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骨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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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峦公子派人叫我，说要安排万寿节的宫宴。”凌风道。

“你不用做这些的。”皇帝的语气更忐忑了，边说边小心观察凌风的脸色，怕他生气。被寻峦当成新入宫的公子随意支使，这是对凌风的折辱。

“没事，大家商量着给你过生日嘛！”凌风无所谓道。

皇帝见他真不在意，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朕陪你回栖梧殿？”

这么和颜悦色又小心翼翼的陛下，众位公子都是第一回见。就连寻峦公子，都嫉妒到面目扭曲了呢！不少不受宠的公子在心里暗搓搓幸灾乐祸，让你寻峦天天仗势欺人，以后等着被新人欺负吧！

凌风看向寻峦，“大家都商议一上午了，也该回去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寻峦公子，你说对吧？”

皇帝凌厉的眼神朝寻峦扫过去，示意他按凌风说的办。

寻峦不甘不愿道：“对，应该休息。”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压抑着多大的怒气。

皇帝尤嫌不够，扫视一圈众人，厉声道：“今后，没有凌风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栖梧殿。记住，是任何人！”

“是。”众人齐声应诺。

寻峦脸色乍青乍红，只觉得陛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脸上。特意强调是任何人，不就是针对他吗？

进宫十年，这是寻峦第二次遇到这么有威胁力的对手，上一次还是齐风。

呵，齐风，凌风，两个人名字里都有“风”呢！他说怎么听着凌风的名字这么扎耳，原来和老对家同名。

既然名字都一样，这么有缘分，那他就成全凌风，让凌风也能落得和齐风一样的下场。他还记得齐风死的时候，满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呢！

寻峦看着陛下和凌风并肩走路的背影，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什么凌风公子，不过是第二个齐风罢了。只有他寻峦，才是能永远陪在陛下身边的人。

——

皇帝和凌风走后，其他人也跟着往外走。

齐雪拉着齐月混在人群中，快步疾行。

看寻峦刚才的表情，明显是想到了当年被齐风压一头的日子。他跟齐风虽然关系也不好，但毕竟都是齐家出来的，难保寻峦不会把火撒在他身上，为了保命，他还是赶紧溜吧。

两人一路小跑着回了住处，齐月终于忍不住甩开了齐雪的手，“你何苦怕成这样？咱们毕竟是齐首辅献上来的，寻峦轻易不敢动手。”

“是，寻峦是不敢弄死咱们。但他可以故意克扣份例折磨人啊！”

齐月梗着脖子道：“你平时不是天天巴结他吗？跟个哈巴狗似的整天围着他转，你还怕他克扣——”

“齐月！”齐雪眼睛都红了，“我那是为了谁！你以为我很喜欢给寻峦当狗吗？可是不当的话咱们怎么活？因为齐风的事情，陛下已经彻底厌弃了咱们，一旦出了事，咱们——”

看到齐雪眼中的泪花，齐月一下子慌了神，“吵架就吵架，你哭什么——阿雪，你别哭啊——”

“我不就是为了咱们能过的好一点吗？”齐雪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里尤带着哭腔：

“你看看秋水，耿国公的嫡幼子。跟陛下一起上过战场，为陛下挡过箭的。你看看他现在过的什么光景，连八皇子的一副药都凑不齐。我要是不巴结寻峦，咱们也得过那样的日子。”

“哎！”齐月叹了一口气，把齐雪揽在怀里拍了拍背，“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他出身齐家，虽不是嫡脉，但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着养大的。脾气不好，也学不来向人低头。

齐雪是外面买来的孩子，吃过苦，也会看人脸色。三年前齐风出事，他也大病一场，差点挺不过去，都是靠着齐雪在寻峦面前伏低做小觍着脸求人，才为他求来了太医和药材。

“呜呜呜，呜呜呜——”见有人哄，齐雪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嗝——”哭得太过劲，齐雪突然开始打嗝，他把头埋进齐月胸口，“我也不喜欢寻峦，嗝，要是新来的能把他搞下去，嗝，换一个宽厚的，嗝——”

齐月轻轻拍抚背部帮他顺气，“新来的那个凌风，说不准真能上位。”陛下看其他公子的时候，最多是宠爱，但陛下看凌风的眼神，却更像是敬重。这是对待正宫的态度。

“是吗？嗝，那我是不是要去巴结凌风公子，嗝，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狗腿子。”

