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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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水吗？”

“你嘴唇都干了。”

“我在自己家抽烟,这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尽管已是凌晨时分，凯瑟琳仍是精神十足。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身上黑色丝绸睡裙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不住地晃动。

她递给盛喜蓉一个高脚杯,倾身给她倒酒。

盛喜蓉洗漱好坐在床上休息。

凯瑟琳家和她家格局一致，不到50㎡的单身公寓，唯一不同的是凯瑟琳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生活气息已是十分浓郁。

至于凯瑟琳个人的私生活则较为放荡，情人很多，性生活丰富,抽烟喝酒不规律的作息她全有,但因为还算年轻，在保养方面也十分下功夫,因此面上看不出丝毫疲态。

她长的很漂亮,是那种很少有男人能抵挡住的美。而且她很聪明，在盛喜蓉敲门求助时,她那因为混血而带着浅褐色的双眸上下扫了她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盛喜蓉喝过红酒，她坐在搭着白色毛绒毯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上身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打量了盛喜蓉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破身了吗？”

盛喜蓉：“......”

她愣了片刻,幽幽道：“我又不是处女。”

“我以为你是。”凯瑟琳眨了眨眼,那双清明妖艳的双眸中带着一丝好奇，“你看起来很清纯。”

盛喜蓉闻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我很早就不是了。”

见凯瑟琳仍旧定定地瞧着她，她解释道：“我谈恋爱比较早,第一次是和当时的男朋友。”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凯瑟琳缓缓坐正身子，殷红饱满的唇瓣张阖，手中的红酒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晃。

她看向盛喜蓉，眸中已经没有调戏的神色。

盛喜蓉闻言一愣，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凯瑟琳，似乎并不相信这样一个大美人至今没有谈过恋爱。

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凯瑟琳还给盛喜蓉传授了很多经验，比如如何挑选客户，如何在约会中抓住对方的心，让他愿意在下一次约会时付出更高的信用点。

“凯瑟琳，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盛喜蓉沉默片刻，问：“那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车祸现场的那两个男人也和你没有丝毫感情吗？”

盛喜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至今为止她仍旧记得第二天在办公室凯瑟琳嘲讽地说出‘他们想买我的爱情’时那一瞬间的伤感和沉郁。

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她不会是那种表情。

闻言，凯瑟琳沉默了下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短暂地陷入到往事中。半响，她说道：“你还记得撞我车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凯瑟琳看向盛喜蓉：“我和你不同，我没有谈过恋爱，有第一次性生活的时候已经在伊甸园工作了。”

“我之前同你说过，我第一笔大的信用点来自于约会服务中的第一位客人，说的就是他。在第一次约会后，他就和我签订了长期约会契约，而且是专营制的合同，我只能和他约会。最初一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他可能喜欢上了我，想要娶我。”

“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尽早离开伊甸园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他是一个条件很好的对象。你应该清楚，即便是在主城，有能力娶妻生子的男人也并不多，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我好像也爱上了他...”

她看向盛喜蓉，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淡了下来，“但很快，几乎是在我答应他的正式求婚的第二天，离开伊甸园的手续还未办理妥当，我就发现...我和他其实并不适合......”

凯瑟琳直到现在仍旧记得那一天，她和‘未婚夫’高高兴兴地手牵手去到人口管理局准备办理她离开伊甸园的第二道手续时，那个男人在人口管理局前遇到了他的同事。

一行人站在大门前聊天，因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耳力又好，因此听见了他们正在谈论她...

“是那个叫凯瑟琳的女人吗？我在伊甸园上看过她的资料...”

“她很年轻，才二十二岁。”

“长的可真漂亮，现在女的少，像她这样的可就更少了。”

“她好像还是混血......”

男人们嬉笑着谈论她的年纪、美貌和身材，言语间有打趣、嫉妒、渴望、也有强装镇定的不以为然。

而她的未婚夫并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那个男人背对着凯瑟琳，凯瑟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沉声道：“她年纪确实不大，而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

这句话暗示的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懂，可没有人相信。或者说，即便这是事实，他们也并不愿意相信。

他的同事中有的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说话，有的则越过他的肩膀朝身后的凯瑟琳看来。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并不光彩的女人...

