!”
**
随着鱼木槿去换了套金色的袍服,期间席清音隐藏身份,容云景同样在隐藏,两人多次有机会接触,却一句话也说不了。
大约一小时后,一群人坐在了会议大厅内。
正阳星地处偏僻,建筑方面却一点儿也不落后于繁盛星系。这间会议室灯火通明,大的不同寻常,整个就是白银的精铁铸成,看上去坚不可摧。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两排长桌,每一个区域都划分好了座位,牢牢的用离子外罩隔绝着。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人说话,里面的人同样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进门的一瞬间,席清音就感觉有好几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顺着视线看过去,正是之前挑衅的陶家红袍子弟。见席清音看过来,他们笑嘻嘻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意味十足。
能看见他们的嘴巴一直在动,似乎在讽刺的说些什么,不过那些污言秽语均被离子罩隔绝住,没有传达出来。
普通人要是遇见这种情况,只会更觉得生气。总有一种被人在背后议论的错觉。
席清音脚步一顿,不在意的撇开视线。
跟随鱼木槿走到金牌区域,这边空出来一大片,似乎都是为了鱼家人预留。
刚准备落座时,鱼木槿却伸手拦住了他,指着长桌左边一头的位置。
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离子隔绝罩,罩着一个看上去底盘比别的高出一大截的座位。
席清音回头,用眼神表达疑惑。
鱼木槿说:“您的座位可不是这里,是那儿。”
本着对鱼木槿的信任,席清音点头。可是越走,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整个会议室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没有,但诡异的,他就是觉得所有人好像都在看着他。
特别是走到座位旁边不足一米的地方,席清音确定有不少人猛的站起身,眼神里饱含或憎恨或崇拜的眼神。
座上宾——他看见那些人口中这样说着。
这个词在入口处也曾经听说过一次。当时发牌人本来傲气十足,但一听见这三个字,顿时就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变得毕恭毕敬,简直要跪下来磕两个响头。
这个座位……代表着什么呢?
席清音满腔疑虑,保持面上的平静,停在位置前。伴随着一道道惊异不定的目光,他缓缓坐了下去,背脊停的笔直。
明明没有声音,席清音却恍然看见好多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
刚刚还各种嚣张的陶家红袍者瞬间憋气,追悔莫及的往旁人身后钻。
这让席清音心中更加疑惑。
长桌两边的座上宾座位前都摆着两样东西,席清音伸手捞了过来,随意的翻看。
一个是叫做《肥羊政策》的小册子。另一个,是一张纸条。
他的视线先是被小册子吸引,本来想悠闲翻看小册子,但随意瞥了一眼纸条后,席清音瞳孔缓缓放大,竟然一下子挪不开眼。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无言的看向面露歉疚的鱼木槿。
后者做了一个口型:“加油!”
席清音:“……”
他窒息的又看了一眼纸条。
上面言简意赅:
【欢迎您,王冠座上宾。金色是是您的代表色,接下来的会议中,请您务必要占据辩论的主导地位,带领金牌众人走向胜利。】
【本次辩题:《肥羊政策》到底该不该被推行。您身为王冠金牌座上宾,获得一次‘揭面’特权。辩论途中如果有让您感觉不适的人,请大胆使用这个特权,使其揭掉兜帽,暴露面容。】
席清音脑子转的快,他立即理解了特权的含义,以及红袍人畏惧的原因。
有些人看上去什么都不怕,其实只是戴上了遮挡物后掩耳盗铃而已。要是摘掉这层遮羞布,他们就像是阴沟下的老鼠,变得懦弱且胆怯,根本舞不起来。
想到这里,席清音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红衣加身的人们。
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直到席清音拿起《肥羊政策》观看,红袍人才纷纷松下一口气。
他们不自觉的将兜帽拽的更紧,止不住的窃窃私语,猜测金牌座上宾的身份。
而他们口中的主角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要不是有一张面具挡着,席清音可能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
《肥羊政策》中心寓意就是说反对现今将御画师视为尊者的局面。
新政认为正是因为大众将御画师视为人上人,才养成了如今这个画作极其稀有的世道。现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召集所有御画师在一处,系统安排任务产出画作,为帝国战士提供更加强力有效的援助。
换句话来说,就是豢/养御画师。
就像羊产毛,牛产奶,御画师要是被关起来,也能像牲口一样源源不断的产画。
“……”
席清音关上小册子,将其轻轻放置在长桌上,面容却猛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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