——

凌风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他这个潜力股，想给他当狗腿子了。

此时他正和皇帝走在回栖梧殿的路上。

本来两人并排走着，但出了寻峦宫，皇帝就自动后退半步，跟在凌风后面。

很快到了栖梧殿大门外，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哥。”

“嗯？”凌风回头。

“我把栖梧殿划进前宫里，你不介意吗？”当年凌风走后，他怀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故意把栖梧殿规划进了前宫的范围内。仿佛这样，凌风也就属于他了。

“不介意啊。”

“住在这里，你不觉得是一种折辱吗？”皇帝又问了一遍。

“只是一个住处，无所谓的。”凌风在外边的时候，经常随便找棵树往上面一躺，就能睡了。

“你总是不在意。”皇帝小声道。凌风对一切都不在意。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不在意金钱名利，甚至根本不在意这个世界。所以，也不在意他。

福公公提着的饭菜已经凉了，皇帝吩咐去拿新的。

凌风道：“不用了，我约了人一起吃午饭。”

“谁？”

“秋水熬了大骨汤，据说很香。陛下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快回去处理政务吧。”

“秋水宫吗？朕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江桐钰和秋水对陛下的印象都不太好，要是让他去了，大家肯定吃不自在。

“哥哥——”皇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委屈，“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

凌风：我是说过会永远保护你，但是这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哥哥！”皇帝提高了音量，想引起凌风的注意。以前，每当他这样喊的时候，凌风都会关切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凌风拍拍他的肩膀，“阿竣，你都长得和我一样高了，不是小孩子了——”眼看着皇帝又要再喊，他赶紧补充道：“好，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但是你也答应了哥哥，要做个好皇帝。”

“嗯。”

“为君者应仁德爱民，不可过度骄奢，不可肆意妄为，不可荒淫暴戾。”

“嗯。”

“还应勤于政务。”

“嗯。”

“所以，你现在该去批折子了。顺便有空的时候，把这些年的政策变动给我总结一份，我对照着拟新政。”

“好，等你拟好了新政，我直接推行。”听到凌风说出了那句会永远保护他的话，皇帝变得十分乖巧。

“也不能全听我一个人的。我只负责把握大方向，具体怎么推行你和朝臣们再商量。对了，现在首辅还是齐贤纬吧，他虽然古板了些，但确实有一颗爱民之心，你可以多和他商议。”

“好。”

凌风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除了齐贤纬，你再多找几个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听听不同人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好。”

凌风满意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批折子吧，我的皇帝陛下。”

皇帝听话地走了，步伐轻快到福公公小跑着都追不上。

——

凌风没有进栖梧殿，而是直接顺着小路往南走，去了秋水宫。

还没进门，就听到江桐钰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八，你不能拿那个大勺子，太重了。啊啊啊，秋水你快管管他。”

秋水低声说了什么。

“对啊，汤那么烫，万一洒身上你就嗷嗷哭吧！到时候可别找二舅给你吹吹！”只有江桐钰声音最大，连小孩子都盖过去了。

后面秋水又低声说了什么，应该是八皇子被劝下了。

秋水宫位置偏僻，一般也没有外人来，门口连个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凌风就直接进来了。

绕过影壁，就见江桐钰手里捧着一碗汤，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太香了！可惜这么醇厚鲜美的大骨汤，凌风却无福消受。哎，真可惜啊！”

“谁说我无福消受了？”

“啊，凌风？”江桐钰惊喜回头，看到凌风的一瞬间，眼睛里立马溢满了光彩，“你竟然真的来了！”

“刚才我答应过你的。”在寻峦宫的时候，他应了江桐钰的午饭邀约。

“可是——”江桐钰疑惑，“你不是跟陛下一起走的吗？怎么没有——”一起吃个饭，培养培养感情什么的。

“我先答应了你，自然要言而有信。”凌风轻笑。

江桐钰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因为先答应了我，你拒绝了陛下！”

凌风点头。拒绝后，哄了好几句才哄好呢。

“哇！”江桐钰受宠若惊，捧着自己的碗双手递给了凌风，“来来来，这一碗给你吃，上面的青菜是我亲手烫的，绝对好吃。”

凌风居然为了他拒绝了陛下，天呐，他简直开心到不知要怎么办了，甚至想在原地转圈圈。

江桐钰兴奋地转了两圈，一眼瞥到旁边八皇子的碗，夺了过来，“小八，来二舅也给你盛一碗。看到没，你三舅那碗就是我盛的！我盛的最香了！”

“可是二舅。”八皇子弱弱道，“我碗里还是满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