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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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难得早早躺床上休息的【中原中也】突然睁开眼。

他看向窗外，月上中天。

城市已经大体平和下来。

如往常很多个夜晚一样，安静与喧嚣同步展开。

他起身披了件衣服,步伐有些快地往外走。

本部这一层值守的人员立刻关心地过来寻问情况：“【中也】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把所有人叫起来”，【中原中也】脚步没停，“带着外面的人,往横滨中心的方向躲。”

部下一愣，立刻应道：“是！”

……

涂名岛沿海边缘，横滨的入口，刮起了强度越来越大的风,海水被卷起,雄浑的波浪滚滚而上，又轰的一声落下，造成剧烈的声响。

断裂，无规则，不连续。

这是时空漩涡的引力，细小的裂缝在天上开始频繁出现,又频繁消失。

地上的一切都开始受影响。

【中原中也】飞速向这里赶来，身上逐渐冒起了红色光晕。

作为世界壁的一部分，他在帮着修补这些漏洞。

“‘书’！”

“【中也】，到最后时候了。”

“我看到了。”

“将主世界的荒霸吐……”

“别打他的主意！”【中原中也】沉声打断,“他必须回去。”

“【中也】,我不想过多借用你的力量，但融合不顺利，我已调动了太多能量去补齐那些阙隙，待横滨彻底进入这个世界后,此方世界主动破开让我们进入的缺口，会涌进混乱的宇宙风暴，到时候，我恐怕没有余力再管必定会扩大的裂痕，如果全交给你的话，你现在的状态……意识恐怕保存不下来。”

“就算失去意识，我也不算死去”，【中原中也】冷声道：“不是会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吗。”

‘书’顿了一下，“……你若是肯自私一点，会轻松很多。”

“那家伙答应了别人，会很快回去”，【中原中也】道，“我还没精疲力尽到要毁掉别人约定的地步。”

【中原中也】向前走了一步，踩在汹涌起伏的海面上。

“那么，是要走了吗？”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

【中原中也】回过头，就见【太宰治】双手插着兜站在一块地势稍高点的岩石上，他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脸上满是夜色的冷白。

风吹散了他手臂上的绷带，长长的白色带子和他的大衣下摆随风吹向一侧。

他没有整理的意思，只是站在那看着他。

“【太宰】……”，【中原中也】脚步一顿。

“我不太相信承诺。”【太宰治】道：“一切堵运气的情况下，我从不认为我的运气会好。”

【中原中也】微微惊讶，“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做了什么。”

“仓促太过，不能确定成功率”，【太宰治】道：“所以最后，还是落到你身上来，你的保证，所谓对自己生命的热爱，都是真的吧。”

“【太宰】，你在不放心我。”

【中原中也】想起前两日自己的羞囧，不禁挑了下眉，原样还回道。

【太宰治】神色不动，“记住自己的想法，即使意识消失殆尽，也给我牢牢记住。”

【中原中也】：“……自然。”

“放心吧”，他顿了下道：“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完，是一定要回来说的。”

“我其实有点不理解”，【太宰治】目光幽深，“我没有给你什么答案吧，为什么你一副只要说出口就能成功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蠢话”，【中原中也】漂浮了起来，挑眉道：“我怎么可能将这种重要的选择权放在你这样的家伙手里，你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也没有犹豫不决的权利，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就行了！”

【太宰治】：“……”

“这就太霸道了吧。”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你第一天知道？”

话音落下，一缕红光向流星一样冲向天空。

【太宰治】抬起头。

……

横滨的人是第一个察觉到世界的变化的，随后是海边驻军的军队。

再然后是杯户，最后扩散至所有能看见或不能看见的人。

如同两个世界接触的第一刻，那奇怪到仿佛灵魂在撞击的让人无法形容的感觉，现在，在这最后一刻，鲜明到更无法忽视。

幽暗的夜里，海风清冷而狂躁，波涛在宇宙风暴的压迫下，反倒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岸上的人随着惊醒的海鸟一起抬头，看着天边焚烧如火的壮观。

红与黑交杂，时空的漩涡在此彻底融合。

荒霸吐燃烧起来像烈火，将宇宙的一角在此展现，瑰丽而绚烂，危险而可怖。

整个城市在仿佛压低的天空下变得渺小。

断壁残垣投下大片的阴影。

如同猛兽一样让所有人顷刻间趴了下去。

重力、引力、空间感、方位感全部在一瞬间失衡。

甚至连赖以生存的氧气仿佛也在被极速抽走。

他们终于看清。

天上那个极大的黑洞。

此时此刻还能站着的人没几个，除了能力较强的异能者，和隔得较远的人。

‘【中也】？’

