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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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出来的，家家户户都是十来口人。七岁以下的小孩除去，一家也得两三亩地，有的孩子大的就得四亩地。

“没去看看他们的荒地怎么样，要是收拾收拾能种，两亩地咬牙也就卖了。”说话这人家里连大人带小孩买上两亩地正好够数。

旁边的人羡慕的看了那人一眼，“你家孩子小，我大哥二哥家的孩子都八九岁了，得四亩地才能落下户，家里哪有这么多银子，就是山地都买不起！”

可再怎么愁日子还是得继续过，路还得继续赶不是吗，几个大男人抹黑赶路，好几次差点走偏。容三叔非常庆幸自己临走时带来了火镰，几人举着火把仔细辨别来时的路。虽然大方向不会错，但偏差一点到达的地方就变了样。折腾了半天，几人终于在半夜回了平宁城根底。

容三叔远远看见城根底下到处闪着火光，“看着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呢？”按理说半夜了，大家都应该睡觉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火光？

奔波了许久，看到这个场面，几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等走近看清了情况几人才放下心，原本大家都聚在一起，升不了火。现在都分散开，各自升起了火堆，怪不得远远看着一片火光。不过问题随之而来，家里人挪了地方，现在他们找不到了！要是白天喊几声娘就能找到，这会大家都睡了，再喊娘估计会让被吵醒的人打的叫娘！没办法，慢慢找吧！

几人伸长了脖子各自找娘，路过别人的营地还会惊醒一些觉轻的人。被吵醒的人先是瞪一眼罪魁祸首，再警惕的目送他们离开。好在家里的推车够醒目，跨越了小半个营地后几人终于找到了娘！

同村的人围在一起，把家里的推车围在了中间，留了两个看堆的人，余者尽数安睡。容三叔看容老太太睡了便不打算惊动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爱妻幼子身边打算休息。可容老太太人老觉轻心里又存着事，容三叔再小心脚步声还是把容老太太吵醒了。

“三儿回来了，到我这来躺着。”容老太太往旁边挪出了一个地方。

容三叔脸都红了，十来岁的时候他经常赖在娘的被窝里，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都这么大了还怎么好意思再跟娘躺一起。但他也知道，容老太太此时找他是为了问落户的事，大不了一会说完话在回来睡。想到这容三叔和衣躺到了容老太太的被子上面，没和老太太盖一床被子。

容老太太也不管容三叔进不进被窝，毕竟他已经当爹了，不是小时候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容三叔说：“离城近的村子都不收人了，我们往北去了。”

“我知道，小六回来说了。北边的村子现在还收人吗？”容老太太问。

“北边三个村子现在归一个里正管，那边里正说荒地八两银子一亩，山地五两银子一亩。一亩地能落户三口人，七岁以下孩子不在内。”

容老太太在心里算了算，“也就是说咱家最少得买三亩地才能安置下？”

容三叔闷闷的应了一声。

容老太太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头，算了老半天才说：“三亩荒地就是二十四两，三亩山地是十五两，差了九两银子呐…”

“可是那边的里正说，想要在村子里盖房，宅基地也得八两银子一亩。”容三叔补充道。

容老太太半天没有声响，容三叔借着火光一看才发现他娘还在掰手指头算数呢，“娘，你想算什么，我帮你算。”

“我算算两亩山地和一亩宅基地能有多少钱。”容老太太被容三叔一打断就数错了数。

“十八两，比三亩山地便宜三两。娘你要算什么说出来我帮你算。”容三叔觉得借着火光默默掰手指数数的老太太有点可爱。

容老太太叹了口气，“唉，怎么算都不便宜！他那边的山地和荒地都是什么样啊？”

说到这个容三叔也有些遗憾，“我们到的时候都傍晚了，人家正要吃饭呢，没看见地都什么样。”

容老太太想了一下说：“什么样也得买，明天天亮咱就走。”

容三叔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怎么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施粥，下午的时候来了一队当兵的把粮食从城里拉走了老多，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不打仗还好，可打起仗来抽调兵勇，军户男丁仅许一人为生员，可娘有你们三个儿子…”手心手背那个不是肉，所以宁可多花钱也要赶紧落了户，不然等到想走也走不了的时候就完了。

容老太太拍拍容三叔，“睡吧，明早还得起来带路呢，你放心，娘还是有些私房钱的。”

容三叔在娘亲的安慰下就睡着了，他实在是累了，也忘了刚才想的说完话就回去睡觉的事，躺在老娘的被褥上就睡着了。

容老太太看着容三叔熟睡，把自己的被子搭在了儿子身上，又从推车拿出了一件厚衣服盖着睡觉。

母子夜话的不止容老太太和容三叔两人，各家有各家的算计。到了早上，整装出发的除了容家还另外有三家。

几家结伴就往北去，一路倒也没什么波折，平平安安就到了里正住的原口村。里正这几天基本不出门，就在家里等人来。看这几家人拖家带口的来了，笑的合不拢嘴。

容三叔对里正说：“麻烦了，我们想看看荒地和山地都是什么样的，再定到底买哪块地。”

里正点点头，“行，离这有点远，你们要是放心，就把推车放在我家院子，让我大儿子给你们看着。”

几家相互看看，就点了点头。自己家这点家当，里正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的。人家愿意与人方便自己再推迟就显得小家子气了，“麻烦里正了。”

