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两个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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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那男人被推进处理室,医生根据本职工作一视同仁，慢条斯理地缝合着伤口。

缝到一半，才拍了下脑袋,医生歉意地站起身来对外面喊说：“护士！麻醉针拿来一下！”

“噗嗤——”原本被气冒烟的刑警,笑出了声。

在处置室里疼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的男子木了脸色。

小护士打完了麻醉针,小心翼翼地关好门,吐了下舌头说：“惹谁不好,惹我们医院的女阎王。放心吧，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被安慰的刑警扫了眼处理室内,歪头说：“冯队也在这个医院吧,他主治医生还有病房……”

“不好意思，问一下，龙城刑侦大队的冯铮……”

刑警话还没说完,小护士笑弯了眼睛说：“你说的是不是有点邋遢,一身烧伤的患者？”

刑警点点头。

小护士抬起头来，指了指女阎王说：“那，她就是主治医生,我们院急救科的王牌——顾芝伊。”

“我查到了，冯铮在烧伤科的403病房。”

顾芝伊在屋内男人恶狠狠的眼神下笑了，她轻声开口说：“别挑战医生的底线,我怕我一个不小心,直接怼到你的皮下组织,你还只能干瞪眼。”

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手掌传来，一阵又一阵。

“呀！麻药还没起效，我又缝早了。”

顾芝伊很是惊讶地啧啧摇头,看着男人吃痛的表情，冷哼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人类是能够感受到疼痛呢。”

“疼吗？”

男子被疼得有些抽动，闷哼一声。

顾芝伊抱歉地笑着说：“那也忍着！”

针线翻飞，麻药终于要起效，可顾芝伊却笑了笑。她站起身来净了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推门走了出去。

她根本就是算计好的！就连麻药起效的时间都算好了！

活生生地，在没有麻药辅助的情况下，给男人缝合了伤口。

被捆在座位里的男人粗喘着气，盯着手上完美缝合的创口，以及开始渗血的绷带，沉默。

顾芝伊摆了下手说：“可以带走了，药品和吊水的相关东西已经开据好了。”

刑警扫了眼处置室，刚才耀武扬威的男子此时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颓萎在里面。毫无羞耻心和人性的凶手，早已没了之前的气焰，像是个任人揉搓的怂包。

“女阎王？”刑警对前来收拾的小护士点点头说：“名副其实。”

龙城这边的一夜凶险，似乎已经开始降下帷幕，而远在仙玉山风景区医院的主楼外，另一场对决似乎才刚刚上演。

陈勇灭了烟，他的手上正掐着烟屁股，扫了眼正在远处接电话的胡青青。

烟灰在陈勇的腿上懒踏踏地趴着，一阵风浮动，就摇摇欲坠地扭动了起来。随着陈勇站直身子，烟灰才依依不舍地纷纷跌落下去。

陈勇拍了拍大腿上的灰尘，咳嗽一声说：“你似乎不太激动。”

胡青青暗灭了电话，在远处回望说：“你早就知道了？”

陈勇闻言一笑说：“如果你说的是013案今晚被抓的嫌疑人，我的确是知道的。”

胡青青抿了抿唇说：“你觉得会这么容易就抓到凶手吗？”

陈勇似是而非地笑着，他又拍了拍腿上的烟尘说：“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

啪嗒——

陈勇手上的打火机随着拨动，被打燃，又被按灭。金属质感的银色打火机，在沧桑而粗糙的手里翻转，那上面有着斑驳划痕，还有猛击过后的凹痕。

陈勇低垂着视线，看着手上的打火机，突然笑着说：“十年了。”

胡青青握上布满割裂疤痕的手腕，抿着唇。

陈勇转身上楼，胡青青身子微动，朗声问说：“你也仍然在关注着苏小小的那个案子。”

“犯罪嫌疑人被抓，你又早就得到了消息。”

“那你为何还要叫我下来问话？”

“你已经笃定了，那人不是凶手？”

“还是你掌握了什么证据？”

陈勇的脚步停住，宽大的肩头猛地一顿。在黑色夜里，胡青青看不太清那高大而邋遢的警官表情，但她看清了那警官有些跛的行走姿势。

那个姿势与十年前的暗夜缓缓重合，过于熟悉的画面，让胡青青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总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陈勇回转过来，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透着琢磨，疑惑说：“十年前也是，十年后更是。”

“太巧了……”胡青青嘴里咀嚼着这句话，猛然抬头，便撞进了陈勇略带审视的目光里。

“沉寂十年的悬案，一朝之间牵连其中的人纷纷浮出水面。”

“时机、巧合、命案。”

“如果你不觉得巧合。”陈勇看着胡青青，阴郁一笑说：“那你为何在明知7月23日的车祸诡异的情况下，却依旧坚持不转院，仍然留在此处。”

“你是在等谁？”

胡青青身子一晃，稳住身形，上前几步说：“我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或许7月23号那天我也该死在那场车祸里！”

“可是我没死！”胡青青脖颈处的青筋耸立，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死得是娱乐圈里有名的女艺人——李馨媛的经纪人。”

陈勇翻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按在墙面上，拿出笔在上面记录着说：“你对交警隐瞒了实情。”

