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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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医院的复健室里，有着许多的脊椎损伤病人。有的人努力复健是为了能够重新站起来，重新走路，而有的人复健则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双臂更有力气，能够更从容的应对生活。

沈梦凝属于后者，在一年前，医生宣布她是腰12完全性损伤后，为她的双腿宣布了死刑。

沈梦凝车祸后在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开始进行复健。她的身体本来就弱，体力也比不上其他男生，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增加自己的手部力量，让自己的双手能够做的事情更多；在复健师的帮助下强迫自己站立来让自己的腿部不要过分的萎缩、腰部的力量更大……

乔竹云是这家医院损伤科的主任，她的妹妹乔雪梅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和沈梦凝是同班同学，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所以每当沈梦凝来这儿复健，乔竹云都会亲自下来照看和帮助。

今天一开始做的是平衡训练，沈梦凝坐在一个圆圆的弹性球上，乔竹云坐在她的前面，双手放在她腰的两侧，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最近平衡力不错啊。”乔竹云接住已经在圆球上坐了超过20秒、坚持不住倒下的沈梦凝，扶起她后笑着说。

“多亏乔大医生的照顾啊。”沈梦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脱离乔竹云的保护，凭自己的力量坐在球上。

“如果你能天天来复健，效果应该更好。”

“我得赚钱啊，不然哪有钱来这里复健。”沈梦凝再次倒在乔竹云怀里后回话。

“还顺便赚了个可爱的学生哦~”乔竹云笑笑。

沈梦凝想到陆童雨，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看到沈梦凝微妙的表情变化，乔竹云若有所思的说，“梦凝，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陆同学，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啊？”

“什么不一般？”

“她好像喜欢你哦。”

“乱说什么啊！”沈梦凝身子一倒，在乔竹云的帮助下坐到了地上休息，有些气喘吁吁的说。

乔竹云也一屁股坐在了沈梦凝的旁边，一边帮她舒展腿部一边说，“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敏感的哟。”

沈梦凝沉默了，她不是没有感觉到，陆童雨对她的不一样，但她却总是刻意的选择忽视。不是她不能接受同性的感情，而是上一段的感情将她伤的太深，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死了。

乔竹云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梦凝，已经过去一年了，你真的可以试试再去接受别人看看。”

沈梦凝看着自己的双腿——乔竹云正在帮她的腿弯曲和拉直，以帮助肌肉能够得到伸缩，但这所有的动作，她都只能用眼睛去看到——她完全感受不到腿部的任何动作。

沈梦凝摸了摸自己的腿，那双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腿，“如果我还能走，也许我还有信心再去接受别人，但是”

“我认识的沈梦凝，可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

“我已经没有自信的资本了。”沈梦凝咧着嘴苦笑。

“谁说的！”乔竹云看到沈梦凝自怨自艾的样子就很上火，忍不住用手往她的腿上一拍，“沈梦凝，我和我妹都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拥有幸福的人好嘛！当初你可以不顾全世界的反对，和那个贱男在一起。出事后、被那个被那个贱男抛弃后，都能走出阴影！现在为什么没有勇气再次打开心扉呢！”

沈梦凝垂着眉毛，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难道你还没忘了他？！沈梦凝！你个神经病！”乔竹云想到这个可能，怒火中烧的浑身涨热，拿手给自己扇着风，“我要打电话给乔雪梅！让她来教育下你这浆糊脑袋！哎哟，跟你聊天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竟然还没忘了那个贱男人！当初他要和你离婚的时候你不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么！难道你只是做做样子！难道你还没忘了他！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乔竹云说完止不住的大口喘气。

“你小声点！”沈梦凝的脸色从白变红，想要伸手去捂住乔竹云的嘴巴。

“什么离婚？沈老师，你老公不是死了吗？”陆童雨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

乔竹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抿住了嘴，两只乌黑的眼珠在眼眶内乱转。

陆童雨把手上的一篮水果放在软垫上，自己坐到了沈梦凝的旁边，“沈老师，你不是和我说你老公死了吗？这个离婚的又是谁？你结了两次婚？”

“一次啦。”听到陆童雨这样的疑惑，沈梦凝不禁笑了出来，“和他离婚的那天，他在我心中就已经死了。”

陆童雨神色严峻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乔竹云看到陆童雨带来的一篮水果，扯开话题问“你拿水果来干嘛？”

“探病不都是要带水果的吗？”陆童雨皱了皱眉，回答。

“探病？”乔竹云一头雾水，“谁病了？”

陆童雨用手指了指沈梦凝。

“哈哈哈哈哈哈。”乔竹云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翻，“你的学生……真的很可爱！”

陆童雨撇撇嘴，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们笑的这么欢乐，压低嗓子祥装发怒，“你们不是要复健嘛！”

“嗯嗯，继续！”乔竹云笑着起身，指了指软垫旁的轮椅，对沈梦凝说,“来，移动上轮椅试试。”在地面上移动，从地上上轮椅，是脊髓损伤病人必须要学会的一件事情。

沈梦凝坐在软垫中央，在上轮椅前，她首先要做的是将自己移动到轮椅旁。沈梦凝双手握拳，撑在自己身体的后方，利用双臂的力量想让自己的身体向前移，但这样做成效见微。沈梦凝不得不搬弄着自己的双腿到另一个方向，然后再用双手的力量抬起身体，让自己的身体勉强可以背对着轮椅。沈梦凝继续利用手肘的力量倒退移动着自己的上半身，将自己移动到轮椅前，拉下了轮椅的手闸，然后双手撑到扶手上，一起用力，抬起了自己的身体。

