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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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林间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行进，车辙碾过地上铺着的落叶。

赶车之人一身黄櫨色衫子,手里抓着缰绳，一条腿支起,袍角微摆。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微微侧着,对着依偎在身边的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满眼的宠爱。

“真的不会有事？”舒姝靠在薛鉴的肩上,一伸手便接了一片树上掉下的落叶。

“不会，全都交给齐仲安了。”薛鉴拽了下缰绳，那匹马儿顺从的走着。

舒姝低头,转着手里的叶柄，那叶子红里带着黄,叶脉清晰,与她身上的彤色衣裙倒是相配。

“那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办，人才成亲多久？”

薛鉴不以为意,心安理得道：“养着他们不就是为大楚效力的？虽说到现在还是觉得他不顺眼，不过用着还顺手。”

舒姝歪着头看着他：“他是人,只能这样说？”

“你向着他？”薛鉴眼帘垂下，手指去捏少女的下巴，“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兄妹，我早弄死他了。”

“每次都说这种话！”舒姝推了一把，从人身上起来，自己坐去后面，倚着车厢板。

“别气了，过来靠着我坐。”薛鉴侧着身子,伸手去拽少女的脚踝，“他不做事，我能带你出来游玩？”

舒姝缩回脚，没让对方得手，就见他唉声叹气的专心赶车。

话说回来，齐仲安的确有才能，就说六月的恩科考试，他选了不少寒门子弟。那些年轻人，没有世家子弟身上的坏习气，做事更加认真，因为没有背景，只能事事自己去争取。

还有，于德铭出息，一举夺得状元郎，翩翩少年意气风发，多少世家的姑娘私下里打听。

距离京城颠覆过去了一年多，现在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余孽，没有刺客，一派繁荣昌盛。

老百姓其实并不管天下握在谁的手里，他们只想过得平安，家里人都好，不挨冻受饿漂泊街头。

“听说你那姨母又想找你？”薛鉴问。

“我还想问你，廖家到底怎么回事？”舒姝问，“廖夫人放了出来，怎么还不离开？”

“她当初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要不要还回来？”薛鉴笑，有些人落到如斯田地就是活该。

“我和她再无关系，也不想再有纠葛。就是听说廖明珠死活不肯跟着她离开，可是真的？”舒姝问，仔细想想，廖明珠舒服日子过惯了，怎么肯跟着廖夫人离开京城，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吃苦？

“真的。”薛鉴点头，“不过留在廖家，也没什么好日子了，将来还不是攥在那个姨娘的手里？”

舒姝称是，到底是由奢入简难，在现实面前，亲情都那样脆弱。

马车停下，是法恩寺后山的那条小路。

两人踩着小径上山，秋高气爽，远处山峦起伏。

路边的草丛开始发黄，偶尔会看见蚂蚱，螳螂之类的虫儿。

山洼处，那座院子还在，开着一扇大门。刘老夫人现在住在王府，这里很长时间就空了。

后来，已经不习惯京城生活的卢伯，带着卢妈妈回到了后山，打理着这边的果园，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姑……”一个女子走出来，刚想跑，随后意识到什么，便对着薛鉴和舒姝行礼，“民妇见过献王殿下，王妃。”

“念巧，你几时过来的？”舒姝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你胖了，是不是没人管你，你的嘴就停不住？”

念巧咧嘴笑笑，终归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王妃还是那样，一点儿都没变。我是有了身子了，才胖了些。”

“这是好事儿啊。”舒姝惊讶，才成亲半年就有了身孕吗？

“谢谢王妃，我别的都很好。”念巧道谢，圆润的脸上带着幸福。

感受到念巧的变化，也知道人来这边是帮着卢伯收获的，舒姝又问：“于家大哥呢？”

“可能在果园帮着摘柿子。”念巧指了下。

舒姝看着念巧有些不自在，知道是因为薛鉴在这儿，便道：“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

“好，我去准备膳食。”念巧说着，身子退后两步，回去院中。

舒姝歪着头，看着走来身边的薛鉴：“她变了些，规矩比以前多了。”

