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后背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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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冯铮在听到陈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正看向对面的高楼,那里仍有着同事们在处理弓弩的装置,以及进行着巡查工作。
这个013连环凶杀案的十周年祭,真得精彩得过分了。
“陈队,我知道你的意思。”冯铮收回视线,慢慢走回病床边说:“每当沉寂多年的犯罪,突然间重回大众视野,通常情况下都会有四种走向……”
陈勇握着手机,鞋跟敲打着楼梯的边角说:“第一种,犯罪者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逃脱法律的制裁,他疯狂到想要玩弄社会规则,挑衅正义道德,想要将地狱再次带到人间,重启昨日的辉煌。”
“这种人,就是恶魔本身。”
冯铮感受到了陈队话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似乎是在等他的补充。
他思索一下说:“第二种,犯罪者内部出现分歧,一方拖拽另一方卷入旧日深渊,以此为筹码来谋求某项利益。这里的内部分歧,可以是曾经参与其中的共同犯罪者,也可以是推动犯罪实施的背后力量,甚至是见证过犯罪却保持沉默以求活命的说谎证人。”
陈勇点点头说:“这里面牵涉甚广,破案途中岔路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
“嘁。”
陈勇一扫之前的沉稳,以及外人评价他的那些甘于隐忍,一直窥探黑暗边界以探求光明的执着。他抬手揉了揉一夜未睡有些困倦的眼,又摸了摸早已胡茬遍布的下巴,才扭脸看向湛蓝色的天,厌恶地说:“极端利己主义到扭曲了人性。”
冯铮明知道陈队这是有些情绪了,虽然陈队本就过得粗糙,当年在文城实习的时候也没少体会。
可陈队年纪也大了,腿也伤了,岁月揉搓了他的皮囊,挑染了他的发色,性格也内敛了非常多,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如今除了外界和利益权衡,仿佛就连光阴都在推拒着他的坚持。
如果风能够传递时光的语言,那灌入狭仄楼梯间、涌入医院病房内的风,它盘桓在耳边发出颤动,它在亘古里低吟。
它说:自我生命早晚终结,自己人生尚且破败,哪有余力背负旁人……
失去女儿与挚友的陈勇,逝去父亲与母亲的冯铮,他们若是能听得懂,自是会突然闷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隔着千里距离对望着。在他们的眼里,有着的除了本职工作赋予给他们的一身凛然正气,还有着与亲友猝然离别后才体会过的,想要温暖这个世界的萌动。
这个曾承载过自己爱着的人的世界啊,她就该再美丽,再温暖一些才对啊。
他们哪有在背负着旁人的什么,他们也不是有着什么想要成为英雄的野望,他们只是深沉地,虔诚地,爱着这个曾有过,未来也还会有着自己最爱的人的世界啊。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陈勇怔愣之后,突然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慌乱抬手擦了下脸上的凉意,抱歉地说:“哈,远毅刚才差点出事,我突然心绪就有点乱了,不是对你,刚才对同事情绪也有点不好。”
“抱歉。”
冯铮状若未知地抹了把脸说:“我今天,也糟糕得很。”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地去排解,毕竟每个人都是带着一身伤口在闷头前行啊,哪有余力去回望创口,目视前方地远征已经要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冯铮调整好情绪,轻声说:“第三种,有人窥探了犯罪者的真实身份。但因为各种原因,在亲眼目睹着对方吃着人血馒头生活愉悦,毫无人性却又被迷蒙中的大众所推崇时,而心生自我正义,想借用犯罪而惩罚犯罪的“正义”之势,造就了如今的状况。”
陈勇将头部后仰,抵着沁凉的墙面说:“这也是咱们最需要警醒的,法律和情理还真是个极其微妙的搭档,权衡真是门艺术活,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冯铮似乎是想起了谁,苦涩地说:“铭记于心。”
陈勇眼神望着暗淡下来的声控灯,慢慢说:“第四种,基于某种动因,纯净的第三方借由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集聚各方关注,用最快的效率引导着大家为他们达成某种目的。”
“把各方谋求真相和正义的人全部利用,来实现自己的利益。”
随着陈勇话音的落定,很多之前的迷雾并未散开,因为这第四种也仅仅是众多猜测中的一个而已。
目前突然出现的两名死者:林丽丈夫、袭击王远毅的人。
他们的死亡,都在指向着违禁品。
而这个过于明显的指向标,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还有待查证。
那此时陈勇的这个假定猜想,会不会最后被论证,都有待于后续事件的发展和新证据的证实,但的确是一个全新的方向。
013连环杀人案在十年后的再次浮现,会不会只是跨国毒/品集团在传统品种销路受阻的情况下,借此将警方视线集中到新型毒/品上,想从官方增进阻挠力度,已达到借力打力,实现光面堂皇的以正义面孔而为黑暗牟利的目的?
冯铮唇角微微勾动说:“陈队,我会联系缉毒那边,让他们多关注,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这边。”
陈勇突然轻笑一声说:“你说咱们查案,怎么一直在给自己增添选项,把原本的一团乱麻,变成了许多团。”
冯铮抠了抠额角上的伤疤说:“可能……咱们没有什么神探buff吧,哈哈哈……”
陈勇突然灵光一闪地说:“唉?你刚才发过来的那个合照,我突然有点印象,在哪里见过来着……”
冯铮立即坐正,竖起耳朵仔细听。
“啊!”陈勇拍了一下额头说:“文城中学一直都有一个优良的传统,就是与社会慈善基金会有一些合作,为品学兼优的福利院里的孩子提供生活资助金!”
