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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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嘀嘀嘀——

暴雨声中,警车的鸣笛在外面响起，临近夜里九点，警察终于赶到了别墅。

老管家继续盯着昏暗的地下空间,可他并未走入,只是将巨幅油画缓缓推回。二层挑高的巨幅油画回到了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置顶光源投掷而下。

苏小小精致的面容,在灯光的辉映下,栩栩如生。

叮咚——

门铃响起,老管家穿好雨衣雨靴，举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走入雨夜之中,向着别墅花园外的大门口走去。绕过巨大的银杏树，再经过一处别致的花园，拐过一个有着地下室的工具房,老管家终于走到了铁质大门口。

叮咚——

老管家在大门口站定,盯着门外的人，突然一丝恍惚。

来人并不是警察，可她身上却有着警笛的声音,仔细看去竟是手里握着个蓝牙音箱。

老管家凝眉说：“你是谁？”

女孩一顿，脸挡在一柄红伞之下，只露出了奶白色的长裙,以及一双银色的雨靴。

伞慢慢抬高,露出了她纤细的腰肢,海藻般的长发，以及巴掌大的小脸。

！！！

老管家猛地一顿，身子一闪，手一抖,巨大的黑伞就跌到了地面上。

暴雨倾盆而下，砸在老管家身上的墨黑色雨衣上，滚杂着潮气与阴凉将人浇灌个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得越发迅速，口唇都有些惨白。

在苏小小死后的第十年，老管家见到了与苏小小一模一样的人！

老管家狠命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是无论怎样眨眼，铁门之外的人都没有消失，容貌也没有发生改变。

“主……主人？”

老管家幽幽的嗓音，带着震颤，在暗夜的路灯下和暴雨里，犹如是怨灵一般。

“你……你不是死了吗？”

声音才出口，老管家自己以及门外的人都跟着一抖，互相抬起头来盯着对方。

女孩身上的连衣裙款式，与苏小小的是那样的相似，白底碎花，被雨水浸湿重重地垂下，更显得穿衣人的瘦弱不堪。

女孩纤细的手掌里，那个无线蓝牙音箱，依旧传出警笛的声音。

老管家下眼睑一抽，猛地再退后了一步，他身上随身带着的一大串钥匙跟着叮当作响。

“你为什么假冒警察？”

女孩低头看向手里的蓝牙音箱，瑟缩了一下，她顶着那与苏小小一模一样的脸，慢慢凑上前去，离铁门几乎贴在了一处。

风雨中，女孩原本过分白皙的皮肤，闪着惨白色的余辉，像是被吸干了血的恶鬼。

她的握着音响的手缓缓抬起，高举，似乎是要将音响投掷而出。

这只有铁质栅栏的铁门，那个音响可以轻易地穿透，笔直地砸到老管家的脸上！

老管家迅速弯腰将巨大的黑伞捡起，刚一扬起，倾盆的雨水便顺流而下。刚才跌落地面的雨伞里的积水，一分不少地浇在了身上。

“噗嗤——”

一个细微的笑声在黑伞外响起。

老管家有些犹豫，他是立即转身回到那已经被人随意潜入的别墅，还是与这个诡异的女孩站在雨中？

这似乎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老管家思量再三，还是慢慢地退后了两步，但他不敢将后背露给铁门外的女孩，他怕那女孩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后，是否会藏着些什么？

一把刀？

一根棍子？

或者是块大一些的石头？

在这暴雨天，就连警察都寸步难行，哪会有正常人会在这样的日子来这里？

而且还带着个有着警笛声的喇叭？

以及那身装扮，似乎与任先生之前发来求证的那套衣服很像，难道……？！

老管家猛地将伞举起，盯着女孩身上的那套衣服，突然眼光灼热地说：“你到底是谁！”

“我？”

女孩愣了一下，她说话的声音倒是与苏小小完全不同，有着天然的一股子娇媚，说起话来绵言细语，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我是……”

女孩还没说完，老管家就猛地凑上前来，似乎没有了之前的防备与戒备，一伸手就透过了铁门的栅栏，抓上了女孩的裙摆，指尖互相捻着。

棉麻的比例……

似乎不是……

老管家皱眉思索的时候，手里的裙摆就被女孩抓了回去。

老管家茫然抬头，就看到了女孩怒喝着说：“你有病啊！”

“你怎么不接警察电话？警察说打了好久都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事了！”

“警察打到小区物业，物业的人离这里几十里赶过来怕你黄花菜都凉了！转而就打给了我，说我离得近，赶紧来救人！”

“我是你旁边的邻居！”

女孩指了指旁边灯火通明的别墅庄园，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天气，就我一个人被扔在了这里，还要半夜来让你冒犯！”

女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说：“听警察说你是个老人家，还以为你会耳背，好心带个蓝牙音箱，真是多余。”

“我看你咸猪手练就得炉火纯青的！”

“害我还以为你是孤寡老人，倒在别墅里快死了呢！”

女孩退后两步，握着蓝牙耳机的手，敲了耳朵上的无线耳机说：“警察，你可以说话了，我见到那个色老头了！活得好好的呢！！”

老管家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探出了铁门栅栏被暴雨洗礼着，沁凉的触感钻入心底。

“老人家！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尽快赶过去，现在被捆在四环桥上！”

“麻烦你的邻居来确认你的安全，如果你独自在别墅内害怕，可和面前的邻居一起去她家，我们已经沟通过了，你们两个单独在别墅区，都不安全，凑在一起等我们。”

警察洪亮的声音，透着蓝牙音箱十分清晰地传入老管家并不背的耳朵里。

“老管家你不用担心，你的邻居是个大明星，并不是什么坏人。”

“请你们呆在一处，等待物业以及我们的抵达。”