“走，我们也去果园看看。”薛鉴拉上人的手，他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些果树还是一棵棵的树苗时，他就生活在这里。

现在那片树苗长成了一片林子，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娶了一个世上最美最好的妻子，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果园里，柿子树的叶子几乎掉光，黄橙橙的果子像一个个圆圆的小灯笼，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更有想做坏事儿的在这里偷吃果子。

卢伯和于德胜并没有在这儿，地上有一堆柿子。

“真好看。”舒姝仰头看着。

对于这里她也有些熟悉了，春日里他带她来看花，白色的梨花，粉色的桃花，各色的野花，五彩斑斓；夏日，他带她来避暑，山间泉水清凉，后面的石洞他总会躲起来吓她；秋日，他便常常带她过来吃果子，每一种熟了，他都会带她来，放下手里的一切。

“好看，”薛鉴捧着少女的脸儿，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夺人心魄的笑颜，“我家姝姝才是最好看的。”

舒姝笑眯了眼睛，指着最粗的那棵树：“我想上去。”

“好。”他笑，她想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其实那树并不算太高，树枝也算粗壮。薛鉴拖着舒姝的身子，将她举起在树枝上，找了最平稳的地方。

舒姝的手抓上树枝，那枝子便晃了下，紧张的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一阵风出来，她垂下的裙袖轻轻荡漾，发丝也随之轻扬，好像是林间出现的仙子。

薛鉴仰脸看她，扶稳着她的身子：“怎么还是这么瘦，什么办法才能把你养胖？”

“你自己回京，我住在这边住些日子怎么样？”舒姝问，今日看见念巧，她知道人家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可不就是因为薛鉴在，不敢多说。

“不行，你不能留你的夫君独守空房，”薛鉴捏着人的鼻尖，“再说了，你不怕有些人趁虚而入？”

舒姝嘴角不由抿了下，有些事情她多少也听见风声。朝中有人想巴结他，想到的是送女人；外邦使节来访，自然也是带着美人；更不说，北国有想联姻的意思，说是一位公主……

想到这里，心里不堵那是假的。虽然她信他一辈子只会有她一个人，可是换做是谁，总会有担忧的时候。

她其实也很自私，只想他对她一个人好。

“那你会怎么做？”舒姝问，一双眼睛闪烁。

薛鉴抬手抚上她的眼尾，那里总是带着俏丽的媚红，勾人心魂儿：“打断她们的腿，你觉得如何？”

“心狠手辣。”舒姝嘟哝了一声，心里却是高兴地，“不准有，连想都不行。”

“做事要公平，我能做到，娘子你能做到吗？”薛鉴问，有些事他也老早就想说了，“你说，前日偷着上街发生什么了？”

“没有……”舒姝心虚，眼睛别去一旁。

“没有是吧？”薛鉴攥上少女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那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被北国的皇子堵在巷子里？你说说看。”

舒姝声音变小：“我是去看看兰娇，我也不知道碰到的是谁……再说，我不是偷跑出去的。”

“都一样。”薛鉴手上用力，“你再偷着往外跑，信不信把你锁起来。”

说完，他离开她，往后站了下，看着少女眼中闪过惊慌，嘴角恶意的微笑着。

“这么高？”她低头看着悬空的双脚，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只能靠抓着的树枝，求助一样看着薛鉴。

“咦，下不来了吗？”薛鉴退后几步，双臂环胸，“谈个条件怎么样？”

舒姝看过去：“不谈。”

“真不谈？”薛鉴改了商量的口气，“你不会吃亏的。”

“不谈。”舒姝斩钉截铁，这厮总是给她下套子。

薛鉴不再勉强，身手敏捷的跳上树枝去，就见着那漂亮的人儿吓白了脸，瞪大眼睛看他。

他笑着看她，碰了下她的鼻尖，然后一根根的把她紧攥着树枝的手指掰开，接着晃了下树枝。

“你……”舒姝身子不稳，干脆双手抱上薛鉴的腰，嘴里嘟哝着，“哼，同归于尽！”

薛鉴的胸膛震动着，嘴里笑出声来：“同归于尽？你想得美！”

