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在地牢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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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楚笙,喻识发觉,出乎意料地,自己并没有什么出离的愤怒或者怨气。
楚笙是师父喻岱的故人之子,少时便时常前来云台,父母双亡之后,往来便更加密切。
他与大师兄孟弋将来会结为道侣,已是师父师娘默许的事情。
喻识的印象里,楚笙是一等一的直爽性子,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是个最不会藏事的,当年喜欢大师兄,便几乎闹得是云台人尽皆知。他自认看人还是准的,楚笙不是个会包藏祸心的人,更何况是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
喻识至今也并不明白,当时楚笙为何会让他们往西至小潭处。
这一切的答案,现下就在眼前。
楚笙躺在一块青玉上,四周尽是复杂凶险的魔修血咒,他手腕处被风雷锁扣在石头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似乎一丝血色都没有,真气更是虚得几乎探查不到。
若不是他听见人声,略微睁开了眼,喻识险些以为他已经死了。
只不过他眼神有些空洞,瞧见二人,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疲惫到了极处,张口了几次,才勉强说出来了一句:“……别过来,地上是陷阱。”
此情此景下,听到故人的声音,喻识心里终究是一空。
只是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若不快点动手救人,怕是拖不了几刻了。
陶颂与他对视一眼,也是同样的心思。
地上是密密麻麻的丹砂阵法,喻识仔细辨认出了噬婴术,却发觉此上仍套着层层其他符咒,有魔修邪术,居然还有正道法术。
……陆双这种半吊子,炼灵时没把自己炼死,也真是命大。
这般便不容易落脚了,阵法上处笼着一层牢固结界,喻识连碰都碰不到楚笙。
正在发愁之际,楚笙却转过脸来,极为费力地咳了几声,轻声道:“快走吧,你们看看头顶身后,此处快不能留人了。”
喻识回头,果真瞧见身后石壁上倏然蔓延出厚厚冰霜,寒气侵体,喻识急忙封闭经脉,口中仍涌出一丝腥甜。
陶颂神色凝重:“水火阵?”
“现下仙门中居然还有小辈认得。”楚笙语中有些淡淡的感喟,继而又略带歉意,“不知道谁设的,我方才打破幻境时,动作大了些,惊动了这个阵法。”
他又微微摇了摇头:“抱歉,倒连累了你们,我只想着临了要做件好事,没料到你们还会进来。不过现下出去,还来得及。”
喻识听出了他轻生的意思,语气骤然沉肃:“我们进来,就是救你的。”
“多谢,但不必了。”楚笙些微勾起嘴角,神色苍凉,“我早就不想活着了,临终能救出你们,也算好事。”
喻识心中沉沉一叹,转而扬起眉梢:“你以为现在死了,便能见到孟弋了吗?”
楚笙瞳孔猛然放大,还未说出话来,便又听得喻识冷冷道:“他早已魂飞魄散,你便是今日葬身此处,黄泉路上也见不到他。”
楚笙眼眶中霎时涌出泪水,周身颤抖不已,像是有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喻识不忍,却不得不继续刺激他:“他灰飞烟灭,连个转生的机会都没有,全是拜你所赐,你一死了之,便能赎罪吗?”
“我没有……”楚笙终于大声了些,勉强翻身起来,嘴角划出一道鲜血。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一滴滴砸在身下石头上:“我没有……我……我怎么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大口大口地溢出血来:“我怎么会害他……我那样喜欢他……”
喻识一壁听得难受,一壁直担心话说得太重,楚笙先在这里血尽身亡了。他正着急,却听得陶颂在一旁道:“前辈,不能再拖了,只能强行破开结界带他走了。”
陶颂干脆利落地拔出山月剑,飞快道:“你我都撑不了太久,没时间再想法子了。我觉得还好,先暂时先打开经脉,别管地上什么阵法,山月直接破开了事。破开后此处大抵还能撑一阵,我们快从出口走。”
喻识估摸了一下,这是最凶险的法子,也是眼下最可行的法子。
这个险,不能不冒。
喻识不知道陶颂究竟如何,只能飞速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丹药,挑了几颗,直接喂给陶颂,又挑了几颗自己服下:“说不定有用的,先吃了再说。”
陶颂舔到他的指尖,心内不免略微一颤,但情势凶险,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解了七经八脉,水火阵的寒气霎时间侵入肺腑,方才于幻境中便损了大半真气,此时更加难受了几分,像是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陶颂缓了口气,紧紧握住山月。
喻识便冲着楚笙喊:“你躲着点,别砸着了!”
楚笙于沉痛中还未回过神来,闻言一愣,便见到十数道剑光迎头劈来,剑势凌厉,雪亮的剑光皎如山巅霁月。
他既暂时抛却了轻生的念头,此时下意识地便去挣开风雷锁要躲,他挣开锁链之时,层叠剑气恰好撞上阵法上方的牢固结界。
一时青玉石猛然发亮,地上的血气邪意上涌,与寒肃剑气相碰,结界于刹那间碎裂,呼啸而来的恶灵怨气震得整个地牢颤了一颤。
陶颂一个站不稳,心口压了半日的血吐了一地。
顶上摇摇欲坠的长明灯已开始接连砸下,墙壁上裂出道道深纹,水火阵的冰霜见缝插针般地蔓延着,地牢内愈发寒凉。
喻识飞快地拽出来楚笙,又过来扶了扶已和楚笙差不多虚弱的陶颂:“你怎么样?”
陶颂自觉意识已略为模糊了,由着喻识封了他的经脉,又咽下三五颗不知是什么的丹药,才勉强有些清醒。
喻识索性将他背起来,又紧紧拉住楚笙,肃然道:“你活着才能为他赎罪,一定要跟我们从这里出去。”
说罢,也不等楚笙应答,便拼命地向地道入口跑去。
地道幽长曲折,方拐过一个弯,身后便轰然一声,似乎是方才的厅堂崩塌所致。
已没了退路,四下又愈发寒凉,喻识不敢解了经脉,只能更加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石阶,再向上,便是地道出口了。
喻识略放心了些,冲到出口处,奋力向外推开石板,却发觉出口处笼了一层血色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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