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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可否将那方帕子留给我,作为信物。”
苏怜抬眼看向他,眸中的神色一片焦急恳切,纯良可怜。
谢九川握着剑鞘的手指微动,他看着面前女子杏眼微红,紧咬着嘴唇,心头一颤。
也罢,本就是她父亲的遗物,留给她也无不可。
他缓缓伸手,在怀里摸索着,半晌后,他颤着沾满血污的手指,拿出了那方淡青色的丝帕。
“收好。”
“两日后子时三刻,我会在此处等你。”
远处渐渐响起了几声侍卫的嬉笑声,谢九川眸光一暗,将帕子递到苏怜的手中,身形闪动,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苏怜捏紧手中的帕子,忍住眼眶里的泪水,翻来覆去地看着。
她的手腕止不住发颤,哆哆嗦嗦地把它展开,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上面的字迹。
一笔一画间,都是她爹爹惯用的笔势,或敛束而相抱,或婆娑而四垂。
每多看一眼,她心里的酸涩便涌上一分。
但她不懂。
她不懂为何爹爹的绝笔遗书,只留下这似是而非的一首词。
或许这里面满是隐秘和玄机,但她却无从的得知。
就像她与爹爹隔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天堑,遥遥相望,却难以触摸。
苏怜鼻尖一酸,她仔仔细细地回想,爹得临行前是否留给她解密的一字半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泪眼朦胧中,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忽地想起了谢衍。
他同父亲相识多年,或许他又办法可以解开这其间的疑惑。
苏怜顾不的地上散落的紫苏叶子,将帕子小心翼翼地收在袖子里,踉跄着朝着花厅跑去。
***
花厅里,谢衍正写好一封信,让谢七舟传信给顾岐。
荆州城里的这味药,谢十虽认得,却不可解。
若是想要配出解药,还需顾岐到荆州来一趟。
这些天,他的暗卫几乎探察里荆州城内的大小官员,本地的外地的富商,发现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夜间使用此香。
但他也察到,使用此香的人都面黄肌瘦,夜间咳痰,说话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
荟月楼的东家是个刚过知天命年的男人,但已经状若老叟,夜里燃上香后龙精虎猛,香熄灭后整个人就如同行将就木。
看来对此催.情香上瘾后,身子就会被逐步掏空。
谢衍已经查到,现在荆州城里有一些人已经意识到此香的不妥,暗地里花重金寻找解药,但最后都无功而返。
既然,荆州里暗处的势力可以用毒香将人聚拢而来,那他也可以用解药收买人心。
谢衍看着谢七舟轻巧离去的身影,缓缓地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凝眉沉思了一会。
旋即迈步回到内室,想看看苏怜正在做什么。
结果一绕过屏风,发现矮榻上空空如也。
刚刚还坐在炕桌边,言笑晏晏地摆弄着桃符的女子消失不见。
谢衍呼吸一滞,那种灭顶的惶恐不安又涌上心头。
他极快地转身,甩开袍子冲出屋外,正准备吩咐暗卫在府邸内寻人时,忽地看见苏怜正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提到嗓子眼的心肝倏地落了回去,他强硬地握紧苏怜的手腕,心里带着气,将她扯回到矮榻边。
苏怜噼里啪啦地掉下眼泪,从袖子里颤抖着掏出那一方丝帕,放在炕桌上,哽咽的不成样子,
“谢衍,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信,求你看看…求你…”
谢衍本来有千言万语教训她乱跑的话,现下全都堵在了喉间。
他叹着气,垂眸看去。
视线触及丝帕的一刻,谢衍整个人定住了。
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哑声急切问道,
“你从何处寻来的。”
苏怜咬了咬下唇,答道,
“那个怪人刚刚来寻我,他要我和他一起离开荆州。我为了稳住他,便先假装同意,和他约定了两日后随他走。这方帕子,是我向他要来的信物。”
谢衍眸中升腾起寒意。
竟然又是谢九川?
他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
谢衍伸出长指,展开了那方丝帕。
淡青色的帕子,应该是杭州最负盛名的蚕丝制成,上面的的确确是师父的字迹。
谢衍蹙眉,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宛州时,从当铺那里得来的那方帕子,他只记得他从上面推演出了重要的消息,但他现在却忘了个彻底。
此丝帕是彼丝帕吗?
谢衍心中犹疑。
他又凝神看向上面短短的百八十个字,只觉得豪无头绪。
谢衍皱着眉毛,迟疑道,“你…与他约好了两日后随他离去?”
