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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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超市里人头攒动。

鹿尔推着车，慢悠悠跟在奶奶身后，在礼品区转悠。

奶奶的心结解开后,连带对妈妈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妈妈从鹿尔那里得知事情始末后,长长叹息一声,也是无限感慨。之后,妈妈与奶奶通了一次电话,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鹿尔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奶奶与妈妈之间的关系从此破冰。

妈妈开始每天打电话回家，跟奶奶聊几句，这些天下来,两人慢慢找回了当初爸爸在世时，两人好婆媳的融洽关系。

原本妈妈打算回来过年,但言语间还是放心不下高叔叔,且这几天高叔叔又有些发烧。鹿尔试探性的提起，要不过去高叔叔那边过年。一则算是对两人关系的正式表态,二则也是去看看高叔叔。

原以为奶奶不会同意。谁知，奶奶只略略一思考，就点了头。

“这些年，你高叔叔帮衬我们家多年,我心里记着,也看着，他是个好人。你妈妈跟了他，也算是个好归宿。我……跟你爸爸，都高兴。”

既然要上人家家里，自然不能空手。

鹿尔的意见是去了高叔叔那边再买礼品,奶奶则坚持，在这边买了带过去，方显诚意。

于是乎，不用采购年货的祖孙三，还是逛起了超市。

一逛就逛了个多钟头。奶奶体力真是好啊，一点不见疲累，精神烁烁的拉着一个年轻小姑娘导购，仔细询问着某个食品的功效……

弟弟早跑去别的地方自己逛了。

鹿尔等的无聊，摸出手机。

微信联系人的第一个，就是雍容。

画面上两人的对话时间是今天早上。

今天是周六，她早上习惯性的早起，准备早点过去容园，等迷糊着去了洗手间，睁眼看着熟悉的格局，才恍然，这是在家里。

已经习惯了约会的频率，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这样突然一下见不着了，心里居然很有点空落落的……

接下来她也睡不着了，索性跟他说说话。

鹿尔：“你在干吗？”

他很快回复：“怎么这么早起床，没睡懒觉？”

鹿尔：“记错了日子……还以为是在学校，要去你那里……”

雍容：“【笑脸】”

雍容：“想我了？”

鹿尔去喝了口水回来，那边信息已经来了好些条。

雍容：“怎么不说话？”

雍容：“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想我？”

雍容：“【你最好说实话】”

雍容：“我很想你。”

雍容：“【是尊的】”

鹿尔看的发笑。他现在解锁了越来越多的聊天技能，搞笑可爱的图片都一波一波的，应用的娴熟。雍神越来越不雍神了，慢慢的一点点的从神坛上走下来，在她面前，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可爱。

可看到后面，她就笑不出来了。

雍容：“真的，很想你。特别想。”

雍容：“想你想的胃都疼了。”

这也许只是一种形容，但她不能不产生一些联想。

鹿尔：“真的胃疼？”

鹿尔：“我要听实话！”

雍容：“你在凶？”

雍容：“【笑】”

鹿尔哪有心思跟他笑：“别打岔，快说啊。”

她在容园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发过病。但她还记得复试那次不小心闯进去，看到的他，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好像那两天就是因为胃病的缘故。而且，她记得齐谓说过，他这个胃病不犯则已，一犯就疼的要命，煞是折磨人。

她又催一遍：“快说啊。不然，我发视频，让我自己看。”

越想越觉得还不如视频自己看，正要点击视频通话，他却回了过来。

“没有。”

“实话。”

“本想吓吓你，哄你说句想我的。”

“真信了？”

“小傻子【笑】”

鹿尔半信半疑：“真的？”

“嗯。不信的话，等会我到了画室，视频你，你自己看？”

听他这样说，她倒是放了心，既然还去画画，那应该是没什么事。她自然也不想干扰他。

鹿尔：“那算了，就相信你。你先忙，到时候再说。”

雍容：“好。”

雍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雍容：“到底有没有想我？”

鹿尔：……

最后还是在他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的“纠缠”中，回了一句他想要的答案：“想了……”

雍容：“【开心】”

雍容：“乖~每天都要想我。”

此刻鹿尔看着两人的对话，一面忍不住微笑，一面又渐渐起了点疑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近来调整了作息时间，鹿尔大略估算一下，这时候他已经午睡起床了，要么在锻炼，要么在吃下午茶……

