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白鲸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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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8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庞大而洁白的白鲸在薄淡的丝丝云间自如地穿梭。

“喂，别把身体伸出去。”

被拉来当临时驾驶员的六道骸没好气地说，坐在副驾驶的黑发男子咬着冰棍，一只手伸出窗外似乎要抚摸那些轻柔的云朵。

“菠萝头你有没有学过驾驶啊。”

和泉柯也没有转头，目光专注地望着下方蜿蜒绵长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反射着天光云影，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们如往常一般，在街边穿梭嬉笑玩闹。

“kufufu，没有，怎么,害怕了？”六道骸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右眼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谁让你非要我来驾驶呢？”

“你觉得呢”

和泉柯也将嘴里的冰棍拿出来丢进垃圾桶，手指抚摸上冰冷的玻璃，他的眼神中不含任何情绪。

“喂，菠萝头，现在还有时间，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kufufu，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告诉你的是实话？”六道骸依旧发出了那诡异的笑声，双手却稳稳地握着操控杆。

和泉柯也对六道骸故意的挑衅置若罔闻：“你什么时候和蒂亚姐姐遇上的？”

“我问的是你们第一次遇见，无论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

他转过头，眼底仿若深海般静谧，却暗藏着诡秘的漩涡。

“kufufu，具体的时间我也忘记了呢。”

六道骸将操纵杆往右一转，脑袋上的凤梨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但那时的蒂亚还很小哦。”

柯也的睫毛轻轻一颤，放在玻璃窗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大概多少岁”

“kufufu，你不是知道吗，小鬼。”六道骸的唇扯开一抹凉薄的笑，暗红的眼底映得那个黑色的数字越发明显。

“我和蒂亚的精神波动近乎完全同调，我们第一次可是在轮回中相遇的，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候呢？”

黑发男子嘴角惯例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慢慢地垂下眼，不去看被玻璃反射出的模糊面容。

“是吗……我知道了……”

他对着玻璃窗呵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将那模糊的面容完全掩盖：“虽然我还是很不喜欢你，菠萝头。”

和泉柯也转过脸，逆着光的面容唯有那一双深蓝的眼眸如同宝石一般，浓郁的复杂情绪在其中缓缓流动。

“kufufu，我也很讨厌你。”

和泉柯也顿了一下，还是自顾自说下去:“不过那时如果没有碰到你，蒂亚姐姐也许就撑不下去，所以为此我会尽量无视你的存在。”

蓝发青年的脑袋上毫不意外地蹦跳出一个十字，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是吗，看来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哦？！”

“当然。”

和泉柯也对六道骸话语中的讽刺很自然地忽略，点了点头，大言不惭道：“因为我向来恩怨分明。”

六道骸：……你之前试图把他冻成冰雕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握着操控杆的手一用力，六道骸来了个大幅度逆风拐弯。然而和泉柯也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顺便还很有心情地点评：“菠萝头你拐弯的幅度太大了，不规范操纵，要罚款的。”

……你行你来啊！

“kufufu，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非要费这种功夫。”六道骸干脆将目光正对着窗外，对那个小鬼眼不见心不烦。

“都说了为了我的冰激凌。”和泉柯也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上的矿泉水瓶，将瓶身举高试图透过上半部分凝结在瓶壁上的水珠看到什么不一样的景色。

“而且刚刚得到消息，这个白鲸据说要在横滨坠落了。”

轻飘飘吐出一句话，黑发青年反而还很有闲情将脑袋枕在双臂上，哼起歌来。

“kufufu，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六道骸睨了他一眼，“反正又不会影响到我，而你凭借蒂亚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不是吗？”

“但我还没有将横滨的冰激凌全部都尝一边。”和泉柯也仰起头，看着玻璃外的丝丝绒绒的白云，像是被嵌在大块大块剔透的水晶中一般，凝固不动。

“kufufu，你可别忘了为什么蒂亚会来找你。你现在难道还想让她为了你的事分神吗？”

六道骸虽然很不愿被这个小鬼打扰自己和蒂亚两人的生活，但看着蒂亚为了他而不得不分担出一部分力量也让他很不爽。他的话语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但柯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态，眼底映着轻柔的云影。

黑发男子微微一笑：“我知道啊，所以……”

后面的话语低到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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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安详地坐在摇椅上，手中半举着心爱的烟斗。赫尔曼正对着圆形的巨大玻璃，神情平静。

“又是一个潜入了这里的人吗？”

他慢悠悠地开口，脸却依旧朝着窗户。不知何时斜靠着门边的墙壁上，黑发男子一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偏着头看向那个白胡子一大把的老人。

“原来在我前面也有人进来了啊。”和泉柯也笑着说，只是眼里并无半点惊讶的成分。

“你也是来让我收起异能的吗？没用的，白鲸被改造后我已经不能操控它了。”

