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 2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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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行事的先天,当然不会被发现。

林朝华跟着谢钰，借着院外挂雪枝叶的掩护，坐在了梅园的院墙上。满园的梅花开得千姿百态，但显然,到这儿来赏梅的人,真正的目的基本都不是赏梅。

虽然也有些吟诗作对、挥毫泼墨的活动，也只是点缀。

那些在梅林之间漫步的少年男女们,关注的内容都是这样的：

她/他喜不喜欢我？

她/他有几分真心？

她/他真好,容貌英俊/才华横溢/家世出众……

是不是该和家里说一说？

诸如此类的小儿女心思。

或者……

我一定得把他/她拿下！

xx喜欢他/她,却不知……

诸如此类的小儿女算计。

然而但是，对林朝华来说,类似的宴会,虽然不是她自幼的日常。回京之后，大大小小也至少参加过几十场了。

类似的情形,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所以……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林朝华实在是没忍住,传音发问。

谢钰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看起来,你从来没真正关注过他们。’

因为古今中外，少年男女的恋爱都差不多啊。林朝华觉得上辈子就观察得够够的了。这辈子，也就是刚回京头一年有点兴趣。

谢钰双手撑着院墙，无奈的解释,‘当初是你说的，七魄存身掌七情。那么,在他们‘心动’、‘动情’、‘害羞’、‘筹谋’的时候，是七魄反应在前，还是七情先行出现？’

林朝华愣了一下。

然后，轻轻的用手指叩击院墙。

声音微弱而不可闻。

更是难言曲调。

然而,普通人的身体很好探测，仅仅是这样的手段，对如今的林朝华来说，在她全神贯注之下，就足以得到明晰反馈。

很快，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诧异的发现，“动心动情”，身体的反应在七魄反应之前。

“害羞筹谋”，是七魄的反应引动了身体的变化。

‘繁衍，是生命的本能。’谢钰已经知道林朝华的答案，继续传音道，‘所以碰到适合的对象，是身体先做出反应。心动，起始于身体的反应。可是，从我们打开天地之桥，这种身体本能的反应，就已经受到控制。不刻意打开感应的话，我们无法感应到‘心动’的感觉。’

林朝华目瞪口呆。

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无法反驳。

谢钰轻笑出声，但很快想起环境，连忙收敛。

改为传音，但传音都透出一种惊讶和感慨的意思，‘真没想到，我还能有指导林二娘你的时候……虽然可能也不算。’

林朝华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上辈子的时候，就有研究说，人的情绪，来自身体分泌的各种激素的刺激。甚至她自己对此都有研究。

但是嘛，研究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愿不愿意接受是又一回事。

也可以说，是陷入了经验主义的窠臼吧。

哪怕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感知不会骗她。想想“追求神魂上的两情相悦，并不需要初始的心动感觉来证明”……啊，感觉还是奇奇怪怪的！

人的情感是一种怎样奇怪的存在，正在向林朝华切身的、实实在在的证明。

林朝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纠结个啥：她又没打算结婚！

‘说起来，我的功法第五层，前中后三阶的名称分别是：七情、六欲、五宝。在相应的阶段，我们的身体怕是有相当的可能会失控。无法压制身体的一些本能反应。’谢钰又传音说了一句。

林朝华不算惊诧：神修的功法在阶层的名称上还是比较统一的。

谢钰也说得有道理。

……想想这样的未来，还不如一直控制着身体，拒绝繁衍本能发出的信号呢。

就在这时候，两人的背后，院墙外面传来了惊讶的呼唤声，“新虞郡主？夏……额，谢郎君？”

林朝华和谢钰两人顿时吃了一惊。

面面相觑。

背后有人靠近，都没发现的吗？

林朝华知道自己走神来着。所以她的目光还要更为震惊：我走神，你也走神？

谢钰回以略惭愧的目光。

并且先行扭过头去，“褚九郎，褚七娘。”

院墙后面抬着头看得，是一对兄妹。喊出他们名字的，是褚七娘来着。

褚九郎皱眉不满，褚七娘却是纯粹惊讶。

“你们两位怎么到这里来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门坐坐？”褚七娘压下惊讶，表现得仿佛在大街上看到两人。

而不是在自家的院墙上。

但林朝华和谢钰知道，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啊……很明显，褚九郎的怒气槽正在蓄势……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轻巧的翻身落在了院墙之后。