闻言,苏怜乖顺地点点头。
谢衍阖了阖眼,心中转瞬间定好了主意。
既然谢九川自投罗网,那他提前备好的诱饵便是多此一举,他只要提前两日,在府中布好天罗地网,只等着谢九川一头撞进。
只是这帕子对谢九川来说,应该是绝密的物件。
他拿捏着它,便如同掐住苏怜的命脉,可如今为何又这般轻易地就双手奉上?
谢衍忽地想到一种可能,他看向身前哭地稀里哗啦的女子。
眼圈微红,睫毛濡湿,杏眸里潋滟着泪花,仿佛是水面上倒映的璀璨焰火。
如果是这个理由…
那谢九川此前的从中作梗似乎都说得通,给自己的饮食中下入西域秘药,威胁苏怜三缄其口。如今,他还要带她远走高飞。
谢衍垂在身侧的拳头逐渐捏紧,额角抽跳。
若是在从前,宝剑也好,骏马也罢,他永远都是紧着最好的送给谢九川,是为了他的衷心,也是因为二人十余载的情谊。
但唯有此事,他一丝一毫,绝不相让。
***
谢衍发下密信,又从相邻的兖州调来了四十人马,只为设计一个□□无缝请君入瓮的圈套。
苏怜这两日吃也未吃好,睡也未睡好,脸可见的小了一圈,本来身子就未好彻底,现在茶饭不思,每日就盯着那帕子瞧,身子又熬坏了不少。
谢衍只能向她一再保证,保证自己捉到谢九川后,定会逼问他说出真相,揭开绝笔遗中的谜团。
一边安慰着,谢衍暗自决定,等到顾岐从京城赶来,那解药的事先放放也不迟,帮苏怜调理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就这样苦熬着,一直耗到了两日后。
谢衍不忍让苏怜成为诱饵冒险,便派了暗卫中一个十三四岁的白皙少年,穿上了淡绿色的百蝶撒花襦裙,为了掩盖身型,又加了件兔毛的披风,让他扮作苏怜的样子,带好兜帽,垂着头在角门候着。
子时三刻,夜里渐渐落下了雾,青瓦梅枝笼在朦胧中,只留下家家户户的红灯笼在迷蒙中散着红光,明明灭灭。
负责装成苏怜的赵小卿把脖颈间的兔毛拢得紧了些,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脸。
他舔了舔唇上桂花味的口脂,只觉得自己定是因为年纪小,资历浅才摊上这般难做的差事。他正满心抱怨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他警觉竖起了耳朵,把头低得更低了些,生怕自己拙劣的演技一不小心穿了帮。
谢九川站在浓雾中,看向远处那个纤瘦窈窕的背影,她披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身后背着一个深绿色锦缎的布包。
看来谢衍对她是极好的,身上那件皮毛,如此大完整的一片儿怕是要上百两银子,更别说他远远瞧过去,只见通体雪白,更是价值不菲。
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快感,谢衍待她再好又能如何,她最后终归是要欺他瞒他离他而去。
谢九川心中一阵激动,他向前迈过两步,正准备携住苏怜的肩膀,带她飞身跃上房檐,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领着她离开时。
他猛然撇见,他脚步声响起的那一瞬,那个纤瘦的背影手臂微动,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腰侧。
有诈!
谢九川在暗卫中历练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训练有素的暗卫警觉的身体反应。
当周围有异响时,要极快地将手按上腰间的佩剑,只有这样,当危险来临时,才能快准狠地出剑御敌。
此人不是苏怜,而是谢衍手中的暗卫。
谢九川一瞬间失了力气,他心中苦涩难当,挺直的脊背也不自觉地颓唐了起来。
他早料到了不是吗?
苏怜当时的反应不合乎常理,甚至可以说是疑点重重。
但他还是信了。
他冒死前来只为带她离开,只要有万分之一她心甘情愿的可能,他觉得自己都是不亏的。
谢九川知道自己现在定然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中,或许几十张弓箭蓄势待发,只等射进自己的心窝。
他认命般地一笑,竟觉得此刻丝毫不畏惧。
他将腰间的佩剑解下,哐铛一声摔在地上,他呵呵地轻笑起来,语气里皆是挑衅和无谓。
“谢衍,别再藏了,我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晚上再补3000感谢在2020-06-0423:09:49~2020-06-0614: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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