在一群男人中，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年纪偏长，大概三十来岁，典型的职业女性的装扮，知性优雅很有气质。

在卡列林市，并非所有女人都在伊甸园，还有很小一部分女性是自由的。

有的人因为家世的缘故，有强势的父母兄弟护佑被免于进入伊甸园的命运，而有的则是自身条件过硬，掌握着一项以上的核心技术和能力。

那个女人明显是后一类人，所以...即便是身处男性主导的社会中，她的精气神也仍旧十分饱满，言谈中展示着她应有的骄傲。

她看了站在旋转大门后的凯瑟琳一眼，缓缓抬头，朝身前的男人看去，落落大方地说道：“你的妻子离开伊甸园后如果不想一直待在家里，想要找一份工作，可以来找我。我和你是过命的交情，把你女人给我，我自然会照顾好她。对了，她说过有想要从事的工作方向吗？”

“这个我没有问过她，不过她和你不一样，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连个正经的毕业证都没有，能力不够...”

男人和这个女人确实是交情极深的好友，而且今天他似乎很开心，话也多了起来：

“而且卡列林市男性劳动力已完全满足社会的需求，何必再让她出去吃苦。”

“我看你是不放心她在外面吧？”

“不是不放心，是我现在离不开她，我想要每天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她，而且她和我一样很喜欢小孩，我们不久后可能就会有孩子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凯瑟琳已经没注意听了。她推开旋转大门默不作声地朝一群人走去，脸上的神色很淡，心里却在想着：

她确实没有毕业证，而且她智力水平一般，大学专业还是时尚商务。

那么如果可以提前预知异变的发生，她会做什么呢？

或许会选一门在异变后不会被人类社会抛弃的专业，会不折手段地学习，不断跳级，争取在21岁异变发生前已经大学毕业并且继续读研深造，当然最好是能像安枫那样成为业界大能的学生，并且在所从事的专业上获取国际大奖。

...这样，她或许就不会被正常社会抛弃，不会进入伊甸园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男人回转身看向走到他身前的凯瑟琳。

“手续都办完了吗？”

他声音温柔地问道，脸上满是爱意。

不仅是他，周围的男人们看向凯瑟琳的目光中也满是压抑的渴望与思慕。

他们是真正的精英阶级的男人，心中明白伊甸园的存在所代表的压迫性质，但仍会在话中有意无意地‘打趣’凯瑟琳。

因为他们不是凯瑟琳选中的男人，因为雄性的嫉妒，......或许其中也有对凯瑟琳的爱。

凯瑟琳并不在意其它人的目光，她看向男人，语气平淡地回道：“机器出了故障，窗口关闭，手续没能办完，我们下次再来。”

她撒了谎，但男人没有怀疑。

他握住凯瑟琳的手，成熟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意，似乎在凯瑟琳面前，他不再是那个在社会上历练多年，沉稳干练富有心机的男人，而是一个和凯瑟琳一样仅仅二十出头，在爱情方面还很青涩的毛头小子。

“好，我们明天再来。”

他笑着柔声说道。

凯瑟琳平静地点了点头，可第二天又或是很多天后，她都没有再去人口管理局办理脱离伊甸园的最后一道手续。

男人催了她很多次，她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等和男人的契约结束，她没有选择续约，而是果断地离开了他。

“我没有嫁给他。这之后，我又陆续约会了其它人......”

其中甚至有那个男人的同事，并且还是那天在现场讨论她的其中一员。

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寻找客户，那些男人是主动找上门的。有的人想要性，有的人想要进入一场亲密的关系中，而有的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一场约会。

有人爱她，也有人不爱。而她在和那些男人的交往中，有时会按照合同约定的内容和对方像恋人一样牵手、拥抱、接吻、上丨床，有时就仅仅只是和对方喝一杯咖啡，吃一次饭或者看一场电影。

但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排斥和客户签订长期合约。

最开始遇到合适的人选，她还会愿意和对方签订一个月、三个月或者长达半年的合同，但从今年开始，她没有签订过工作时长超出一周的合同。如何合适可以续约，但她不会在最开始就进入一段长期的契约关系中...