他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另一手揽上她的腰，将人带来自己身上。

“嗯……”舒姝撞上人的前胸，碰疼了鼻子，嘴里哼哼一声，最后也干脆赖在人的身上。某些人的腿可比粗硬的树枝舒服不是？

薛鉴后背倚着树干，少女趴在他胸前，娇美动人：“你夫君这样好，还想着同归于尽？”

舒姝却被一旁枝头上的柿子吸引了目光，她直起身子，一手搭上他的肩头，伸直手臂去摘那果子，嘴里还小声提醒着：“你别动。”

她蹭着他的身子往前移动，头发垂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摘到了，可惜……”舒姝攥着柿子在薛鉴面前晃了晃，便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觉得有种闯祸的感觉，“还不能吃。”

她坐在哪里，已经感觉到了，想要离开，却被人给紧勒住。

“不能吃啊？”薛鉴问，手上就去捏她的腰，“不打紧，有些东西能吃就行了。”

“吃……什么？”舒姝紧张起来，身子忍不住扭了下，这里是果园，他可千万别在这儿荒唐。

一只手扣上她的后脑，迫着她低头，樱唇触上他的薄唇，相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轻重急缓的纠缠。

树枝承受着两人的重量，枝梢的果实微微抖着，几片最后的落叶飘下。

他的手爬上她的背，指尖扣着那个真丝带结，细腰如蛇，扭着想要从他手里逃脱……

“现在知道了，”薛鉴轻啄着少女的软唇，听着她不稳的气息，“先这么招，剩下的我们回去慢慢说。”

他倒也没再多做什么，只是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就这样慢慢耗着时间。

“现在应该不好吃吧？”舒姝玩着手里的柿子，指甲抠着果蒂。

“还要催熟，卢妈妈应该有做好了的，不会缺了你的。”薛鉴的下颌搁在少女的头顶，鼻子呼吸着属于她的香气，“你爱吃甜。”

“甜好吃啊，吃了心情也会很好。”舒姝在人身上蹭了下，找了舒服的位置倚着。

“不想回京了，咱俩留在这边吧？”薛鉴道。

现在的他明白了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明明和她在一起什么事也没做，就简单的坐着，听她软软的说话，看她吃东西，就很满足，想要一直这样。

他最喜欢她对着他撒娇，糯糯的嗓音会要了他的命。

舒姝歪着头看男子：“我是说真的，让我在这边住两天，就两天，好不好？”

她的手去勾他的手，把摘到的柿子放在他手里：“等我回去，给你带最好吃的柿子。”

“咳咳，”薛鉴轻咳两声，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刚想到撒娇她就来了，“让我想想。”

他跳下树去，后背给了树枝上坐着的少女。然后一个轻盈的身子就落在了他背上，细细的双臂圈上他的脖颈。

十月丰收节，果实满枝头，果林里是少女银铃一样的小声。树下，男子背着娇媚的少女，听着她轻声哼唱，嘴角微微翘着。

。

从山上下来的卢伯顿下脚步，山风吹着他额头上的汗。微驼的后背，一手拄着扁担，看着果林方向，黝黑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爹，这些柴可够用？”于德胜担着柴火下山，同样看去果林，心里也猜到了是谁。

恐怕京城里没人会知道，那个冷血无情的献王会如此宠爱舒家的姑娘，近乎是百依百顺。话说当初很多人都以为这姑娘会死在献王手里的……总之是世事难料。

自从舒家的人离开宁安巷后，那间茶馆便由于家经营着，所有的东西，舒姝都交给了念巧。生意也不错，这些日子又把隔壁铺子打通，连成了一间。

卢伯用手比划着，两人担起柴火回了家。

晚上，卢妈妈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还是和以前一样，大盘的菜看着一般，吃在嘴里甚是美味。