一直被【中原中也】特意迫使沉睡的另一个人在这种动静下难免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离时空裂缝最近的海滩边缘成了屠宰场，整齐驻营的军队在扭曲混乱的时空间下开始四分五裂，鲜血流离。

“退！”

即便是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也能看到那轰然散开的如蚂蚁般的黑点。

反倒横滨因为是‘书’某种意义上的本体，倒是被它护的结结实实。

只偶尔有长鞭一样的黑色乱流扫过。

【中原中也】略显不放心的看了眼下方，【太宰治】单独一个人，不太容易看见。

但此刻显然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他只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听着中也”，他对刚醒，还不太清楚情况的另一个自己吩咐道：“待会应该会有力量来接你回去，趁世界屏障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之前，你必须立刻出去，不要反抗。’

“你在做什么？”

“修补时空裂缝。”

“很危险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对时间我还是有基本的概念的，睡了很久这种事，我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

“确实不算轻松。”

“我帮你。”

“不用。”

中原中也一愣，犹疑道：“我帮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世界，如果用你的力量的话，可能会造成世界壁的破绽。所以，我来就行。”

“……是吗？”

“当然。”

……

“竟然在这种时候！”

一个带了点恼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脑海。

【中原中也】抬头一看，一张虚幻的书页突然从虚空中闪现，然后，笔直地朝他飞了过来。

“接你的人来了，中也”

“不行，我不放心。”

“立刻走。”【中原中也】沉声道。

“不许！”‘书’恼怒的在他们面前幻化出本体，“这个普通世界接纳我们这种高等级世界后，世界壁薄弱到近乎危险，必须由荒霸吐的力量来补充世界能量的消耗。”

“我就知道你打着这个主意。”【中原中也】冷声道。

“【中也】，我无私心！”

“你确实无私心，只是太过贪心。”

“这也是你的世界，【中也】。”

“我可没那么宽博的好心，若不是世界消失了，我所在意的人也都会死去，我还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离开这个身体。”【中原中也】对另一个自己叫道。

“你们先看后面”，中原中也声音沉沉，“那是什么？”

被‘书’拼尽全力织补住的洞口附近突然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漆黑的天幕像是一块撑到极致的破布，又像是因为缺口而受到诺大集中力的水坝，开始一寸寸崩盘。

‘书’：“……！”

它虚幻的本体瞬间消失了。

【中原中也】也立刻飞向那处。

此方世界给他造的身体显然不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完好无损。

即便被异能保护着，也开始出现割伤和不适。

‘我会消散掉自己’，‘书’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脑海里响起，‘将所有能量补充到世界里去，但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哪怕只是存在闕隙，完整的世界屏障也建立不起来，【中也】，那个时候，不止我们世界，连这方世界也会被牵连。’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我知道。”

为了救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书’的确已经做到了极致。

换一个普通的世界意识，估计根本做不到。

只看在它这般努力和执着的份上，即便明知道它在类似于道德绑架一样的算计，【中原中也】也无法说什么。

而且他最初做出帮忙的决定，就是因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思量。

现在，自然也是同样。

‘中也，你先回去。’

他看了眼那张还在闪着稀薄光芒的‘书页’。

‘书的力量也是会消耗完的，这种跨跃世界的作用，即便是在自己的下位世界，也不代表能一直坚持，不要逼我动手，你不会让我这个时候消耗力量吧。’

中原中也：‘……’

‘我坚信一句话’，【中原中也】道：‘只要用力呼吸，总能看到奇迹，也不要太小瞧我了。’

‘我唯独不会小瞧你’，一个人形身影从这具身体里分离了出来，如同镜子一样与【中原中也】面对面，‘那么记住你的话，给我用力的好好的呼吸！’

【中原中也】郑重道：“好。”

……

‘书页’接走了属于它世界的人。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最不愿连累的就是一腔好心跑来帮忙的中也。

“那么接下来……”

他又往地面看了眼，这次不知是不是运气好，一眼捕捉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他略微顿了顿，冲着‘书’消失的地方飞过去，而一缕红光却从身体里分离出来，朝下而去。

……

“【太宰】。”

海边的风没有停息下来，但随着‘书’和他自己先后上场，却平静了许多。

“我……”

“……是来告别的？”

【中原中也】怔了下，“……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幻影明明和他没什么区别吧。

【太宰治】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道：“因为有所预料吧，‘书’拼命的想抓住另一个荒霸吐，甚至不惜让你不喜，总不可能只是因为不分时机的贪心。”

【中原中也】：“……”

“看来我与主世界的那个自己，命运相差不大。”

“喂……”

“不想失去的东西一定会失去，我所追求的有价值的东西都不约而同的在得手的那一瞬间消失”，【太宰治】微微一顿，“你以为我会说这种话？”