鹿尔瞅一眼还跟导购聊的热闹的奶奶，看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就叫了声：“奶奶，我到旁边看看，一会儿来找你。”

听奶奶应了，就推着推车，走到一旁的一个拐角处。

这里相对人较少一点，背景没那么嘈杂。

鹿尔轻靠着一个货架，没有打任何招呼，就直接连接了视频。想着，就只是看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关了。

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

只是一眼，鹿尔就看出了问题。

雍容正躺在床上，显然还在睡觉，只是听见手机响，看见是她，就本能的接起来了。

所以，这一刻的状态无从掩饰。

浓黑的眉毛微蹙，嘴唇干的有些起皮，头发凌乱的搭在眉前，脸上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来了，但他整个状态看起来就明显是不舒服的状况

软软的趴在枕头上，眼皮下垂着，似有气无力。看的鹿尔心里一抽。

“你真病了？”她也顾不上周围的人了，焦急的问。

熟悉的声音让雍容清醒过来，他看着镜头，迷蒙的眼神渐渐清明。现在挂断和撒谎已来不及，只好坦白：“胃有点不舒服。”

“什么时候开始的？疼的厉害吗？有没有叫医生？吃药没？现在什么情况？还疼吗？”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带炮似的，噼里啪啦的砸过来。

雍容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一手揉了揉头发，微微勾唇，忍不住笑。

“你还笑！”鹿尔急的不行，也气的不行。她着急的要命，他却在那头笑。可恨人不在眼前，只好皱着眉，气鼓鼓的鼓着脸颊，表达自己的愤怒：“快说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会胃疼？”

雍容依旧笑着，情不自禁的笑着：“昨晚画图纸，忘了时间。”

“美术馆的设计图？”鹿尔说：“那个不是时间不急吗？”

雍容颔首：“是不急。”

请动他设计本身就不容易，自然没人敢催他的进度。只是他这个人一旦答应下来，一旦投入其中，就是全神贯注，精益求精……他这么一解释忘了时间，鹿尔也就明白了，这是工作的废寝忘食了……

“现在还疼吗？”她问。

“不了。吃过药，无碍了。只还有点不舒服而已。睡一睡就好了。”

“真的？”

“真的。”

鹿尔盯着镜头，仔细分辨真伪。

雍容抱着一只枕头，竖在胸前，脑袋搁在上面，枕头软绵绵的，他眼神也是软绵绵的，夹杂着刚睡醒后的慵懒，睫毛一眨一眨的对着镜头，与她对视，由她看，也看她。

鹿尔本来还有点生气，被他这个样子这么一看，顿时所有的气意烟消云散了……声音与表情都柔和下来：“不准再撒谎……”

“好。”他温声回答。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准撒谎。”

“好。”他轻声。

鹿尔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奶奶在四下张望，应该是在找她了，连忙匆忙交待了一句：“那你接着好好睡。晚上再和你说。”

挂断电话，鹿尔回到奶奶身边。奶奶还没做好决定，犹豫着还是之前那个礼盒看着更好，想再去比较比较。鹿尔没有异议，叫上弟弟，一同陪奶奶去看。

超市里人越来越多，手扶梯上都快满了。

鹿尔推着车，不好上去，就让弟弟陪着奶奶坐电梯，她则走旁边人稍少一点的自助通道。

到了通道平顶的地方，手机在震动。

她看弟弟和奶奶还在下面排队，就将车退到旁边不挡道的地方，等着他们。

信息来自雍容。

雍容：“我睡不着了。”

鹿尔低头打着字：“那起床吃点东西。”

雍容：“嗯。再躺会儿。”

雍容：“先跟你说说话。”

鹿尔：“好~你赶紧说，我还在超市呢，要陪奶奶买东西。”老盯着手机看不像回事儿，也得帮奶奶参谋下礼品的事。

雍容：“买什么？”

鹿尔：“不是要去高叔叔那边过年吗，在选礼品呢。”

雍容：“还没选好？”

鹿尔：“没呢，小老太太可纠结呢。”

说道这里，鹿尔想起一事，顺口就问了：“你呢，家里年货都买好了吗【嘿嘿】”

问完了，自己又回答了：“哦，刘叔他们应该早就办好了吧。”这些事，自然轮不到他去操心。

果然，雍容：“嗯。”