两兄妹的面前。

*

托前段时间褚七娘退婚风波的福，两人对褚家这个本来交集不多的文官家族都有了一定了解。

这是一个中部的大家族，在前朝早期跻身于世家之列，还没有累积足够多的底蕴。所以在北蛮之乱中没有没盯上。得以全族撤退。

他们曾有一部分人投身于清平华氏，后来也是跟着现在的鲁国公投降窦氏。

最大的特点是宗族力量强大、人口众多。信奉宗族为重，人多力量大。

褚家兄妹排到了九和七的序列，是因为他们是全族排行。

当初褚七娘是带了留影出来的，将那未婚夫不肯信任她、执拗自大的一面完全展现了出来。

换成林家，林朝华觉得自家的长辈能直接杀上门去。可在褚家，褚七娘想要退掉这么一门婚事，还多亏了她是和上古传承契合度最高、理解也最深的那个。

皇帝示意另外几家帮忙“调解”，劝说了褚家几个顽固的宿老，这才最终成功。

*

林朝华表示：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她的表情非常坦然，“我们散步到这里，想要歇歇脚。但听见里面丝竹之声，知道正有宴饮，所以本不想搅扰。”

散步……

闻言，褚家兄妹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这四周确实是还有两家人的别苑，但绝不包括林家。从哪里散步能散到这里啊？

褚九郎的想法和林朝华有异曲同工之妙：客人可以无礼，我们不能无礼。

毕竟林朝华两人只是出现的地方尴尬，有偷窥的嫌疑。更无礼的事情，应该也不至于做？

于是出于世家子弟的教养，褚九郎按下了怒火，顺着林朝华的话，邀请他们进屋一坐。表示本来就是请了人来游玩赏梅，加上两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林朝华和谢钰又并不忌惮于出现人前，自然只好顺势同意。

再然后，他们就从正门的位置，被褚九郎领进了梅园之中。

哪怕这时候，被邀请的宾客们多半都有自己的乐子，聚在一起谈诗论画之类，众多的目光依然迅速集中过来。

最开始，是因为衣着。

*

上流社会的子弟们，对于衣服首饰都会有刻在骨子里的敏锐。这些外物，是最好的展现他们的身份地位的东西。

林朝华还好。身为郡主，光是她的食禄就已经保证了，衣柜里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身骑装，首饰盒里最不起眼的一支珠钗，都是上好之物。

谢钰就不行了。

自从被驱逐出家族，他在这方面就开始放飞自我。有钱却也不会在衣服首饰上用心。而且，三万总有不小心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导致他的衣服折损率很高。

他现在的衣服是哪里来的呢？

他自己做的。

正如同林朝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观察人家恋爱中的小儿女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去学的裁缝……

在密地的收获之中，有一些看起来有点像是棉布的布料。好处在于很难破坏——至少三万不刻意用力的话，是抓不烂的。

坏处则在于，这种布料的外观只有“细密”这一种好处，颜色并不鲜艳，且现有的染料不能上色。没有高等面料的“色正”、“柔滑”、“光泽”、“轻薄”之类的优点。

三万都不能随便破坏的料子，当然更没法找绣娘来刺绣……

要不是谢钰自己跑去学做裁缝，想要裁剪都找不到人手。

而谢钰跑去学了裁缝，也不会跑去学绣花。他再是心灵手巧，给自己做出来的衣服也只能说合体舒适。

但连长平那些知名成衣铺的中档成衣都比不上啊！

那些衣服，至少会有配合衣服颜色、样式、季节的绣纹，那些都很讲究的！

总而言之，光看衣服，就像是一群公子小姐之间混进来了一个小厮，这能不引人注目么！

目光先被衣裳牵扯，然后难免就被容貌和身量吸引。

修炼后的身材已经从单薄变得颀长而不壮硕，原本就优秀的容貌也被时光与经历精雕细琢……

*

刚刚得到新知识的林朝华搅动着声音，就着投来目光的少女们的表情再次验证。

嗯……

身体传递心动的信号，面色微红眼角含春，这是生物的本能在确认优质的繁衍对象。

神情忽然惊吓，是七情做出反馈：此人认识，不过再见。身份不合适。

大半少女的七魄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脸红等外在表现消退。

少半少女陷入另外的惊吓：许久不见，变化好大！

身体传递出更强烈的信号：这是个优质的繁衍对象！

然后七魄继续反馈：身份不合适！

……就此陷入挣扎。

林朝华接受着反馈，在心底“啧”了一声——大半的心动都挣扎失败了。

放在自然界，雄鸟总是长得比雌鸟好看很多。雌鸟也总是更青睐羽毛丰美的雄鸟。

人类固然也是颜控，但对其他条件还是更加看重。

会以人类的思维去考虑，身份、家世、本人才华之类。

该说不愧是进化出了“理性”的万灵之长？

谢钰在这方面的竞争力，似乎比他还是“夏钰”的时候，都更低了。

只是，就算是挣扎失败，“喜好羽毛更加丰美的雄鸟”这一类的天性依然是存在的。

在身体分泌的某些信息素的刺激下，理智可以克制进一步的行动，也克制不了少女们那频频向谢钰望来的眼神，哪怕他沉默低调。

也于是，也难免有正在展现丰美羽毛的少年看不惯。

褚九郎还没把人安顿好，就有人跳出来了，嘲讽道，“褚九郎，你们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出族之人都往家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