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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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宽敞明亮的圣维特宫殿舞会厅里,穿着联邦军装，或是华美礼服、亦或者是华特制服的人们，拿着酒杯,几人成团,如同彼此间有吸引力的粒子般相互靠近,当接触到一定时间后，又会分散开来，继续寻找着接下来的目标。

也有一些人，或许谈到深处，兴致高涨，男女之间便会邀约一曲，下到舞池里进行更加隐秘的对话。

舞池边，厅壁的白色立柱旁。

“时瑾大将。”

沐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南泽惊地站直身来。

唯独时瑾神色自若地抬头,转过身看向沐赫。

只见沐赫立在面前，正面朝向着她，伸出右手,身体微微鞠一躬,发出了邀请：“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他那双幽深冰寒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强势：“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之前那件事。”

时瑾礼貌地勾了勾唇：“当然可以。”

她可是很有合作诚意,对于合作对象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她当然会满足。

将手搭放到男人温热的大掌上，她偏头对南泽说了句：“在这等我。”

沐赫眯了眯眼,扣住掌心里冷玉般的手指，将手的主人带向了舞池中央。

两人站在一对对旋转起舞的舞伴中，面对面，过了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扶着你的腰，掌心相扣。

时瑾笑了下：“殿下不和别人跳舞，却来邀请我，不怕其他人误会我们的关系甚好？”

沐赫瞥了眼周围那些穿着舞裙、却明显是联邦军官的年轻女性，不咸不淡地问道：“你们联邦的其他女军官都趁着刚才的一小时去换了晚礼服，将军却依旧一身军装，不怕别人的眼光？”

时瑾抬头：“当然不会。”

她要是想像那些女人一样满足于自己魅力带来的虚假荣耀，将未来依靠着别人身上，就不会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一路爬到这个位置了。

沐赫眼神睥睨：“将军都不怕，我又怎么会怕呢？就算被误会，又与我何干，将军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当然是。

时瑾气笑了：别人怎么想当然不会影响到他，那些人只会以为她和王储有什么特殊关系，或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到时候也只会来找她的麻烦。

沐赫脚下忽然开始动作起来。

双人舞向来是男方领舞，女方跟随，沐赫一动，时瑾也得跟着动了起来。

脚步抬起，弯曲转向，你前进一步，我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沐赫的舞步一转，突然变了调子，一只脚像是迈错般地向时瑾的脚踩了过去。

时瑾没有低头，虽然看不到下面，但她的反应极快，脚步一变，顺着他脚的方向朝后退去。

在她避过了这一步后，沐赫动作不停，如疾风呼啸般将原先的步调打乱，快速开启了一个新的节奏。

这是……华特的交际舞。

本来为了照顾女士，应该跳的是联邦的交际舞，但谁知，沐赫出其不意地改变了舞步。

接下来是跟上，还是假装不熟练，时瑾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一念头。

华特的交际舞源自皇室宫廷舞，动作本就有些繁杂。

跟得上就意味着她对其十分了解，对于她这个跟华特毫无瓜葛的联邦大将来说，这就有点违和了。

但若是假装不熟，被对方踩到了，或是她踩到了对方，那就相当于她在向沐赫示弱。

但面对沐赫，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她不想输。

所以……

两人昂首挺胸，肩背挺直，两手相握，或扶着对方的后腰，或搭在对方肩上，上身依旧保持着一小段距离，而下身却是你追我赶，动作飞快，如同两个斗得激烈的天生劲敌。

远远看去，黑色的大将军装与白色的王储制服如同合为了一体，靠近些才能发现，两方边境分明，对比强烈。

就好像黑白都有了意识，黑色想要染黑纯白，纯白也想侵入纯黑，只是两者都不肯想让，谁都不愿意先退后一步。

沐赫低头，语气深沉：“没想到将军对我们华特的交际舞这么了解。”

时瑾面露侥幸，感叹道：“这也是因为我的副官南泽，多亏他专门提醒我，让我去星网上学习了华特的舞蹈，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在殿下面前出糗了。”

听着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亲昵，沐赫不动声色：“南泽？”

时瑾微笑：“就是刚刚我身边的人。”

沐赫扶着她后腰的手微微按了下，又状似无意的松开：“是吗？没想到将军和属下的关系这么好。”

“还好，毕竟南泽跟了我这么多年。”时瑾视线上升，从他的领口移到了下颌，虽说他是个男人，皮肤却光洁如玉，“殿下不是说要和我谈事吗？”

“那个不急。”

时瑾无奈：卖东西的不急，那她这个买家急着也无用，就是不知道这卖家还想打个什么主意。

虽然她察觉到了沐赫今天有时在看她，但分别一年，她自己都忙着事业，没怎么想起过沐赫，也就以为沐赫早把怀疑丢了去。

当年她的那招金蝉脱壳并不简单，为了以绝后患，她完全是以生命作赌，设计了一个几乎没有人能逃出的死局。幸好，她命大，最后从爆炸中活着逃了出来，与情报局接应上，回到了联邦。