里正领着几户人家去了他家大院，还没进院就看见对开的大门，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的，靠左停放着一辆马车。容芊芊跟着大人进了院子，就看见里正家整齐的青砖瓦房，一间正房左右还有两间厢房。见惯了茅草房和土砖房的容芊芊一下子就好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里正满意的看着容芊芊他们看向自己家赞叹的眼神，“你们把东西放着吧，贵重物品收好，让小孩子们也留这歇着。”

孩子们也确实累了，大妮娘妯娌三人也不打算跟着去了，留着不懂事的孩子在别人家玩，还没有大人看着，实在有些不礼貌。

容芊芊小声叫了声：“娘…”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妮娘看了一眼容芊芊就知道，这妮子准是想跟着一起去看地。看了一眼一副药下去就活蹦烂跳的容芊芊大妮娘还是点了头，“不许捣乱。”

见容芊芊跟着出去了，二妮抿抿嘴角也跟着去了。大妮娘看着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去的二妮喃喃道：“这孩子…”变化也太大了。

容芊芊等人跟着里正先去看了荒地，饶是早有准备，也都大失所望。荒地真是名副其实的荒地，乱石杂草让人看的心凉。

“再去看看山地吧。”也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说了这句话。

里正叹了口气，默默地带着他们往山地走，走着走着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村子里的耕地和好开发的荒地早就被村民分没了，这荒地和山地的价格也不是我定的，是衙门在上个月派人一一通知的。当时我还想，这么贵那会有人买，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容老太太说：“老哥这话我信。”

“唉，你们这些苦命人的钱我拿一文都嫌烧手。可没办法，上面就是这么规定的，我能做的就是划地的时候给你们多划点。”里正看着不远处的山地有些脸红，平心而论，他真没有贪一文钱，落户难民这件事对他来说，最大的得益就是辖区人口增多，将来交税能多得些。里正指了指前头的小山说：“这种隆起的就是山地，买了山地山上的树就是你们的，不然想要砍树就给往村里交钱。”

容老太太点点头，就是相当于花钱落户，在送点木材。家家户户的想要盖房子就缺不了木材，以后孩子婚嫁，老人寿材都离不了木材，这样一想买山地倒是比买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收拾干净的荒地合算些。

容三叔想起昨天里正说的话，问：“这是属于大岗村了吧？”

里正点点头，“对，不过这大岗村没有里正，跟原口村又是紧挨着，你们要是定下这里我一样给你们办。”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人更看重山地。

容老太太转悠了一圈拍板道：“那我们就要两亩山地和一亩宅基地，宅基地最好能离着这个山近一些。我们家算上年满七岁的孩子正好九个人。”

其他三户人家也是这个配置，里正拿出颜料制作界石，又用量尺的麻绳量出长度，折腾了一会才把四家的地划分好。

里正拍拍身上的土说：“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大岗村的村长，然后我们再回去取你们的行李。”

大岗村的村长家就远没有里正家气派，也就是一个比一般农家小院略齐整的人家。

村长此刻没有在家，倒是正在切鸡食的村长媳妇儿在家呢，看见里正来了就说：“苏大哥来了，快屋里坐。”将里正迎进屋后还招呼容芊芊等人进屋，十分热情。

里正似乎跟村长家很熟，进了屋就自顾自的坐下了，“老秦没在家吗？”

村长媳妇看里正带着这么多人来就把他们的来意猜到了，“他去村头跟人下棋去了，你等会，我找个孩子喊他，你们先坐着。”说完就出去站在大门口掐着腰喊：“铁柱，铁柱快回来！”三五声就喊回来一个孩子，村长媳妇对铁柱说：“去把你爷爷找回来，就说里正来了。”做完这一切的村长媳妇又淡定的回了屋。

容芊芊对这一系列操作很佩服，在经历了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之后，今天终于又见识了通讯基本靠吼！活到老学到老，真棒！

四十多岁的村长慢慢悠悠的回来了，对里正的到访还有些抱怨，“我那局棋眼瞅着就赢了，铁柱跑去说你来了，苏二马上就把棋推了，说这把平局，你们这一家人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里正哼哼一笑，“也就你能跟苏老二那个臭棋篓子下到一起去，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里正说完又遥指着刚刚划分好的山地说：“后山的山地卖出去了，这几户人家以后就在大岗村扎下根了，你多照应着点。”

村长说起正事就没那么不靠谱了，问容芊芊等人：“宅基地定下了吗？”

容三叔笑道：“也不知道村子那里有地方，还没定，要是可以的话想离着山近一点。”

村长说：“行，一会儿我跟里正一起去写文书，路过的时候就把宅基地定下来。你们也得赶在天上冻前起好屋子，要不然这个冬天是不好过。”

容老太太点点头，“是这个理，漂泊了这么久都盼着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唉，都是苦命人啊，一会圈宅基地的时候我给你们多圈点。”说完站起来对村长媳妇说：“我跟着去一趟，晚上不用给我留饭，我去苏大家吃。”

被叫做苏大的里正笑而不语，村长媳妇似乎也有些见怪不怪了，瞪了村长一眼，转身拿了一壶酒塞到村长怀里说：“每次见面都得喝，记得少喝点。”

一行人刚走出村长家的大门口就碰上了一个人，正是村长口中的臭棋篓子，里正的弟弟。村长笑着说：“还想去找你呢你自己就来了。”

苏二嘿嘿一笑，“你俩碰上肯定要喝点，能少得了我吗！”

里正问弟弟：“跟家里说了吗？”

“说了，我是先回的家才来的。”说完苏二还拎起一双用麻绳捆住的千层底鞋，“你弟妹让我给老太太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