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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哪里都疼。
谢阮玉知道自己要死了,喉咙被男人的手掌狠狠的掐住,空气越来越稀薄。她自认这辈子不怎么风光,只勉强称得上衣食无忧,本来以为接下来的人生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没想到临了却落得这么一个先奸后杀,曝尸荒野的结局。
如血的夕阳照在她半裸的身体上,透着丝丝暖意,谢阮玉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
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的女儿还那么小,怯生生的,大夫人恨毒了她,怎会真心待她的囡囡。
还有孟儒景,她是多傻才会信他,交付了整颗真心,在他心里,她谢阮玉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想到女儿,谢阮玉原本渐渐不再动的身体忽然剧烈挣扎,素白的手指拼了命的拉扯着脖子上的男人。
“妈的!这娘们怎么还没死!”
“要不再来一轮?”男人的调笑声敲击着谢阮玉的耳膜。
“行了,万一做到一半死了,也太他妈的晦气了。”
谢阮玉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挣扎,恍惚中,她记得头上是有一根银钗的。
她的眼睛瞎了,心还没瞎。
指尖碰上一抹微凉的瞬间,她听到旁边男人的惊呼。
“老四,小心!”
谢阮玉使劲咬着舌尖,口腔中充满了铁锈的味道,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向着眼前男人的脖子狠狠的刺进去。
皮肉的阻力并比不上银钗的坚硬。血液喷洒在她脸上的瞬间,胸口猛的一疼,似被利刃刺穿。
谢阮玉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手里紧紧握着银钗,对着面前的人捅去,一下,又一下。
周围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手掌被人打落,银钗滚到了草丛中,钗身染了血,泛着点点寒光。
谢阮玉眼前飘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孔,懦弱的母亲,嗜赌成性的父亲,那些或娇媚或泼辣的女人们,以及她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那些男人,或冷漠,或温柔,每次的出现,都是她躲不过劫难。
夕阳的余辉洒满了山野,谢阮玉就这么半裸的躺在草丛中,衣衫尽褪,眼睛上覆着一层黑布,因为剧烈的挣扎,微微露眼角的肌肤,上面爬满了可怕的疤痕,带着黑色污垢的匕首直直的的插在她的胸口,手指有些扭曲的垂在耳畔,带着诡异的微笑。
“妈的!临死也不忘了拖上个男的!”两个男人把老四的尸体从她身上拖起来,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呼吸困难,谢阮玉垂在耳畔的手动了动,拇指碰到发边的一个硬物。
如今的她早已被彻骨的绝望包裹着,只知道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向身上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
一声闷哼。
刚要再补一下,眼前的男人却出手极快,一掌击在谢阮玉脖颈处,把人敲昏了过去。
鲜血顺着肩膀滴在床上,男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躺在身下的女人,片刻才叹了口气,快速的套上衣服向隔壁走去,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松快。
“七爷。”肩上的血还在流,丁安单膝跪在沈培远面前。
室内通着地龙,沈七爷盘着腿侧卧在榻上,手里的金楠木手串被他轻轻的拨动着。
他偏头看了眼宁安的伤处,眉毛微挑,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难得的染上了些许异色,声音却依旧显得有些凉薄,“被发现了?”
