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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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陈梅的远房亲戚就近把她送进了附近的中医院。

她人还昏迷着,住进了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每天下午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叶流萤得知后就先联系了孟临舟。

刚好孟临舟今天排的是晚班。

他听说陈梅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安慰叶流萤,“你别担心，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孟临舟学的是心血管内科专业。

虽说他们现在还不确定陈梅具体出现了哪些并发症,但有他在,总归比叶流萤这种两眼一抹黑的要好上许多。

“谢谢。”

叶流萤礼貌地和孟临舟道谢，“一会儿医院见。”

“阿萤。”那头的孟临舟已经拎着钥匙出门了。

他似乎叹了口气,呼出的声音温柔又无奈,“别跟我这么客气。”

“应该的。”叶流萤沉默了很久,淡声回了他一句就挂了电话。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进了云层深处。

碧蓝的天空飘来了乌云朵朵,和她的心情一般变幻莫测。

“出什么事了？”柳桦看到叶流萤略显凝重的脸色，缓步走近道。

“家里人生病了。”

叶流萤抿了抿唇，简单和柳桦交代了一声,“我得去趟医院,下午和晚上都不能参加排练了。”

“那你快去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记得告诉我。”

柳桦猜到她家人的情况可能不是太好，安慰地拍了下叶流萤的肩膀。

“好。”叶流萤感激地冲柳桦笑了笑,匆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丛中。

林汉杰今天没来看排练,她回剧院和副导演请假就出发去了中医院。

云顶位置偏,这一路上就花费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

江城阴晴不定的天气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流萤学乖了，随身带了把折叠伞。

孟临舟比她来得早。

他一身白衣黑裤,撑着一把彩虹色的雨伞，站在医院正门外等她。

周围黯淡的景致里，他的存在显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在这里等我？”

叶流萤撑伞下车,看着快步上前的孟临舟时眼底闪过了些许的意外。

“里面太闷了。”孟临舟随口回道。

叶流萤没有多说什么，和他并行往里走。

“那家人说叶奶奶是在家突然晕倒的，他们也不太了解情况。”

孟临舟趁机和叶流萤说明了陈梅的情况，“我之前听姑姑说过，叶奶奶患糖尿病已经十多年了……现在检查出肝脏、肺部阴影明显，人还在持续发烧状态。”

“中医院这边条件不算好，但是现在要转院的话也不方便。”

“等病情稳定一些，我把病历拿回医院看看能不能接收。”

陈梅是昨天中午开始昏迷的。

那家人也姓陈，是陈梅祖父的堂弟的孙子。

陈家人耽误了一段时间才叫车把陈梅送到了医院来。

刚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单纯的发烧也没放在心上，医院这边检查了很久才确定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

早前叶流萤警告过他们，所以他们也不敢马上来找她。

但他们实在负担不起医院的费用，就火急火燎地联系了叶流萤。

他们断断续续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确定他们的号码是被拉黑了，换了儿子的手机号才联系到了叶流萤。

“住院费是你出的？”

叶流萤知道那家人不好应付，皱眉和孟临舟说道，“花了多少，我转给你。”

她收起伞，水珠从旋转着的伞面滑落，在地面开出了清冷的花。

和她淡茶色眼眸里蓄着的温度无二。

“叶奶奶跟你没多大关系。”

孟临舟不想和叶流萤算得这么清楚，“跟我好歹还是姻亲关系。”

叶流萤听了却直摇头，“跟你更没关系。”

叶志成和孟美菱都没把老人家放在心上。

失去儿孙和豪宅的陈梅想必这些天过得很不好。

叶流萤虽然没有从陈梅那里得到过所谓的亲情，但比起孟临舟，她更应该对她负责。

“钱不该由你出。”

叶流萤处理完雨伞，抬头看向孟临舟，俏生生的小脸固执又真挚，“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我没垫多少，剩下的你来行了吧？”

孟临舟生怕下一秒叶流萤就要给他发好人卡了。

“医院里细菌多。”他也不接她的话，从袋子里拆了一包医用口罩，细致地替她戴好，“那家人还没走，你要是不想见他们的话我就先上去把人打发了。”

