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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三年正月初七,鞑靼大营
“禀告大汗。”卜欢道。“明军有使者前来。”达延汗道:“让他进来。”
董千户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小旗。等待着达延汗见他。
他怀里揣着史监军起草的和谈书,不动声色。
这时,他听到鞑靼军营的一个卫士道:“宣大明使者觐见。”
董千户理了理衣摆,大步走向王帐内部。
宣府
“我愿与国公同往。”谢棠在保国公的书房里眼睛清亮地对对方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朱晖坚定地道。“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参加和谈。万一中途鞑子翻脸怎么办?你爷爷和你干爷爷不杀了我?”
谢棠道:“国公爷尚能够以千金之躯前往谈判。棠不过一介白身,草草书生而已。又怎么去不了了?再说……”
朱晖突然有些感兴趣。好奇地问道:“再说什么?”
谢棠道:“再说宣府之内,宣大总督郭大人,宣府知府孔大人都脱不开身。干爷爷花甲年纪。宣府文气不盛,总督府属官多有武官。一时之间,国公爷哪里找的到合适的谈判官。棠虽年幼,亦愿仿毛遂自荐典故。”
朱晖感到十分头疼。说实在的,谢棠要不是谢迁的孙子,史琳的干孙子。自己早就答应他了。城里那些文官他都认识,性子软弱的的确不少。唯一和他脾性的孔德怀还是一府长官,哪里可以离开宣府?可是自己哪里能让眼前这位小祖宗上战场?
“总兵大人。”谢棠突然严肃了不少。“我观察鞑靼军队这几天的动静。和谈成功的可能性百有八十,危险并不大。且,人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风险的。棠若是想做些事情,不是一辈子做词臣。总是会遇到风雨。人固有一死。若只是平淡庸碌保全己身,那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大明将士可以为国为死士,棠亦为大明子民,又有何不同?”
朱晖看着眼前坚定的少年,突然有了一种知己之感。他忽然不想去管什么身份、安全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他看着少年道:“好,你和我一起去。”
想了想后扔了一个荷包给眼前的少年。“知道你衣裳配饰都卖没了。去买一套新的。好歹是和瓦剌谈判,也不能让蛮夷看了笑话。”
谢棠一下子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大人。”
鞑靼王帐
“正月初十,辰时三刻,宣府城门?”达延汗似笑非笑地问道。
跟着的小旗会蒙语,是明军配备的翻译。他把达延汗的意思翻译给董千户听。
董千户道:“正是。”
达延汗问道:“是谁来和我谈判?”
董千户让翻译告诉达延汗:“是大明的总兵保国公朱晖和他带着的几位谈判人员。”
达延汗听到保国公三个字后点了点头。大明还算够意思,前来谈判的人身份还算够格。
“回去告诉你们的长官。”达延汗随意地把董千户带来的和谈书扔在了地上。“我答应了这次和谈。”
柳府。
柳楚蜀把绣娘缝制好的墨色狐狸皮大氅披在谢棠身上。道:“珍重。”谢棠敛眸道:“好。”
只见少年披着宽大的墨色大氅,这狐狸皮还是朱晖府上送过来的,皮毛润泽,绝非凡品。少年的头发用两指宽的绣着银色玉兔月桂图案的发带束好。少年唇艳色如枫,眸清澈若泉。腰间挂着他唯一没有卖掉的祖父所送的玉带钩。内里是一件月白色锦缎长袍,衣角绣着浪声涛涛。右手手指上戴着一个白玉扳指,浑身上下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贵气。但因他这些天的经历,那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已经敛去,眼中多了三分悲天悯人的慈悲。
“贤弟此去,是为了宣府百姓。哥哥在家里为你温酒烹茶,等你归来庆功。”柳楚蜀朗声道。
谢棠登上马车,对柳楚蜀道:“多谢贤兄。”
亲卫驾着马车前往总兵府,到了后,谢棠下了马车,进去见朱晖。
只见朱晖今日着麒麟补服,腰白玉环。见到他后,道:“走吧。”谢棠道:“好。”
到了城门,才发现此次跟着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位记录笔录的文官和孔德怀的长子,上次和他一起写了那封伪造的“瓦剌间谍”的密信的孔令文。
“见过孔兄。”谢棠道。
“见过贤弟。”孔令文道。
此时,所有的宣府高官都前来城门送他们前去谈判。史琳最终还是允许谢棠跟着朱晖前去和谈。孩子终究会长大,没有人,能够看得住他们一辈子庇护他们一世无忧。
在郭敬鸿敬了酒后,朱晖等人从城门的西侧门出城。骑马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那处地点是离城门极近的一个小亭子,四周视野开阔,无法布置什么刺杀或暗杀的阴谋。
双方见过礼后,谢棠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赫赫,能止大明小儿夜啼的小王子。
只见对方着左衽皮袄,腰金带,佩宝刀。身材高大,足有八尺。眼神锐利,气质锋利。有枭雄气质。
“我们鞑靼希望明军能够展示议和的诚意。我们要千斤粮食,五千绵羊。金千,茶百斤。”达延汗身边的卜欢道。
而达延汗只是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孔令文翻译完,两个记录官都气得脸色发青。朱晖的脸色也是极其不好看。
谢棠向朱晖看过去后,朱晖对他颔首。显然是允他说话的意思。
谢棠起身,给达延汗施了一礼。然后朗声与达延汗回顾了大明和鞑靼的情谊和友好,然后谢棠道:“满都海阏氏是草原上的女中豪杰,我很佩服!”
达延汗对满都海有着的不仅是对妻子的爱慕。还有着一种深深的依恋。从翻译那里听到这个汉人小子夸赞自己阏氏,他高兴地笑了,然后说了一句鞑靼语。
谢棠看向了孔令文。孔令文道:“达延汗大汗说您很有眼光。”
谢棠点了点头,然后他对达延汗质问道:“请问鞑靼大汗可知道围魏救赵?”
达延汗道:“自是知道,不过你们连消息都送不出去,又何谈围魏救赵?”
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说?是他们和瓦剌达成了密谋吗?还是自己之前的猜测成真?那封所谓的瓦剌间谍的密信是明朝汉人的阴谋?不对,那瓦剌密信一定是真的!若那是大明的阴谋,这位大明的谈判官怎么会这样直接说出来瓦剌要攻打他们?这不是直接引起了他的怀疑吗?毕竟那封密信是瓦剌间谍背着大明人送出来的。正常来讲大明人应该不知道瓦剌的行动。大明人想要和谈,怎么会那么蠢?所以对方现在说的围魏救赵,绝不是养罕可能攻击他们的意思。那么这个围魏救赵,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棠轻笑道:“朵颜三卫前些日子来送驿报。其中三人虽然被鞑靼军杀死。但是其中有一人伪装流民,竟是进了宣府。”
达延汗想到前几天那一股又一股杀不净的流民。最后竟是有漏网之鱼冲破了他们的阻拦,进了宣府?!
谢棠道:“朝廷驿报,朵颜三卫禀告辽东建州三卫为雪弘治六年之耻,欲攻打兴安岭部。”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份驿报,扔到桌子上。笑道:“若是养罕和伯颜帖木儿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会一起攻打鞑靼吧!毕竟他们会认为建州三卫足以牵制鞑靼一部分的兵力。去年冬天无比寒冷,更多的草场有利于今年春天的生存。”
卜欢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份驿报,上面的确盖着建州的印玺!
如此,鞑靼的草原,当真是背腹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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