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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不重不轻地叩响,一共三下,节奏平稳。

南希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冒着湿漉漉的热气,她拿毛巾飞快擦了下头发,走过去开门。

外边站着的是西里尔,他手里正拿着一份今日的报纸,神色有些晦暗。

“大人。”

西里尔淡淡地嗯一声。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银白色长发被束成了高马尾,深灰色风衣笔挺地垂下来,下身是长而修的黑裤,剪裁利落,熨帖合身,再配上一双锃亮的皮靴,整个人显得锐气逼人。

南希的眼睛像是被灼热的夏光给烫了一下,赶紧收回了视线,她的手心立马出了一层热汗,心脏也怦怦的在胸腔里跳动。

真奇怪。一见到西里尔她就心跳加速的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在他的视线下无所遁形,晕乎乎的像是泡在云里。

这种感觉妈妈以前并没有教过她,南希轻咬了下唇,大脑一团浆糊。

她埋着头,努力拿捏着情绪像以前一样问道。

“大人您这是要出门吗?”

“过会,先来找你问些事情。”

西里尔卷起手中的报纸,迈步走进来。

“哦,哦……”南希食指紧张地绕绕头发,低眉左右乱瞟了一眼,刚巧看见一把椅子,于是连忙搬了过来,“大人,请坐。”

西里尔嘴角翘了翘,旋即一僵,抿抿唇,笑意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他坐到椅子上架起腿,问南希:“你当时是怎么进到深渊的?”

小鹿乱撞的感觉顷刻间消散,南希神情也严肃起来,她慢慢回忆着,争取把事情说到一字不落。

“……就是这样,然后我就进到了深渊。”

回忆完毕,南希看向西里尔,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

西里尔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你?”

“是的,大人。”南希顿了下,想到什么,又强调似的解释了一遍,“不过不是怂恿,我是主动要去找您的。”

西里尔刚要说出口的话滞了一下,略过南希后半句,他继续问:“那人长什么样?”

“头发是浅金色,长相和疫病的病人一个样。”南希话说到这想起什么,开口询问,“大人,这次的疫病怎么样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西里尔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南希,双手抱臂,“第二次疫病开始了。”

南希疑惑地看向他:“第二次?”

西里尔点头,眼神示意她看报纸。

她满脑问号地摊开报纸,只见打开来的第一面极其醒目的几个大字便冲进了视野——腐尸袭击,末日已经来临!!!

后面跟着的感叹号又大又红,足可窥见人们心里的恐惧。

他们在深渊的这些日子,王国里爆发了腐尸病毒,病毒迅速蔓延,可怖的腐尸们占领了整个王国,鲜红的血液将美丽的塞茵河都染污了。

南希盯着上面的死亡人数统计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有些涩。

“大人,您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死了好多人啊。

她本来只是随口问出来了,却没想到西里尔嗯了一声。

“我知道。”他说。

南希惊讶地抬起头,攥报纸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您知道?”

“……是。”不知道是不是南希的错觉,西里尔似乎是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望向窗外灰沉的天空,过了会,开口,“这是神罚。”

这两个字重重敲在南希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庄园里突然响起马嘶声,时隔几个星期,兰瑟再次来到了公爵府。

南希给他倒了杯温茶,他沉默地点两下头表示谢意,眼神像是失了光泽的宝石,毫无生机。

“西里尔。”他的声音嘶哑,语气却平静冷淡,“王国死了四分之一的百姓,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地扩大。”

“父王准备要举行一场祭祀。”兰瑟端起茶,茶水润了下他干燥的嘴唇,他继续说道,“时间是后天,四大公爵都要在场,你必须来。”

西里尔没应声。

兰瑟突然暴躁起来,他一把揪住西里尔的领口,大喝道:“西里尔公爵!你对我的话有异议吗?!”

南希惊了惊,不自觉地想上前劝说,西里尔用眼神制止住了她。

“什么样的祭祀?”

他问兰瑟,眼神直直的像是要看到他内心最深处。

两人僵持着,过了大约一分钟又好像是一个世纪,兰瑟才无力地松开了手,沉默了一会,不情不愿地说出几个字。

“活人献祭。”

大厅寂静得可怕。

南希舔了舔下嘴唇,呼吸有些不稳。

“你确定要这么做?”

西里尔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不这么做能怎么做?”兰瑟暴怒地吼他,“我们想要驱除魔鬼,就只能引活人献祭!”

他狂躁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

“你不知道,西里尔,我每天都在乞求神明,我在神庙前的雪地里跪了整整三天!可神明抛弃了我们,灾难越来越严重,我们只能自救了。”

“不过是些平民,”兰瑟痛苦地捂住了脸,仿佛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只要牺牲一小部分的平民,王国就能得到平安,对,只要一小部分。”

南希听着他有些魔怔了的语气,心里微微害怕,往后退了退。

“兰瑟。”

西里尔俯下身,充满逼迫感的气息压过来。

“你们真得以为带来灾祸的是魔鬼吗?”

兰瑟怔怔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问:“西里尔,你什么意思?不是魔鬼吗?”

“不是,”西里尔眼神沉沉,他语气微带着些嘲弄,“是你们一直信仰的好神明,神明为了惩罚你们而降下了神罚。”

西里尔视线里掺着浓浓的厌恶,有对神的,也有对自己的。

“兰瑟,你之前不是问我神明是否慈悲吗?我告诉你,神不爱世人,他们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贪婪。”

南希站在一旁,突然明白了西里尔的意思。

一代神明的力量来源于天地,二代的力量则来源于人类的信仰,信仰越强烈,力量就越大。

如果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那么二代神明们只需要在人类即将崩溃的时候降下恩泽,担任救世主的身份……

南希转头看向窗外灰沉的天空,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他们收获到的力量将会是无比的强大。

除此之外,所有活下来的人都会成为他们至死不渝的信徒。

没有什么能再动摇他们的信仰。

这就好像大浪淘沙,将劣质品去掉,留下最有用的、最完美的供自己驱使。

计划拙劣、卑鄙却行之有效。

毕竟他们本就凌驾于万物之上,无人可挡。

见兰瑟眼神依旧迷茫,西里尔也懒得做过多解释,他整理了下自己皱乱的领口,对兰瑟淡淡地说。

“一起走吧,我正好也要出门。”

兰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上他的话:“啊?我们去哪?”

“王宫。”

西里尔唇角勾起一记冷笑,他声音淡漠。

“兰瑟殿下,你确定你的父王真的是你的父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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