“你是在报复那个男人吗？”盛喜蓉问道。

凯瑟琳笑了一下，“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你最初的目的不是离开伊甸园吗？从现实角度出发，嫁给他是那个时候的你能拥有的最好选择。他爱你，而你说过在合约期间，你好像也爱上了他。”

凯瑟琳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沉郁，这证明...她确实在某个时间段对那个男人产生过类似爱情的感情。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说过，我没有嫁给他...是因为我发现我和他并不合适。而和其它男人约会，一方面是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是我想要有更多的尝试和选择。我想要找到真正适合我的男人，同时...我也想要更加深刻地了解卡列林市，了解异变后我所身处的这个社会。”

“那你找到了你想要的男人吗？”盛喜蓉问。

“没有。”凯瑟琳站起身，拎着红酒朝盛喜蓉走去，给她添酒。

瓶身倾斜，红色的液体缓缓溢出，落入晶莹剔透的酒杯中。

凯瑟琳举杯，轻轻碰了碰盛喜蓉的杯子，清纯声响传来，她淡淡道：“我不仅没有找到，而且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认清现实，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适合我的男人了。”

“这个观点是不是太悲观了？”她们的路还很长，至少有几十年的时间。

凯瑟琳似乎知道盛喜蓉在想什么，她淡淡道：“因为我和其它女人不一样，离开伊甸园并非我的最终目的，我想要的是过正常的生活。”

她眼睫低垂，无奈地说道：“只是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中，作为个体而言，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可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凯瑟琳的愿望或许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盛喜蓉有些难过，问：“既然这样，那你要怎么办？”

凯瑟琳十分自然地回道：“当然是继续不折手段地赚取信用点，即便这个社会再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但对我来说，离开伊甸园总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在赚取信用点上，没有人能比过我。”

盛喜蓉闻言眼睛一亮，明显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现在是已经赚了很多信用点了吗？”

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像只小狗似的。凯瑟琳被她逗笑，细长的弯眉一挑，说了一个数字。

盛喜蓉惊讶地双眸圆睁，“这样的话，你很快就能离开伊甸园了。”

“当然。”凯瑟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她附身再给盛喜蓉添了半杯酒，幽幽道：“我不仅快要攒够20万信用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还遇见了一个男人。”

盛喜蓉：“......”

“你每天都会遇见不同的男人。”

“不一样。”

不一样？盛喜蓉试探道：“难道...你是爱上了那个人？”

凯瑟琳没有否认。

盛喜蓉：“我以为你不会爱上任何男人。”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适合我的人，但并不代表我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那个男人是谁？你的客人吗？”

“不是。是年初的时候，我作为一个客人的女伴参加晚宴时遇见的他，他负责宴会的安保工作，和我一样是个混血。他叫尤金，不过我想他可能并不认识我...”

盛喜蓉觉得尤金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但很快，她被凯瑟琳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不认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单相思吗？”

“暗恋？”她问道。

凯瑟琳挑眉，提起心爱的男人，她方才沉郁的心情明显一扫而空，脸上满是轻松愉悦之态：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盛喜蓉：......

“那他长的一定很好看。”

“不算好看，但他很可爱——”凯瑟琳话音未落，被一段突兀的铃声打断，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电话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曾经的未婚夫打来的。

两个人在电话中产生了争执。

盛喜蓉想起初见凯瑟琳时，那个男人不顾一切地开车撞击凯瑟琳所在的白色汽车，将她逼停的事迹，心中略为不安，有心劝凯瑟琳不要和那个人争吵，将这件事交给欧文斯处理。

可凯瑟琳却似乎怕打扰到盛喜蓉，嘱咐她早点睡觉，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盛喜蓉望向对面墙上的闹钟，这时...已是凌晨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