“……”

“不会喔”，【太宰治】声音平静，“听好，现在是秋天，重逢的时候，景色要依旧。”

【中原中也】一愣。

“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要脸带笑容，什么全世界最歧视我这种话，对主人这么无礼的事绝不能再来一遍。”

【中原中也】低声应了一声，“好。”

“你逝去过多少时光我不管，但我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要是不能抓紧时间回来的话，我不会管什么约定，会去干自己喜欢的事。”

“好。”

“不讨价还价吗，小矮子似乎没这么好说话吧。”

“约定我会遵守”，【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但是【太宰】。”

“怎么。”

“我现在也相当于部分世界意识，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也在配合我，所以能做到些不可思议的事。”

【中原中也】伸出手，摇摇指向他，“抱歉，你是无法背上生命前行的。”

以世界意识的权限作出判定，将【中原中也】这个人的存在否定。

【太宰治】神色一变。

“没办法，你就是这么奇怪的人，明明恶劣的能无视脚下的鲜血，明明比谁都透彻和明晰，却缺乏足够顽强的意志力，所以，我不能让你记住我。”

效仿当初‘书’将横滨以外的人事全部判为不存在。

他也如此将自己的痕迹从世界抹去。

“你承受不住约定的重量。”

“【中也】！”

【太宰治】一手向他抓来，试图阻止他的意图。

白色的光芒耀眼的闪亮起来。

【中原中也】撑住他差点跌倒的身体。

“人间失格是不可能对世界意识起作用的”，他低声道。

“说过不要擅自做什么动作吧，你只要记住我的吩咐，按照……”

一阵风吹过，【中原中也】像幻影一样整个人闪烁了一下。

【太宰治】瞳孔一缩。

体内的力量开始急速消散，看来维持这个幻影的时间也没多少了。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样子，不禁有些记忆分散。

似乎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夜里，深红的大门前，他站在走廊上，回头看向屋里的【太宰治】。

那是【太宰】离去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现在想来，那次也是离别。

记忆里的大门嘎吱作响，渐渐合拢，【太宰治】模糊不清的话语已经越发模糊。

“突然有些好奇”，【中原中也】道：“你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他手上光芒一闪而过，在一个人的时光里开始回溯，那间办公室依旧在一片黑暗中沉寂，【太宰治】坐在最里面，双手交叉，目光仿佛与他在相隔的时空里交汇，他轻声道：“再见，【中也】。”

这次他听清了。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似乎那些难以释怀的，莫名放不下的，全在这几天，从【太宰】的口中，从岁月的一角里找到了答案。

这样啊，原来是道别过的啊。

他点上他眉心，【太宰治】慢慢闭上了眼睛。

红光像纱幔，像云彩，轻柔的在空中乱窜，一点点补上那些透着不安的黑洞。

星星点点的光亮开始出现在天空，意识的消散突兀又自然，安静的在这绚烂的无法直视的夜里不带任何声息，只留下记忆里永远不会再存在的一道声音。

“再见，【太宰】。”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中也】。

he版：

浑浑噩噩没有自我的时间就那样无所知觉的过去。

有什么东西坚持着不肯熄灭，于是这点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意识的零星光点便也始终不曾散去。

在某日听到个清冷的女声，“有个人向我交易，交易你活过来，但你并未实际死去，所以交易的代价减半，得到也减半。从此，他便与你一样，非死非生的，一直存在下去吧。”

直到这时，【中原中也】才仿佛有了手脚，有了身体，有了感觉，他睁开如山岳般沉重的眼皮，阳光耀眼，落英缤纷。

天地五彩斑斓的有些过于美丽。

他抬手遮了遮，才发现自己靠在一堵墙上，而身前不远处站着个人。

他从下往上慢慢看上去，是个清隽帅气的男人女人都能尖叫起来的青年，“【太，宰】？”

他有些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太宰治】似乎一直在等着他醒来，但直到他发出声音才回过头看他，一片金黄色的树叶从他耳边飞舞着飘过，他接住看了看，道：“景色不曾变化多少，但这是第二个秋天。”

【中原中也】：“……你记得？”

【太宰治】转过身，正面朝向他，“各种可能的结果前，猜中你的举措，实在不是多难的事。”

【中原中也】动了动手脚，浑身僵硬，像发锈的机器，他略微心虚，“……你不是要秋后算账吧？”等老子好了再算啊。

“不”，【太宰治】双手插兜，向他走了过来，“剩下半句话，说出来吧”，他嘴角微微勾起，“我想了三百六十五种不同拒绝的话。”

【中原中也】：“……”

ps：还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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