“呀嘞，我的第一目标可不是为了这个。”柯也用目光扫视一圈，一眼望过去就在心底判断出了这个房间摆设的大致价格，目光变得更热切了。

“哦？不过白鲸可是要坠落了，这座城市，一瞬间就会毁掉啊。”

赫尔曼转过头，似乎对黑发男子的淡定自若有点诧异。被掩在帽子下的面容唯有那双深蓝的眼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听上去，倒像是阁下你希望我去把白鲸毁掉呢。”

柯也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欣长的身体斜斜地呈75度，兜帽旁泻出几缕乌黑的发丝。

“我只是希望陪着白鲸一起坠落而已。”赫尔曼慢慢地说道，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知晓大限已到，安然并毫无反抗地静静走入坟墓。

“但阁下的愿望不会实现哦。”柯也眨了眨眼，宝石蓝的眼眸中无半点真切的笑意，“你也许就陪着它一起在空中就被毁灭了哦。”

“这样也好，让它以最美之姿死去。”

赫夫曼并没有被柯也讽刺似的话语刺激到，依旧是一副看透尘世安详等待死亡将临的长者模样。

“你这个想法真是……恕我无法苟同呢。”身体离开墙壁，和泉柯也反而开始在屋内转悠，用目光仔细打量那些出自名家之手的家具和挂在墙壁上的画。

“年轻人，总会有一些东西是你不愿意放手的，为此宁可陪着他走向死亡。”

“哈哈哈阁下这说法像是说那些忠贞不渝的爱情呢。”

和泉柯也已经开始动手拆墙壁上的画框了，闻言大笑出声。他手上的动作没停，背对着对方似乎调侃一般说。

“阁下对这个白鲸倒真是真爱呢，生死不渝的爱情啊。”

男子的尾音刻意地上扬，如同悠扬的小提琴独奏般悦耳。赫尔曼看着黑发男子十分专业地拆卸墙上的画，愣住了。

“你……”

“呀嘞，这可是莫奈的真迹啊，你们组合可真是有钱。”和泉柯也已经成功将画框拆下，拍了拍画框上薄薄的浮尘，将画抱在怀中。双眼愉悦成弯月状，目光再度在那些用高档木料制作而成的家具上打转。

赫尔曼还真没想到对方真是来搬值钱的物品的，他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真是复杂。”

“什么啊？我可只是单纯地想要多买点喜欢的冰激凌哦，别把我当成那种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啊。”

柯也闻言似乎不满地扬起眉，眉梢斜挑，如同无一丝瑕疵的蓝宝石双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只是被层层伪装出来的平静的深蓝掩藏在最底处。

“不过啊，生存才是我无法放手的事物哦，所以我可不会像阁下一样陪着这种东西殉情的。”

纠结了一会柯也还是放弃了带着沉重又价格不菲的家具离开的想法，仅仅抱着画框，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年轻人，死亡是每个人必须去向的终途，没有人可以躲开。”

“哎呀，我可没说想长生不死呢，那才是最严重的，对生存的亵渎呢。”黑发男子转过头，唇边漾开一抹笑容，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夹杂着几分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的执着。

“也许，我们有一点是相似的呢。”

他抱着画框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脊背挺得笔直如松，黑色的卫衣穿着身上，掩盖不了那一抹即便在黑暗中也无法玷污的纯粹的骄傲。

“我也早就决定了，死亡的归处啊……”

门轻轻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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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两人联手打倒的菲茨杰拉德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空气中凝结出一股刺冷的寒意。他慢慢地站起身，语调缓慢。

“告诉我，你们的路标指向哪里……”

姿态戒备的两人没有回答，菲茨杰拉德也不在乎他们的回答。

“在这世界上，除了家人，还有什么是值得牺牲一切的？！”

身上留下的鲜血在洁白的甲板上蜿蜒出刺目的路迹。

“我要得到书，然后，将女儿唤回这个世界上！”

“女儿……？”

“妻子赛尔达无法接受女儿的死，至今逃避在‘女儿尚且还在伦敦留学’的幻想中。”

“而我……”慢慢地向两人走去，菲茨杰拉德的表情疯狂又温柔，像是想到了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的柔弱妻子，“我要将这个幻想变为现实！”

“我要，夺回我的家人！”

手上握着存有所有资产的卡，异能蓄势待发，准备全力一搏。

然而，一道黑影闪过。已经发动了异能的菲茨杰拉德惊愕地发现，预想中的完全身体强化并没有发生。

突兀出现在甲板上的黑发男子笑容纯良又无辜，举起的右手之间夹着的正是一秒前还握在组合首领手上的黑卡。

“是你！”

