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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陵听着这个声音,他艰难抬眼。

是谁?

他拼了命想起身来,想看对方的面容,然而对方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瞬间便有无形的力道自而下落下来,傅长陵动弹不得,只听对方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今日救你,只要你做一件事。”

“无莽山,第四个封印,”那人声音很轻,“你得去封。”

“而你今日入魔的名声,也不要去解释。”

“你……”傅长陵沙哑开口,“你要什么……”

“傅长陵,你应该知道,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我们这一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既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埋伏在云泽,也不知他们从何而来。如今你不如将计就计,背弑师叛宗之名,然后寻一个机会,加入他们,日后为仙界打探消息。”

那人似乎早已有这个准备,一段话说得极为流畅,傅长陵眼前慢慢模糊下去,他想问他是谁,却已经没有力气,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灵力笼在他伤口,他人平静道:“你若要联系我,唤一声青鸟即可。”

那人声音渐渐也变得模糊,傅长陵听得最后一句,便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前,想起的是秦衍说的话。

“那个人告诉他,如今魔修已经渗透云泽,仙界需要一个人在魔修之中当卧底,否则仙魔之战,云泽必输无疑,于是他选择了叛道入魔。”

当年是秦衍背负这一切,这一生,也该轮到他了。

还好,轮到他了。

******

“我知道,”秦衍低哑着声,“蔺前辈,是个很好的人。”

桑乾君沉默了一会儿,他缓声道:“你和修……傅长陵,在万骨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都知道了。”

秦衍坦然应答,桑乾君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眼来,克制着情绪:“她……”

“只有一缕神魂。”秦衍知道桑乾君要问什么,果断道,“我们知道旧事,也是因为其他原因。”

桑乾君愣了愣,随后有些失落,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那明日,你打算给她翻案吗?”

“蔺尘之事,涉及太多。”秦衍摇头,“如今师父不在,当务之急是稳住鸿蒙天宫。明天便依照计划,当着仙宗宣布玉琼真君和越明明以人炼脉的罪行,让所有人知道此事不可为,借以此事为由,接管鸿蒙天宫。”

桑乾君点了点头,秦衍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道:“师叔,若无其他事,您先回去准备明日大典吧。”

桑乾君担忧看了一眼秦衍的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阿衍,你师父……”

“我无妨。”

秦衍神色平静:“师叔不必担心,我本修无情道,不会太过伤痛。”

“那就好。”桑乾君听着,苦笑了一下,“你们修无情道的人,就是这点好。”

秦衍没有回话,只是朝着桑乾君行礼。桑乾君点了点头,便带人离开了去。

等桑乾君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秦衍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好久之后,他有些疲惫坐下来,他坐在江夜白床边,一个人。

他靠着玉石做的冰冷床头,静静看着已经坍塌的问月宫,感觉着心脏处对于傅长陵的感知。

他活过来了。

他交给傅长陵的玉佩里,炼化过他的心头精血,傅长陵带着,无论去什么地方,他都可以感知到傅长陵的情况。

如今他没有勇气主动同傅长陵说话,便依靠着玉佩感觉到傅长陵的安好。

确定傅长陵没事后,他整个人放空下来,他静静坐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仰望这一片废墟。

他想起年少时第一次进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不叫问月宫,这里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外面荒草丛生,江夜白拉着他站在这破落的宫殿门口,笑着问他:“晏明,你说这房子叫什么好?”

那时候他已经读得几本书,而江夜白还对一切都一知半解,他虽然终于学会了认知,但对于诗词之类的东西,根本看不懂。

秦衍怕他取名丢了面子,于是绞尽脑汁,恰恰见月亮从宫殿之后缓缓升起,他有些忐忑道:“师父觉得,问月如何?”

“好!”江夜白一听这名字,根本没再思量,抬手一挥,宫殿原本的牌匾的字便被抹去,只有带着他剑气的“问月”二字,歪歪扭扭挂在面。

这问月二字太丑,桑乾君来的时候看不过去,亲自写了‘问月’两个字让江夜白仿,江夜白仿了一晚,终于才挂了个稍稍体面的牌匾。

秦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是生死离别的时刻,他想起来的,却都是这些琐事。

或许是时光太远,太久,隔了一生一世,他再想起来,都像蒙了一层纱。

看不真切,想不明白。

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明明一切都改变了,为什么这个人,还会死呢?