鹿尔此时还没想到别的地方，“你们过年都怎么过啊。”

她想问的是，大概几点吃团年饭，饭后有些什么娱乐活动啊之类的。过年嘛，也就是当天最热闹最郑重其事了。

这一次，过了几秒，他才回过来。

雍容：“管家他们会置办好所有东西。”

雍容：“他们家都在本市，三十给他们放假。”

雍容：“我没什么特别过法。就跟平常一样。”

鹿尔刚刚试吃了一颗梅子干，果肉早吃尽了，口里只留着果核，无意识的含着，咂摸着余下的一点点酸味。

看到雍容这几句话，她蓦的停住。

刘叔他们都放假了？那岂不是容园只有雍容一个人了？

看爷爷奶奶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的关系，以及雍容的说法，想必，也不会和他们一起过年了。

他一个人过年？

弟弟和奶奶坐上电梯了，弟弟扶着奶奶，缓缓朝鹿尔而来。

他们的身前身后，都是来买东西的，买日用品，过年的瓜果饼糖之类的……有挽着胳膊的小夫妻，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还有一家老小全体出动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孩子，孩子们性子急，嫌电梯太慢，等不及，忍不住在人群里钻，惹的大人急喊，怕丢了，怕摔了，又怕撞着人家了……

从鹿尔角度往下看，整个超市一楼尽收眼底，这种热闹的场面更是明显……

耳边是各种声音：孩子的打闹声，人们的谈话声，导购们的吆喝声，还有一直充斥的喜气洋洋的过年贺岁曲……

好像所有人都在热闹着，全世界都在热闹着。

唯有他。

偌大的容园，他一个人待着。

跟平常一样，甚至比平常更清冷，独自吃饭，然后工作……这样过年，有什么意思呢。

口中那点所剩不多的酸味渐渐扩散，竟使得鹿尔整个心都酸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就低头飞快的键入：

“今年我陪你一起过年。”

发送成功。

下一秒，却又赶紧撤回。

这是干嘛呢。怎么就脱口而出这种话了。她怎么陪他过年？她都还没正式跟家人说过他，妈妈和奶奶可能怕她不好意思，也觉得时间不长，都没详问过她。若让他就这样过来自己家中过年，太突兀……再説，今年要去高叔叔那边。

而她也不可能撇下家人，跑去容园陪他……说不过去。

所以，她这个想法不现实。

既然不现实，又何必讲出来，让人家白白高兴与期待。

雍容那边没动静。

应该没看见吧……才几秒的事。但也说不准，他一直和她聊着天，从来回信息都基本秒回，也许已经看见了……

鹿尔盯着手机屏幕。

过了一会儿，那头在输入，信息接着过来：“什么？”

看来是没看到。

鹿尔回复他：“没什么，按错了。你起床了？”

雍容：“嗯。”

鹿尔：“那你去吃点东西，奶奶来了，我得过去了。”

雍容：“好。”

这之后，两人没再聊了。到晚上，他貌似精神依旧不太好，她逛了一天，也累，说了几句，就各自休息了。

鹿尔躺着，小腿酸软，人很累，精神却清醒的很。

老想着雍容。

一个人过年……

无聊孤独不说，万一到时他又犯胃病怎么办，身旁都没个人照顾他。

她想问问他，刘叔他们都走了，他的饮食怎么办呢？想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吃饭，千万注意胃……可这些都是空话。光叮嘱有什么用，又不能实际帮到他……

记得以前看过一段异地恋的话语：下雨了，很想问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

现在，鹿尔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了……

想东想西的，最后还是睡着了。

晚睡的结果就是导致第二天爬不起来。她迷糊着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内容。应该是奶奶和弟弟。

鹿尔家的早餐，通常是奶奶熬点粥，或煮点汤，做点小菜，弟弟去楼下买些包子油条之类的，这样过早。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弟弟刚买回来早餐。

她慢慢爬起来，套上在家里穿的厚睡衣。

门被啪啪的拍向，弟弟的声音：“姐，你快出来。”

鹿尔嘟囔着，依旧慢悠悠的：“知道了，别催。”

门直接被推开，弟弟等不及，脑袋探进来，兴奋莫名的一脸笑：“姐，姐夫来了。”

“谁？”鹿尔没反应过来。

“姐夫啊，”弟弟笑嘻嘻，咧着嘴：“就你男朋友，我姐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