“我并不认为，你会因为一个没头没尾的信息而赶来仙玉山。”

“你当年能活下来，已经充分说明了你的警惕性和头脑的聪明。”

“一个素未谋面的高中女学生的短信，不足以让你冒险。”

陈勇在本子上勾画着，缓声说：“你是认识李馨媛经纪人的，不仅仅是因为职业关系。”

“对吗？”

胡青青咬了咬唇说：“我不是刻意隐瞒的。”

陈勇收了本子和笔，走过来拍了拍胡青青的肩头，沉声说：“那基本可以断定，是他约你到仙玉山风景区会面的，而不是那个跳河自杀的女高中生。”

轰隆——

一声惊雷在胡青青的心底炸开，她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陈勇波澜不惊的眸底，她深陷其中。

“虽然你们进行联络的手机号码是匿名账号，可交警依旧循着职业嗅觉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们并未主动联系你，是因为已经排除了你的嫌疑。”

“7月23号的蓄意谋杀车祸，死者共两名，一名是约你前来的那个经纪人。”

“另一个……”

陈勇的唇角微微翘起，缓缓补充说：“另一名死者，他除了是一个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他还是013连环凶杀案第一位被害人的儿子。”

“什么？！”胡青青惊讶地消化着警察所说的内容，视线里陈勇的身影已经被医院主楼吞没，只剩下了寂静漆黑的夜空，与她一道震惊。

而与她在同一时间被人惊吓到的肖瑶，也发出了撕裂般的疑问：“什么？！”

过于惊讶的肖瑶已经贴到了墙面上，距离病床最远的墙面。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上的笔录夹子被她攥得死紧，纸张都有些发皱了。

张泽一轻笑了一声，还未开口，病房们便被人推开了。

冯铮穿着病号服，提拉着塑胶拖鞋，踢了脚倒掉的椅子。肖瑶立即窜了过来，扶起椅子凑在冯铮身后，仿佛是个终于找到家人的孩子。

小警员在门外摇了摇手，肖瑶立即钻出门外，与他凑到一处，恶狠狠地说：“你早就知道冯队受伤了吧！你俩合起伙来骗我！”

小警员眼见着之前还胆小如鼠的肖瑶，出了狼窝就立即狐假虎威起来。

“有冯队在，你就又能跳脚了。”

肖瑶听着这句，有些讪笑，却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把手里的笔录塞给小警员，简直像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一样。

“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在里面，差点被张泽一吓死！”

小警员看着肖瑶擦了擦冷汗，一幅后怕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你看电锯惊魂都津津有味，他还能把你吓到？”

肖瑶摸了摸胳膊上仍然在战栗的鸡皮疙瘩，跺了跺脚，拼命点头头说：“你是没看到张泽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突然，闪过阴狠的样子！”

“墨绿色的眼睛就像是野兽一样！”

小警员拜服在肖瑶的想象力里，低头看向皱皱巴巴的笔录，整个人愣住了。他立即凑到了肖瑶身旁，两人贴在病房门上，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肖瑶侧眸说：“你怎么挤过来了？”

小警员握紧小拳头说：“冯队有伤，万一发生什么，我也好……”

肖瑶：“进去救他？”

小警员：“高声求救。”

肖瑶：“……”

小警员：“……”

肖瑶扭回头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与病房门外的略带尴尬的逗趣不同，病房内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我应该和你说句谢谢。”张泽一抬眸，看向冯铮笑着说：“你救我一命。”

冯铮拽过椅子，扶住站稳，并没有落座，冷笑说：“我真该锯断你的腿。”

“现在后悔，有点晚了。”张泽一恢复了往日的儒雅，轻声说：“如果你现在这么做，可是犯法的。”

“你的花农被缉拿了。”冯铮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张泽一的脸。他的脸上一派平静，平静到仿佛之前车祸中的生死一瞬都没发生过，更别提想要看出什么别的猫腻了。

冯铮挑眉说：“你的管家也被行政拘留了。”

张泽一忍不住发笑地耸动着肩膀，他无奈笑着说：“主仆三人，都得去警局里见面了。”

“你说巧不巧？”张泽一侧着头，语气有些调笑，听起来却更多的是挑衅。

冯铮收回视线，他知道在张泽一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也问不到答案。

张泽一墨绿色的眼睛低垂，他轻声慨叹说：“人心不古啊。”

冯铮轻笑一声，他欣赏着对方特意显露的劣质演技，表情淡然地说：“你觉得我会信？”

张泽一无奈耸肩说：“我也不太信。”

随着他的这句话，医院走廊里纵贯一股凉风，吹拂着小警员反手握在身后的笔录。那上面的纸张被医院走廊上的白炽灯照得惨白，空荡荡的纸页上只记录了一句话。

2020年8月21日凌晨0:45分

张泽一自主陈述：告诉冯铮，我就是十年前，013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一个悬而未决十年的案件，在一夜之间，竟然冒出来两个凶徒。一个是在案发现场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花农，一个被人谋杀险些在归途丧命的张泽一。

冯铮的指尖敲打在椅子背部，看着张泽一的目光里没有探究，只剩戏谑。

他说：“是双簧，还是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