“还差一点。”乔竹云在旁鼓励。

但沈梦凝的力量还是不够，狠狠的摔到了软垫上。

“还是差一点!”乔竹云惋惜，“再来一次？”

“再来个屁！”陆童雨推开乔竹云挡在她身前的手臂，一步走到沈梦凝面前，抱起她上了轮椅。当她看到沈梦凝咬着牙、用她没有赘肉的双臂吃力的支撑着她的整个身体、每次用尽了全力却也才移动一点点，她的心就疼得不可言喻。她早就想冲上去帮沈梦凝了，却被乔竹云拦住了，而当她看到沈梦凝摔到软垫上时，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沈梦凝遭受这样的罪！

“上轮椅是必须要训练的。”乔竹云摇着头，表情确是笑着的。

沈梦凝坐上轮椅后，气喘吁吁的说，“小雨，你这样是阻碍我复健诶。”

陆童雨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双腿放好在踏板上后说，“哦。”

“哦什么啊。”沈梦凝松了轮椅的手刹，把轮椅往后划了划，看着蹲在地上的陆童雨。

陆童雨虽然知道上轮以这是必须要训练的，但是自己就是不忍心看啊！陆童雨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不是做不到嘛。”

“就是因为做不到才要练习啊。”

“哦。”陆童雨站起来，指了指软垫说，“那你再练咯，我不打扰就是了。”大不了你再练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嘛！

“算了，梦凝，你还是等手臂力量大一点再练这个吧。现在你几乎每天和陆同学在一起，你摔倒了她可以帮你就不怕啦。”乔竹云说。

“就是嘛！有我啊！”陆童雨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走，做下个训练去。”乔竹云笑着过来推沈梦凝的轮椅，来到了一个双杠前。

乔竹云拿来两个长腿支具，递给陆童雨，叫她去帮沈梦凝穿上。

“怎么弄？”

“你问梦凝，她知道的，我先去其他病人那看看。”乔竹云说完就走，真是不负责任的医生，陆童雨心想。

陆童雨拿着两个类似假肢，却又不是假肢的空心假肢来到沈梦凝面前，蹲着说，“那个姓乔的给我的，说是什么长腿支具，叫我帮你带上。”

“哦。”沈梦凝疑惑的看着她，“可是你会吗？”

“不会。”陆童雨摇头，这东西她压根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会用。

“给我吧。”沈梦凝伸手，“我自己来。”

陆童雨只好照做，看着沈梦凝拿起一个长腿支具，放在了自己的左前方，用手抬起自己的左腿放入了那支具里，然后又用手把那条腿像搭二郎腿一样搭在另一条腿上，开始系着上面的开关，将自己的腿固定到长腿支具里。

陆童雨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跷二郎腿的样子好帅啊，哈哈。”

沈梦凝白了她一眼，将已经穿好支具的左腿重新放回踏板里，伸手去拿右腿的支具，却被陆童雨一把抢了过去，“我会了，我来。”

“我自己可以。”沈梦凝伸手去抢，陆童雨却把它举高，不让她抢到，沈梦凝抬手够了半天没有够到，索性去抓住陆童雨举起的左手，竟然想要借力站起来去拿那支具，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人直直的向前摔了下去，整个人倒在了陆童雨的身上。

噗通噗通，沈梦凝的头埋在陆童雨的胸前，她清楚的感受到她激烈的心跳，和厚重的喘息声。陆童雨红着脸扶起沈梦凝，关心的问，“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就是想要帮你穿个支具，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

沈梦凝摇摇头，然后用手肘撑地，想要把自己的身体移动到轮椅旁。

“要上轮椅吗？”陆童雨看到沈梦凝吃力的模样，想要去帮忙，手刚挨到她的背部，就被沈梦凝的眼神扫射了一番，讪讪的收回了手，“好嘛好嘛，你自己试试，不行我再来帮你好吧。”在沈梦凝面前，陆童雨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奴隶啊！

沈梦凝上轮椅自然是又失败了的，等陆童雨将她托上轮椅后，沈梦凝忍不住用力锤了次自己的腿，“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

陆童雨听到她这么问，心头又是一紧，却仍旧不动声色的低着头帮她穿着另一只脚的支具，“怎么会呢。”

“就知道你会否认。”沈梦凝笑着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事实是，真的很没用啊。再怎么努力，很多事情也做不到。”

“例如？”

“太多了。”

“你做不到的那些事情”陆童雨抬头，坚定的说，“我都会陪你一起做。别忘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做你的腿的。”

“白痴。”沈梦凝笑着摇了摇头，“帮我喊乔竹云过来好嘛。”

“嗯。”陆童雨点头。

沈梦凝看到陆童雨离开，无力的靠在了轮椅上。她刚刚从陆童雨眼中，看到的那些炙热，深深的燃烧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已死的心，是否能够死灰复燃。但她清楚的知道，当陆童雨说，她会做自己腿的时候，自己的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已经被深深的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