再加上总统阁下动用最高权限封存了她的档案，为她伪造了卧底那几年，她在联邦的生活经历，只要她自己不暴露出来让对方察觉，那沐赫就不可能找得到她是林今的证据。

跳舞时，时瑾趁着身体旋转，扫了场内一眼。

此时舞会已经接近了尾声，总统阁下不在场中，大概是离开舞厅去了休息室里。

酒桌边，廖松鹤大将身边带着侄子，正在和来访的华特帝国商务部长聊天。

阳台处，沃尔德大将靠着围栏，似乎在饮酒，而他的副官正挡在阳台入口，阻拦着一众身穿奢华晚礼服的贵女。

“将军和我跳舞都不专心，是觉得我很无趣？”

收回视线，时瑾看了眼明摆着是要和她聊天的沐赫，真诚地笑了：“当然没有，殿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殿下相处让我感到十分愉快。”

若是夸人就能让他快点和自己签下协议，她倒是不介意拍下他的马屁，好让让他见到自己的诚意。

当然，她最想要的，还是沐赫能在和她交易的时候，再给她打个折，毕竟给整个军团添置新装备那可不是笔小数目。

因为刘威家族的生活极尽奢靡，做什么都耗费无数，这么多年累积下来，花掉了第三军团内的不少积蓄，而且作为司令的人管理不善，对下面的贵族肆意纵然，导致他们也跟着不守规矩，瞒天过海，扣下不少该上交的好处。

这些日子忙着过渡军团司令的权力和位置，下面的那些肥羊们，时瑾还没找到机会处理。

明明手里有一堆待宰的肥羊，结果她还那么穷，想到这，时瑾就有些不开心。

听了她的话，沐赫也不知信了没有，眸子里依旧泛着冷光：“将军实在是厉害。一年前你才当上的中将就被派来接待于我，倒是挺受你们总统信任的。可惜，我当时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然他早该想到，时瑾迟早会继续往上爬。

当然，那时最影响他判断的，还是他觉得时瑾就是林今，后来又被时瑾挑明的事。

他眼中意味深长：“当时将军在我面前直言不讳的时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稳重啊。”

还跟他说什么不想被他当成别的人，她只是她自己，但他怎么想又跟时瑾有何关系呢？

时瑾心道：当时确实是有些心急了，为了尽快打消沐赫的疑虑，她就在沐赫面前做了场戏，不过……

你又有什么证据来揭穿我呢？

她不退反进，抬眸直视着沐赫，眼睛弯弯：“是啊，一年前的时候，我确实还不够成熟。那时候我刚刚成为中将不久，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接待殿下，心情十分激动，就难免有些自以为是。我那夜郎自大的样子，实在是让殿下见笑了。”

沐赫眸光一凝：“是吗，那倒也是难免的事。”

时瑾又提到：“仔细想来，那时军演我也有不是之处。都怪我太过争强好胜，为了赢得胜利，就仗着殿下光风霁月，行事光明磊落，故意使了不入流的手段……”

“行了。”沐赫倏地打断：“我知道了。”

时瑾表情愣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话都被她说完了，沐赫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琢磨着：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是如此精神。

当年，他把林今放进过高级治疗仓里，虽然当场显示的结果只是喝醉，但后来他无聊之时让人将检测数据重新进行了分析，就发现了林今身体的一个特质——她饮酒后的昏迷，并不是单纯的喝醉，而是类似于被麻醉后的反应。

昏迷时，林今的大脑活动似乎仍然处于高度活跃状态，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喝断片的样子，而且实际上，她的身体也出现了失控无力的现象，如同运动神经被麻痹一般。

经过询问那些技术人员，沐赫也知道了，这种特质应该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倒像是基因变异的结果。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倒是希望，这能起到甄别的作用，至少能找到一点证据来告诉他，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可距离宴席过去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当年林今是喝完酒就晕倒的，时瑾却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反应。

沐赫眉头慢慢皱起：难道真的不是？

“殿下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时瑾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闻言，沐赫松开了眉，再等会儿吧。

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下一刻，舞池里的音乐蓦地停止，原来是乐队停下了演奏。

舞会的最后一曲结束，也意味着今晚的盛宴马上就要结束了。

时瑾松开右手，将其从沐赫手里抽了出来，同时左手从他肩上放下来。

她退后一步，与沐赫拉开了距离，感激道：“多谢殿下的邀请，能和殿下共舞，是我的荣幸。”

沐赫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声音平静：“能跟将军共舞，也是我的荣幸。”

这时，南泽走到时瑾身边，声音不大，但沐赫也能听到：“大将，回去的飞行器已经准备好，就等在外面。”

作为军团司令，她总会有很多与众不同的特权，比如：在其他人等下还要去停车场，再乘坐飞行器离开的时候，她的飞行器就已经停在了宫殿外。

听到这话，沐赫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很快，总统沃克回到了宴会厅，朝着北侧的发言台走去，有人走过来请沐赫一起上台。