“我跟你一起。”叶流萤出声说道。

她之前就觉得陈梅这个所谓的远房亲戚目的不纯，现在想来多半是想看看陈梅手里有没有钱，亦或者想从她这里要钱。

可惜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以叶流萤对陈梅的了解，她就算有钱恐怕也早就贴给叶重光了。

她没理那家人，他们的目标就只剩下了陈梅一个。

偏偏陈梅生病了，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一个好机会。

不过孟临舟有一点说对了，叶流萤确实没什么心情应付那家人。

这家中医院的位置和名气在江城都排不到太高的名次，面积也不大。

工作日下午进出的人不多，叶流萤和孟临舟站在屋檐下戴口罩的画面看起来满是温情。

“你不戴？”叶流萤偏了偏头，避开了孟临舟的手自己戴好。

“我习惯了，而且我也不怕被他们缠上。”孟临舟眨了下眼，很坦然地说道。

“……”说得好像不戴口罩就认不出人了一样。

叶流萤被他噎了一嘴，直接从他那里拿了个新的口罩拆开塞给他，“自己戴。”

这回孟临舟没有再继续坚持。

他跟她戴了同款的口罩，走在一起就更和谐了。

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在最高层。

叶流萤和孟临舟出电梯的时候，陈家人就坐在大厅的等候区。

说来也怪。

她打眼这么一瞧，明明没见过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在七八个人里准确地找到那对夫妻。

陈建民和王霞夫妻应该比陈梅要小上好几岁，看着却比陈梅更显苍老。

他们衣着朴素，正低着头在说着什么，不大的眼睛里透出精光来。

怎么说呢，瞧着就和陈梅是一家人。

虽然关系远了些。

“叶小姐？”

电话联系叶流萤的王霞最先发现了他们。

陈建民和王霞刚刚和孟临舟见过面，虽然他戴着口罩也不妨碍他们认出他。

这么一来要认出叶流萤就更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了。

“你来了。”王霞蹭地从蓝色塑料椅上站了起来。

她个子不高却很瘦，长发在脑后盘了个老式的发髻，鬓边的银丝和眼旁的皱纹尽是岁月的痕迹。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奶奶的。”王霞看到叶流萤，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点笑意，“梅姐没白疼你。”

王霞的话委实有些不要脸。

她可不信这两口子不知道陈梅有多重男轻女。

就算真的不知道，他们收留陈梅的这几天，想必也没少听她骂自己。

再者陈梅正昏迷着，王霞这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叶流萤看着就有些不适。

“王婶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孟临舟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叶流萤身前，“没事的话你们二老可以先回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也是担心梅姐。”

王霞哪里肯走，故作伤心地看着孟临舟，“按理说你俩跟梅姐的关系比我们亲多了，可这些天你们人在哪？我还以为志成和美菱不在，你们就不管梅姐了呢。”

“梅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就是我们家能帮一帮她了……”

“哪知道她得了这种病，以后可怎么办呐我可怜的老姐姐。”

王霞哭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假模假样的在外人看来没准还挺真情实感。

好像叶流萤和孟临舟真就是那种不讲孝道的人一样。

每当这种时候，叶流萤总要感慨一下这类蛆虫出众的演技。

“叶奶奶的病我们会负责的。”

孟临舟见王霞还想拉自己的胳膊，拉着叶流萤躲开了，“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的话，我就叫保安了。”

他前面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拉着自己说了一通的废话，见了阿萤还要再说一遍。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孟临舟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了。

“你们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反悔？”王霞看了孟临舟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要不然前阵子叶家出事儿的时候，梅姐怎么会舍近求远地来找我们？”

“叶小姐应该比你清楚，对吧？”王霞说完就把目光放到了叶流萤身上。

她张口闭口的都在说自己对陈梅多有照顾，而他们却对陈梅不管不顾。

目的当然不是要为陈梅抱不平，只是变着法子地在向他们讨要好处罢了。

叶流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大爷。”她没看王霞，直接把目光放到了一直没开口的陈建民身上，“你们想要多少钱？”

陈建民也没想到叶流萤会这么直接地问他。

他愣了下，一张黝黑的脸看着有些僵硬，“我、我不是……”

陈建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霞拽住了胳膊，“我们可不是为了钱来找你们的。”