无数的疑问夹杂在他脑海中,他缓缓回过头去,冰冷的玉床之,只有江夜白尸体粉碎后的粉末,静静铺在面。

秦衍看着那些粉末,他静静瞧了很久,好像看见那个人像以前一样,喝完了酒,没个正形躺在床,被子踢在地,每次都要他来捡,捡了给他盖,这人就迷迷糊糊睁眼,看他一眼后,又翻身睡过去。

秦衍想起这些细节,便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他便觉得有种无声的疼涌来。

这种痛苦似如巨锤砸在他心,他不知如何理解,如何形容。

疼得他想就地打滚,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情绪觉得自己异常镇定。

他突然明白了江夜白让他修无情道的意义。

至少能在人生最痛苦的时候,保留一份体面。

他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将江夜白的骨灰放入玉瓶之中。

等收整好后,外面天终于亮了起来,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官明彦的声音:“大师兄,师父说大典准备好了,让您过去。”

秦衍听到官明彦的话,他应了一声。

而后他起身来,提剑走了出去。

此时晨光落在鸿蒙天宫,云羽和官明彦在门口等着他,秦衍目光从两人面扫过,点了点头,只道:“走吧。”

云羽见秦衍一句话不问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然而秦衍只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却是什么都没说。

秦衍领着两人御剑而行,不消片刻,便到了君子台。

此时君子台已经是人满为患,各宗各派坐在早已定下的位置,而正方有八个蒲团弧形排开,所有长老按照平时的位置落座,其中一个蔺氏长老席照例空出来,放在了最边,而玉琼真君的长老席,也空着放在最边。

昨夜的事情早已传开,秦衍还没到,各宗各派就在窃窃私语,传着昨夜的消息。

“听闻江宫主出事了。”

“那君子台论剑还继续召开吗?”

“如今鸿蒙天宫主事是谁?”

“江宫主死了,道宗怕是又要起来了,剑宗如果不是江夜白,早就被道宗压得死死的,如今江夜白死了,剑宗怕是要急了。”

……

这些人说话没个顾忌,秦衍一到,便已经听见这些人的话语。

秦衍假作不知,在众人注视下到了桑乾君跟前,朝着桑乾君行了一礼:“师叔。”

“坐吧。”

桑乾君淡道:“你师父既然让你代管鸿蒙天宫,这位置你便坐了吧。”

桑乾君开了口,旁边人面面相觑,秦衍面无表情行礼之后,倒也不推辞,就直接坐到了是桑乾君边。

越琴在下方皱起眉头,扬声道:“桑乾君,那位置本是宫主的位置,如今哪怕江宫主不在,你让他徒弟坐,怕是不妥吧?”

秦衍没等桑乾君说话,听到越琴的询问,他直接道:“师父临去之前命我接掌鸿蒙天宫,直到下任宫主选出,我为代理宫主,坐这里,不妥吗?”

“你师父死时就你在身边,”越明明冷笑出声来,“你弑师的罪名还没洗干净,谁知道你师父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无需再说这些,”桑乾君直接道,“阿衍,同家说明一下情况吧。”

秦衍得了话,也不理会越明明,前一步,同众人道:“诸位仙友,在下乃鸿蒙天宫大弟子、江夜白首徒秦衍,昨夜我师父不幸陨落,鸿蒙天宫由我代管,君子台论剑延后召开,但今日还将诸位仙友请到此处,是有另一事需要众位仙友悉知。”

秦衍开口说了这话,越明明便紧皱起眉头,下方议论纷纷,秦衍面色不动,继续道:“近些年来,云泽灵气日益稀薄,诸多宗门修士修行不易,走投无路之下,便萌生了许多邪门手段。其中便包括了以人炼脉之行,此举伤天害理,违背天道,但因许多弟子修道心切,便犯下大错,其中就包括了鸿蒙天宫两位长老——玉琼真君,与越长老。”

说着,秦衍看向一旁的越明明,越明明急喝出声:“你含血喷人。”

“是不是含血喷人,一看便知。”

秦衍说着,抬手一个小球甩了出来,那个小球顿时绽放出华光,将秦衍在越明明和玉琼真君炼人之地的场景都完全复刻了下来,投射到半空中。

期初只见人来人往,有普通凡人在哭喊声中被投入滚烫的岩浆。

而后就看见岩浆边,是密密麻麻的符文,而符文往顶端,用来启动整个法阵灵力的,正是越明明的法印!

所有大型阵法,都需要一个开启的法印,这个法印往往是修士独有,看见那个法印,周遭一片唏嘘。

秦衍抬眼看着越明明:“越长老,如今可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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