邻居大明星扫了一眼老管家挑眉补充说：“你的邻居还是跆拳道黑带，你要是坏人，我也是不怕的。”

老管家收回了半空中的手，想起之前他之所以会离开自己的卧室，没能接到警察电话的原因。

啪嗒——

他刚刚明明就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响动，就在楼下！

而楼下，是他刚才上来的地方，确认是并没有外人的。

那个声音……

老管家夺命一般拧开了自己的房门，连滚带爬地进入了一楼大厅，茫然四顾，一无所获。

啪嗒——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老管家双耳一动，头猛一转，视线就定在了女主人的巨幅油画上。

那油画是欧洲著名画家的手笔，精美而华丽。

可是如果你仔细观察，那幅油画的细密之处，全都是用挣扎人影绘制而成的。

苏小小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站在那幅画前，她昂着头，海藻长发以及棉麻质地的长裙随风浮动。

她会突然慨叹地对老管家说：“快乐也是可以作假的。”

“你看，我笑得多好看？”

“可明明又无数个我在哭啊。”

“却没有人看得到。”

苏小小每次说到这里，便会走上前去，在还未装修完毕的别墅内，慢慢摸着油画的一角。

老管家回想到这里，眸色黯淡了一下，他走上前去熟练地找到了那个角落里，用力按下。

别有洞天的地下空间，张开了浩瀚之口。

而那莫名的响动，却再未响起。

紧接着，这个邻居带着警笛声，按下了门铃。

老管家依旧防备地站在门内，他不会开这个门。

而那个女孩仿佛也知道这个回应，只是和警察说了几句，便扭头要往回走，走了几步才回头说：“哦，对了。”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李馨媛，曾经是苏小小的闺蜜。”

“咱们以前也是见过的。”

老管家站在暴雨里，眯着眼睛看向摇曳身姿走远的李馨媛。

除了声音，就连走路姿势都与苏小小是那样的相似。

暴雨变成了帷幕，将李馨媛层层遮挡，最后掩盖得无踪无影，就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老管家又揉了揉眼睛，他没有智能机，与这个世界严重脱钩，甚至是主人曾经的闺蜜，竟是已经面目全非到这等地步，还和自己早就是邻居，都是一概不知。

“真冷啊。”

老管家抖了抖，扭身准备往回走，突然别墅二楼的灯闪了一下，又归于昏暗。

猛然脚下一顿，老管家转身拉开了大门，反手关紧。

“我说，你还真是惜命啊！”

还未走远的李馨媛挑眉看着急匆匆走过来的老管家，嗤之以鼻地说：“刚才那不过就是闪电的余光罢了。”

老管家抿着唇，亦步亦趋地跟着，也没解释。

只是被人的时候，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因为女主人曾经对他说过的，在面对庄园安危与自身生命安全出现分歧时，他该如何去做。

曾经，苏小小用脚跺了跺实木地板，又敲了敲丢了两把的剩余楠木椅子，才看了眼为了追小偷而崴了脚的老管家，说：“真是糊涂！”

“两把破椅子，就弄得你飞檐走壁，那怎么行！”

苏小小随手抡过来一个棒球棒，对着剩下的椅子比划了两下，一个猛击，好好的椅子上凹陷了一个巨坑。

砸完一个还不算完，苏小小紧接着又砸了一个。

砸起来顺手了，连桌子一并遭了殃。

那巨贵的一套桌椅，在老管家的心尖上滴血，就这样活生生地报废了。

苏小小顺了气，拍了拍震得发红疼痛的双手，微微昂起小脸说：“老管家，你以后一定要遵守我定下来的规矩。”

“这第一条，就是你，要学会先保护好自己。”

“无论是什么贵的出奇的桌椅板凳，还是什么古董珍奇。”

“在我眼里。”

“你最重要。”

那个有着各种各样奇怪规矩的女主人，她已经离开十年了呀。

老管家按在眼角的手帕瞬间吸饱了水，让他雨衣下的白发更加苍苍。

他倔强地看向李馨媛整容后的脸庞，扫着她与苏小小完全复刻的行为举止，却是惨然一笑。

他的主人，哪里紧紧只是这些外在的皮囊。

他的主人，根植淤泥，而心向阳光。

是个一直在哭着笑的小可怜。

李馨媛能看出老管家看到她面容时的怔忪，以及之后毫不掩饰的抵触和鄙夷。

所有故人，见到她如今的模样，多是这幅表情。

哦，这让她想起了在前经纪人的葬礼上，遇到的死胖子郭宇昂。

李馨媛一边在暴雨里快速前行，与老管家拉开很大一段距离，才敲了敲耳机，给郭宇昂打去了电话。

“老管家我领出来了。”

“那别墅里应该是还有人在里面，刚才二楼拐角的灯亮了一下。”

“我参观过苏小小的别墅，那角落里的应该是个声控灯。”

郭宇昂在医院走廊上唇角绷直，哼了一声说：“谢了。”

李馨媛回头看了眼远处跟着的老管家，红唇勾起说：“答应帮你忙的时候，其实我隐瞒了点情况。”

“其实我没告诉你，我的别墅也进人了。”

天空中电闪雷鸣，李馨媛顶着苏小小的脸，诡异地笑了。

她说：“苏小小死后的第十年，我的经纪人死了，林然遇刺，如今轮到我了。”

“你猜我能活下来吗？”

“呵。”

“不过最起码，我死的时候，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孤独的上路了。”

李馨媛定下脚步，转身看向慢慢走来的老管家，笑意更甚。

就在这时，别墅间隔的密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似乎人影绰绰！

郭宇昂猛地站直了身子，侧目望向大雨瓢泼的深夜，凉意通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