“那你们可以走了。”叶流萤点了下头，拉着孟临舟往里走，“你也知道自己跟陈梅不是多亲近的关系，既然不想要钱，就别来这里装好人了。”

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眼神凌厉，一向老实的陈建民被她看得莫名有点心虚。

“哎我怎么就是在装好人了？”王霞则是后悔不迭。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吗？她不要钱的话干嘛眼巴巴地在这儿等着呢。

王霞说着就要跟上去，她身旁的陈建民咬咬牙拦住了她，“我都说让你别来了，你非要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王霞压低声音瞪向陈建民，“不都是我照顾的陈梅吗？”

陈建民不敢怼她，只能叹气道：“梅姐不是给了你一千块钱了。”

“一千块就想打发我？”王霞忿忿不平地说道，“死老婆子那个脾气，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得了？”

“那你也不能管他们要钱吧？梅姐跟那女孩又没有血缘关系。”

“好歹也养了十多年了，该她的。”

王霞不想和陈建民掰扯这些，但她也不急着去追人了，坐到塑料椅上继续等人。

被她念叨着的叶流萤和孟临舟刚和医生聊完。

他们都没有要去探视陈梅的打算，看了眼视频画面就差不多了。

陈梅的状况不太乐观，目前还没有要清醒的迹象，每天住在icu就得花上一万块钱。

孟临舟对中医院不怎么满意，但短时间内也确实不好转院。

叶流萤不可能天天跑医院。

她给医院留了联系电话，又往往卡里转了五万块钱，打算等陈梅清醒了再来一趟。

医院系统都差不多。

不知道孟临舟是怎么说的，还真的喊了保安过来。

“你们干嘛？你们这什么医院啊？对病人家属动手动脚的。”王霞在两个人高马壮的保安面前没了胜算，只能吵吵嚷嚷了起来，“老头子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我啊。”

陈建民嫌她丢人，但又不能不管她，只能跟上去道：“我们会走的，你们别动她。”

“走什么走？我还不能来探望病人了吗……”王霞骂骂咧咧的声音被电梯门阻挡。

叶流萤光是看着都觉得头疼，吁了口气道：“她还会来的。”

“再来就报警。”孟临舟对王霞的印象很糟糕，“给他们钱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自认已经足够有耐性和涵养的了，可到了王霞这里就也不剩什么了。

叶流萤没来那会他还能克制着，听她给叶流萤泼脏水他就忍不了了。

“谢谢你。”叶流萤不知道第几次和孟临舟道谢道。

孟临舟没应。

他跟她并肩走着，不时地转头看向她，“我请你吃晚饭？”

“你不是要上晚班？”叶流萤回看向孟临舟。

她今天出来得匆忙，好在孟临舟刚好休息，要不然她一个人的话还得费一番功夫。

“吃完再过去也来得及。”

“那该我请你。”叶流萤对孟临舟笑了笑，心情都跟着松快了许多。

孟临舟知道叶流萤的个性，没有拒绝。

他主动说了个餐厅名字，开车载着她去了那家无名餐馆。

-

雨下得缠绵，到了傍晚也没有停歇的趋势。

叶流萤这个月第二次来无名餐馆。

因着下雨的缘故，露天的桌椅也没能够摆出来。

好在顾客算不上太多，他们直接就坐在餐馆里了。

“你最近是在排话剧？”

孟临舟倒了杯温水递到叶流萤面前，“看着又瘦了。”

“嗯。”叶流萤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云顶的餐食好的有些过分了，她倒是没感觉自己瘦了。

“昭昭跟你说的？我看她在你们医院每天拍戏也挺好玩的。”

“她在北院那边，人少一些。”

孟临舟略点了下头，“你什么时候演出？我也去凑个热闹。”

他跟吴煦东关系好，要去云顶也不难。

只是平常没那个心思，阿萤在的话情况又不一样了。

“差不多还要一周。”叶流萤估算道。

林汉杰基本是隔天来一次剧院。

但他在不在关系也不太紧要，他们剧组的人多数都很自觉，副导演和几位指导也都很专业，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

“阿萤今天怎么没带上次那个大帅哥过来？”

老板娘调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很白，四六分的无刘海短发很显脸小，看着就很和蔼。