“没有。”丁安怔了怔,也不清楚之前还娇羞的不行的人儿,怎的在他退去衣服后忽然发难,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这一下非刺穿他的喉咙不可。
沈七爷目光微闪,能入沈家院子的女人,自然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让丁志再去打听一下。”佛珠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缓缓的转动着。
这夜谢阮玉睡的很不踏实。
她又梦见了孟儒景,那个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的男子。
女儿才刚刚会跑,小小的一团,她和孟儒景就这么站在桃树下笑着,小女孩跑起来跌跌撞撞,非要带着丫鬟扑蝴蝶,忽然间就撞上了一团火红。
精致的绣鞋,熟悉的身影。
谢阮玉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那女人扬起手掌,狠狠的扇在了女儿的脸上,小小的身子瞬间摔在了地上,疼的谢阮玉几乎是扑倒过去抱起女儿。
“你个贱人!”女人指尖涂了丹蔻,红的骇人,怒视着她,“非得把你给发卖了。”
“卖就卖了吧,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卖就卖了吧。
卖就卖了吧。
谢阮玉忽然间感到天旋地转,一股力量覆在了她的身上。
“啊——”
凄厉的叫声穿透了房间,久久回旋在沈府的上空,她猛然睁眼,用了所有力气发了狠的把眼前人狠狠推开。
“姑娘。”原本来叫谢阮玉起床的翡翠被她突然的动作推搡的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抬头对上谢阮玉恨意入骨的眸子更是惊惧不已,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早没了昨日的流光,带着疯魔似的愤恨,翡翠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这是什么眼神。
只是,当下还有更要命的事情,谢姑娘昨晚伺候的时候,伤了沈七爷!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翡翠不敢多想,只好磕磕绊绊的又站起来,也顾不得衣衫沾了灰,只欺身上前使了大力气压住谢阮玉的胳膊,生怕她再有别的举动。
谢阮玉双臂被紧扣着,她看着翡翠,云里雾里,身后的床蔓,是好看的水烟色,透着粉嫩的红丝,这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姑娘!”翡翠见谢阮玉这会还敢发呆,声音倒真带了几分怒气,飞快的看了眼旁边,“七爷还等着您呢。”
老黄藤的的桌子旁,沈培远单手撑着额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他的唇有点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袭墨色的暗纹长衫,袖口刺着精致的金貔貅,指尖轻轻的抚着杯壁,安静的如同一幅画,也难怪谢阮玉没有注意到他。
七爷!这个世上还能有几个人敢叫七爷!谢阮玉觉得她应该是疯了,机械的扭了扭脖子。
见谢阮玉望过来,沈培远才起身理了衣衫,他步子迈得不急不缓,眼睛自带三分笑意,温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风。
沈七爷靠着这幅模样骗过了太多人,包括当初的谢阮玉。
可惜当下物是人非,谢阮玉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知道他的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
不过,他不是死了么!死在了林大帅的地盘上。谢阮玉看着活生生的沈七爷陷入了更大的惊恐,觉得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眼前的沈七爷太年轻,还是温如水润如玉的模样,谢阮玉却记得,多年后再次见到沈七爷,桀骜阴狠,沉迷于烽火战场,他太聪明心也太狠毒,手上染着鲜血把沈家的地盘在舆图上扩大了整整一倍。
再后来,他死了,谢阮玉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消息传到河东,引发了不小的动荡,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沈七爷的死,谢阮玉不明白,孟儒景不明白,河东的百姓也不明白,他们不懂,沈七爷好好的河东不待,为什么非要去林家的地方。
见谢阮玉看着他出神,沈七爷眼尾一挑,笑的越发的温和,手掌轻抚过谢阮玉的头发,掌心的温热,却激起的谢阮玉回了神,渗出一身的冷汗。
“你怕我。”沈七爷声音清冷却十分好听,带着笃定,手指慢慢从谢阮玉发间沿着脸庞滑下,最后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谢阮玉的那句“没有”被死死的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七爷喜欢骗别人玩,却不喜欢别人骗他。
这是之前谢阮玉对沈培远最深刻的认知。
沈培远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眼中的温柔溺死人足矣,谢阮玉的心跳却随着他越来越温和的态度跳的飞快,她知道,这是沈七爷心里不舒坦了。
沈培远眼神一闪,干脆坐下揽了她靠在肩上,右手指尖来回划过她的手背,凑在她耳边轻轻道,“卿卿,谁让你来杀我的?”
没有问为什么直指姓名,前者需要思考而后者只需脱口而出。
沈培远离得很近,问的也很突然,谢阮玉一时脑袋没转过弯来,茫然道,“我没有要杀您啊。”话音刚落才猛的回过神来沈七爷问了什么,震惊的石化在床上。
沈七爷的手指一怔,又在她手背上轻点了两下,示意她放松,转而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肩膀处被裹了一层纱布,透着点点的殷红,似不在意般的与她抱怨,“卿卿昨夜可是伤了我的。”
沈培远笑着看向眼前的女人,只见她瞳孔忽然放大,然后满脸不可思议的回望着他。
谢阮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无法调整此刻脸上的表情,她知道沈七爷一定会对她此刻的状态生疑,可谢阮玉没有办法,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昨夜?
谢阮玉和沈七爷一共只有过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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