等下沐赫讲完话，也要从专用通道与华特的人一起离开，两人今晚怕是也说不上话了。

时瑾想：看来今天是没法确定谈判时间了，可她却不能去怪沐赫，谁叫人家手里握着筹码呢，而且……

她将无力握紧的右手背到身后，作告别状：“那今天就跟殿下告辞了。”

沐赫瞥了下时瑾和南泽两人，忽然说道：“等下我送将军回去，有些话还没说完。”

两人错愕。

南泽看到了时瑾刚才的动作，猜到她已经喝醉，需要快点回去，忍不住出口:“可是将军——”

时瑾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转头注视沐赫，淡淡笑道:“殿下确定，等下就能讲清楚吗？”

被她这样故意讽刺，沐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噙起一抹笑:“只有这一次，将军是要还是不要？”

时瑾叹了口气:“南泽，等会儿你自己先走吧，今晚殿下会送我回去。”当然得要，总不能把机会往外推吧。

南泽眼神担忧地看着她:“属下遵命。”

“稍后我在外面等殿下。”时瑾斜乜了沐赫一眼，“不过我希望殿下也别让其他人看到，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那殿下可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当然不会。”毕竟这是他坚持的事情，无论最后结果是不是，他都会保证这件事影响不到时瑾。

*****

夜风微凉，时瑾有些无聊地看着天上的星辰，四肢有些无力，可能很快就要昏睡过去。

真不知道沐赫是不是发现了，非要在她喝酒以后留她说话，还是说他没发现，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她眼中流露出无奈。

算了，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她都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这个弱点，要是让人知道，她喝醉以后会失去行动力，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危险。

时瑾看向远处的外墙:也不知道她的这个体质缺陷是怎么回事，对其他东西都有抵抗力，唯独耐受不了酒精。

她曾经做过检测，结果却说是基因自带缺陷，但这样的缺陷却从未被其他人拥有过。

经过几千年的进化，就连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能对酒精有抵抗，可以说，现如今酒精只是一种能给人提供精神快感却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饮料。

或许是因为她的体质太过强大吧，过人的愈合能力，灵敏的五感，身体里无穷无尽的力量，对药物的抵抗能力......

所谓物极必反，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如同她，即使再过强大，也还是会倒在酒精之下。

倏地，时瑾又想到了今天在阅兵式上出现的那支特殊部队。

那些改良战士好像也跟她差不多，战斗能力极强。

还挺巧，她想，只不过她是天生的，而这些人是后天改造的罢了。

据墨所说，那是由总统阁下管理的研究院研究出的成果，是某种体质改良剂，能够改良战士的体质，大幅度增加战斗力。

虽然时瑾知道很多东西，但对于科技研究，她是真的不怎么了解，也就只能在心里疑惑:研究院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明明联邦科技水平比华特还要差很多，却在这方面遥遥领先。

她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反正不关她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尽快和沐赫达成交易，早日培养出精英部队，哦，还有等华特的人走了，她也该回去整顿军团了。

忽然，一架飞行器停在了她的面前，飞行器门打开，阶梯放了下来。

沐赫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将军进来吧。”

*****

沐赫驾驶的这架飞行器外表看起来不大，与那种四人家庭飞行器的大小相同，但内部空间却很宽敞，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人。

因为现在的飞行器都是由智脑操控，完全实现了自动化驾驶，而智脑系统又极其微小，不占什么空间，所以省下了传统驾驶室的空间后，飞行器内的空间基本上都是可用的。

“殿下这是自己带来的飞行器？”

时瑾坐在桌前，被机械臂送上了一杯饮料，她看了眼奢华低调、应有尽有的舱内，不由问道。

某些科技看起来就和联邦飞行器不太一样。

她的对面，沐赫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慵懒，大概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整个人变得十分放松:“是，从帝国带来的，放心，已经给你们联邦的中央智脑监控了。”

既是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也是因为沐赫看不上联邦的那些落后产品，所以他就把自己的飞行器开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外来科技产品在阿尔法星活动，卡洛人肯定会有想法，所以他们就说了，想要让华特提供一下技术以保证安全。

不过华特人是不愿意白白交出来的，所以最后结果就是:飞行器在使用过程中，将接受来自联邦中央智脑的监控。

表面上是监控，但沐赫知道，卡洛肯定会做什么小动作。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沐赫眼中掠过一道光芒:这些智脑都是由艾玛加持过防火墙，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就算被破译了也不可惜，因为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他们帝国的中央智脑艾玛更强，还是卡洛联邦的中央智脑更强。

他看向时瑾，开门见山:“我知道将军是想确定谈判时间，想先其他两个军团一步订购我们的武器，但我的时间很宝贵，将军能出什么价来买我的时间？”

话音一落，时瑾嘴角笑意一滞。

她之前还以为是沐赫故意刁难，所以才一直不给出具体谈判时间，只是万万没想到，连谈判时间竟然都得出价买？！

这家伙怎么比她还会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