叶流萤是餐馆的熟客，老板娘对她的口味记得很清楚。

这会儿店里人少，老板娘就抽空过来和她搭话了。

“原来我不是帅哥吗？”叶流萤还没回答，孟临舟就先提出了反对意见。

“表哥不算。”老板娘还以为他们是表兄妹，笑着斜了孟临舟一眼，“而且人家也确实不比你长得差。”

这样的形容令孟临舟想到了一个人来。

他怔了怔，很快反应了过来，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一定是老板娘你眼神不好。”

叶流萤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得厉害。

就算孟临舟没猜到，她难道还不知道老板娘说的是沈星洲吗……

说到这个人。

她这两天没见过他，倒是昨天晚上在朋友圈里看到过他发的照片。

大概是别人在拍他。

很骚包地只露出了唇部以下的位置，和他拿着酒杯的那双手。

背景应该是在malèna的包厢里。

身后的光线很暗，他身上的黑衬衣几乎融入了背景里。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拍得确实很好。

“我开了十几年的餐馆，真没见过几个比他更帅的……”

“欸？你们今天是约好一起来的吗阿萤？”叶流萤正恍神呢，老板娘就又喊住了她，“快来坐下，我让老黄再炒两个菜。”

沈星洲是一个人来的。

他也没打算在餐厅吃饭，就是觉得他们家的翠玉豆糕挺有特色。

重点是叶流萤喜欢，他就想顺路给她买一份送过去。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叶流萤和孟临舟对坐在餐桌前，她背对着他也不妨碍他认出她来。

沈星洲从来没觉得自己眼神这么好。

“他怎么来了？”孟临舟抬头对上了沈星洲的视线。

“？”叶流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某人真的来了。

她睫毛颤了颤，也跟着回头看了过去。

白衬衣搭配黑色的经典竖条纹西服，拉长了整体的视觉效果。

沈星洲站在推拉门旁，解开的衬衫扣子露出锁骨和颈部线条，复古的银质项链泛起碎光。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骚。

他在看她。

眯起的桃花眼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见鬼了。

叶流萤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沈星洲扯了下唇角，随手拉了张椅子在叶流萤身旁坐定。

“你还真爱带人来这儿吃饭。”他不无嘲讽地说着，幽深的瞳孔意味不明地看着孟临舟。

孟临舟也没有在怕的。

两个年轻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不多时就又很默契地各自移开了去。

仿佛是在嫌弃着什么。

“你可以不来。”孟临舟说道。

“呵。”

沈星洲懒得搭理他，低头观察起了叶流萤来，“柳桦说你今天请假了？”

“沈少管得真宽。”

孟临舟说话的语气和叶流萤问他是不是海边房子多的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沈星洲很不喜欢他们这般的默契。

“比不上你。”他没好气地回了句。

“沈少谦虚了。”孟临舟同样没什么好态度。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星洲一开始是真没把孟临舟放在眼里，但这人出现的频率过于频繁了，每每总让他不快。

“医院的工作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沈星洲挑了下眉，话里话外都是对孟临舟的嘲意，“孟医生今天不用救死扶伤？”

“陪阿萤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孟临舟回道。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叶流萤看着他们互动，只感觉餐馆的菜都变得不香了。

她想了想，狐疑地问了沈星洲一句：“你也来这儿吃饭？”

“本来想给你带一份豆糕的。”

沈星洲垂眼对叶流萤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不用了。”

“……”怎么有种被他记恨上了的感觉。

餐桌上的气氛愈发不寻常了起来。

直到老板娘送了两盘菜过来，“阿萤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

“好。”叶流萤当即冲老板娘露出了大半个笑来，“不会跟您客气的。”

她仰起的小脸餐厅莹白的灯光里很是惹眼。

沈星洲最喜欢她的圆猫眼，浅淡的眸色澄澈透亮，笑起来尤为好看。

想要住进她的眼睛里。

想她只看着他一个人。

沈星洲的这副模样尽数落在了孟临舟眼里。

他舌尖抵过犬齿，忽然就很想拔一下面前这只老虎的胡须。

“我记得沈少之前不是说，阿萤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吗？”孟临舟搞事地说道。

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也差不离就是了。

沈星洲哪里能不知道孟临舟在想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却听叶流萤先开了口，“确实没关系。”

“@#$^&%!$#”脏话输出。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混

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