“每年都会有很多慈善人士到学校里匿名捐助,或者是一对一资助!”
陈勇立即将文城中学的联系方式,以及福利院和他知道的基金会的联系方式发给冯铮,最后还发了个笑脸说:“我就说,你必须得来一趟文城吧!”
冯铮看着手机上的那些联系方式,思量着说:“陈队,我总觉得林丽丈夫在死前透露的这个照片,一定对现在整个凶险四起又诡异的状况有着某种解释。”
陈勇憨憨一笑说:“而且这张照片,让咱们现在撞到了一块去了。”
“嗯?”冯铮一愣。
陈勇推开一旁楼梯间的门,向着远处的任青病房走去,脚步轻快,身子东倒西歪。
他丝毫不在乎自身的瑕疵,朗然说:“我就在任青这边,刚才又有人闯进了医院里来。”
冯铮突然一笑说:“这可能就是殊途同归吧。”
陈勇突然脚步一顿,他身旁窗沿上的鸽子振翅而飞,他侧目看去说:“当年苏小小的死去,一定有什么问题。”
“就像是当时咱们的推测一样。”
“苏小小她的死亡并不是意外,是她自己在趋近死亡。”
冯铮的视线扫到了肖瑶仍在窗边的,有关于苏小小案件的部分资料。他慢慢走了过去,翻动几页就看到了众多证词里总会出现的几句话。
“苏小小啊?她太过强硬了,世界诋毁她,她就能把世界推翻了。”
“苏小小会死,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她碰了太多人的面包了。”
“苏小小?她撕咬着法律和正义自卫的时候,早就该知道她活不太久了吧。”
“苏小小,她就是个向死而生的人,她也知道多少人想让她死。”
冯铮的指尖越发用力,这个他曾经亲自参与过调查取证的相关资料,让他仍有些憋气。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陈队,当年被苏小小亲自送进监狱的人,咱们都调查过了,基本都排除了嫌疑。”
陈勇盯着窗外盘旋的鸟儿,突然说:“那些人,有出狱的了吧。”
!!!
冯铮指尖一顿,连忙说:“谢谢陈队,我这就去核查!”
挂掉电话的冯铮立即给罗浩打去了电话说:“罗浩,立即将十年前,有关于苏小小自诉案件入狱,现已经出狱的人进行一一核查!”
罗浩这次倒是没有斗嘴,挂了电话立即安排下去。
冯铮粗重的喘息了几下,指尖高频率地敲击着资料,焦急地等待着罗浩的反馈。
如果核查出有人失踪或者生死不明,那有没有可能就是身份不明的“花农”?
铃铃铃——
罗浩的反馈电话打过来得非常快,他那句“艹!”吼得冯铮怀疑是在骂自己,隐忍半天反骂了回去,反正就算是有小人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冯铮也半分不想自己吃亏就对了。
罗浩也没在意,盯着电脑上从四处核查回来的资料说:“今年有个人出狱,随后就失踪了!”
“而且,最凑巧的是,这个人服刑的监狱和花农当年因为偷盗入狱的那所监狱是一个。”
“呵。”
嗡嗡嗡——
罗浩发来了一组照片,失踪人员和花农穿着蓝色的服刑服,可他们俩个却有着十分相似的脸!
“你是开了天眼吗?这全然不相关的联系,你怎么想到一块的?”罗浩自己终于有了打脸花农的证据,此时正嗨,一点也没记仇冯铮开始那句的莫名的反骂,反倒兴致高昂地说:“你看看我说了吧,没准真是同卵双胞!你之前还嘲笑我!”
冯铮也没抢功劳,直接说:“全靠陈队提点。”
罗浩了然点头说:“我们这边立即联系监狱那边,顺便把失踪人员的亲人带到龙城来。”
“哈哈哈……”
憋屈了一宿的罗浩此时心情大好地说:“我看他到时候怎么把白的说成黑的!”
冯铮倒是没有罗浩那么高兴,他只是悄声询问说:“罗浩,你说,现在接受审讯的花农,到底是谁?又是谁杀了谁?为何要杀?”
“他们面容相同,会不会在当年花农短暂入狱出狱的时候,回归社会的就已经换了人?”
罗浩猛地抬头,他看向花农审讯室里的监控,仔细盯着他那双粗粝的手,后背一凛。
花农放到桌面上的手,粗糙皲黑,偶尔敲击着桌面的残影,粗茧遍布。
咣当——
审讯室的门被罗浩一把甩开,铁门撞击着墙面发出惨叫之声,他置若罔闻,快速地冲到桌前,一把拉起花农的手!
那双手的十指,才不是监控分辨率太低,而是真的!指尖纹路全都不见了!
罗浩盯着那残旧的均匀地烫伤残痕,后槽牙咬得嘎噔作响。
花农懵懂地抬起头来,看定气炸的罗浩,慢——慢——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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