薛鉴和舒姝两人用饭，倒不是因为薛鉴的身份想按照规矩来，而是舒姝怕一起的话，人家吃的不自在，故而做了这种安排。

饭毕，舒姝去和念巧说了几句话，等回到薛鉴屋里的时候，见着人正在书案后坐着，手里握着一卷书册。

舒姝手里拿着几枝刚剪下的金菊，随手插在桌上的瓷瓶中，淡淡清香萦绕屋中。

“这是什么？”她看见桌案一角放着一个小罐子，便拿起放在手里。

“柿子酱，卢妈妈专门给你做的。”薛鉴看了眼，伸手递了一个小银勺过去。

舒姝掀了盖子，就见到小罐子里的果酱黄橙橙的，带着柿子香，遂用小勺舀了送进嘴里。

“好吃，真甜。”她眯着眼睛，嘴巴抿着，缩缩脖子，以实际行动代表着自己的感受。

“有很多，明日回去带着。”薛鉴扔了书去桌上，看着中央的一个果盘，“你看看这些柿子怎么样？”

“怎么还带着青，是没熟透吗？”舒姝的舌尖舔了下嘴唇，看了眼盘中的柿子，虽说大但并不起眼，依然舍不得放开手里的小罐子。这还用选吗？自然是柿子酱更好吃。

眼看着少女再次低头用小勺舀着柿子酱，薛鉴眉头微不可觉得皱了下，遂伸手拿了一颗柿子。这明明是他为她特意选的，又脆又甜的，这丫头不识货。

如此想着，就拿起果盘上的小刀，兀自削着果皮。他是会使刀，倒是这种削果皮的细功夫却并不擅长，那皮时粗时细，过程中几次差点削断。他甚至想，削断自己的手指头，这果皮也不能断。

而舒姝则坐去床边，抱着柿子酱宝贝一样，她看看桌案后的人：“你要不要尝尝？”

“不就是一罐柿子酱吗？不要多吃，会难受。”薛鉴也不抬头，看着削好的果子，总觉得不怎么好看，几乎挺丑的。

“薛郎，念巧有了身子，我想送她点儿什么，你说什么好呢？”舒姝问着，然后眼前就有人送过来一个削好了的柿子。

薛鉴漫不经心：“想送什么都随你。”

舒姝抬头看看人，纤长眼睫颤了颤：“给我削的？”

“不想吃了吗？”薛鉴这样问，但是手并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

舒姝放下小勺，接过那个并不完美的柿子，那边桌上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果皮。看着柿子，心里还是喜欢那软甜的果酱。

薛鉴站在床边，有些期待的看着少女咬了一口他削的柿子，然后她轻轻嚼着，最后瞪大眼睛看着他。

“好吃，好甜好脆的。”

“有那么好吃吗？”薛鉴随意的坐下，装作不在意，却是难掩上扬的嘴角。他就知道她肯定会喜欢的。

“嗯！”舒姝对着他点头。

“也没什么，”薛鉴倚着床边，“就是知道要挑哪种，形状和硬度。”

“好像很有道理。”舒姝又咬了一口柿子，干脆把小罐子放在一旁。

“明日我帮你挑些好的，咱们带回王府。”薛鉴摸摸少女的小脑袋，又叮嘱道，“但是不能多吃，也不能同时饮酒。”

“知道了，”舒姝点头，随后小心的伸出两根小手指，“那我能在这边住两日吗？就两日。”

薛鉴一把攥住那两根手指：“不能！”

他看见了她下垂的嘴角，又道：“不过，我可以陪着你在这里。”

说完，他带着她滚去床榻间，手一挥，幔帐隔绝的外面。

舒姝一怔，那张俊脸就在上方，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抽着她的腰带，简直是轻车熟路。

“那个……”她去抓腰上的手，“嗝……”

一个长长的嗝打破了旖旎，舒姝捂着嘴，对着人眨眼睛。

“你故意的？”薛鉴捏了少女的腮颊，随后笑了笑，“不过我不在乎。”

“其实我还有话要说的……唔。”舒姝嘴里还残余着柿子的甜味，下意识地吞咽。

他趴在她的耳边：“尝到了，真的很甜。”

身影绞缠，他抱着她，轻轻耳边厮磨，发丝纠缠，铺在柔软的锦被上，像是海中来回欺负摇摆的海藻。

一截白玉一样的脚腕搭在床边，根根脚趾蜷缩着，一条红白相配的踝链落在踝骨上，硌着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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