中岛敦看着黑发男子对着他们眨了眨眼，语调依旧如一贯以来的清亮。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但我不会道歉的，放任可以买下像富士山一样高的冰激凌的消失可是罪过啊。”

面对着眼睛已经充血的金发男人，夹着黑卡的手指晃了晃，柯也歪头一脸无辜：“有钱人真是任性啊，为了最大化合理利用财富，你的卡我接收啦！”

“还给我！”

菲茨杰拉德扑了上去，但被对方几个优雅的转身似滑冰般流畅的动作避开。

“大叔，年纪大了要多运动啊，不能依靠外力，这可不是正途。”

被黑发男子带着淡淡调侃的话语激使菲茨杰拉德猛地从腰间拔出枪，但瞬间握着枪的手被空气中突然凝结的冰霜覆盖。

“呀嘞，我还真是不喜欢被枪指着啊，因为会让我心情不好甚至连吃冰激凌的想法都打折扣呢。”

和泉柯也微笑着，脚下步调几转，再度躲开了对方的攻击，他甩了个眼神给后面立着的两人：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解决，别耽搁我买冰激凌。

中岛敦居然真的从那双宝石般的蓝色中读出了对方甩来的眼神中的含义，嘴角一抽，想到正在倒计时的白鲸，和芥川对视一眼，还是使用异能冲了上去。

黑发男子很淡定地看着被两人合力打倒的组合首领摇摇晃晃地掉下白鲸，手中夹着的黑卡一晃，收进口袋。

“控制终端，芥川拿到了吧。”和泉柯也眨了眨眼，笃定道。

芥川龙之介沉默地拿出终端，在最后一秒前按下停止键。中岛敦大喘了一口气，跌坐在甲板上。

脚下的甲板一个剧烈的摇晃，震得三人差点跌倒，

“怎么回事！”芥川龙之介看着手上的终端，上面显示着下降。

“看来，有人进了控制室。”

三人几乎狂奔到控制室，无论敲打了所有他们可以想到的控制键都无济于事，白鲸依旧以一个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下降着。

“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想办法的话大家就会有危险！”中岛敦几乎吼叫着，冷汗布满了额头。

“看来，有人在外面控制了白鲸的机关呢。”和泉柯也反而依旧很淡定，他瞥看一眼手表，又看了眼窗外，心里预估了一下坠落的速度。

“还有办法！”

突然响起的一道稚嫩却坚定的女音，中岛敦猛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小镜花？！”

“不行！”

中岛敦听到对方无法逃离无人机后，猛地挥拳砸向控制台：“你不可以这样做，快改变航道。”

“别管我了。”

披散着头发的泉镜花闭上眼：“我至今为止都未成拥有一丝光芒，但今天我知道了。”

“我也可以做出选择，牺牲性命来救大家。”

……

和泉柯也很安静地听完两人激烈的对话，突然轻轻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挑眉。

“两位谈情说爱能不能先等等啊，现在开始生离死别即使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没如此快的发展啊。”

“那个，对面那位小姐是叫泉什么来着……不管了，不过，你的计划也许无法成功了呢。”

黑发男子微微弯起眼，很轻易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泉镜花惊讶的声音传来。

“呀嘞，你没察觉吗，你的飞机已经在地面上了。”

和泉柯也很淡定地丢下一枚炸/弹,完全不管中岛敦和泉镜花的二重奏：“什么！”

黑发男子依旧笑吟吟的，却并无详细解释的意味。

唉……蒂亚姐姐居然把坐标定位在无人机了，和泉柯也心底叹一口气，果然蒂亚姐姐的能力也出现偏差了啊。

中岛敦现在的表情很纠结，既欣喜于镜花不用以自杀式撞击身亡，又担忧于现状无计可施。

“七十亿，你在担心什么？”和泉柯也拉开舱门，猛地贯进来的风呼啸着吹得众人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让自己最重视的生存，寄托在别人的手中呢？”

和泉柯也微微眯起眼，笑容灿烂，清越的话语中溢出冷漠的意味。他背对着天穹白云，呼啦啦的狂风抚乱了墨色的发丝，也掩盖了那双深蓝色眼瞳中的情绪。

“你在干什么……”中岛敦将一只手挡住眼前，艰难地问道。

“知道‘鲸落’吗？”

和泉柯也弯起眼，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冰冻住的画框塞进芥川怀里，微微一笑，猛地将两人推出控制室。两人大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站在舱口向他们微笑的黑发男子距离越来越远。

“葬礼要开始了。”

措不及防从空中直挺挺掉落，幸好掉在海里勉强靠着半吊子游泳技术浮出水面，中岛敦的头发已经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旁边的芥川龙之介的样子也和他差不多。

“芥川，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手上的画框由于被冰封的缘故半漂在海面上。他认识和泉柯也这么久，对那人时不时出乎意料的奇异行为已经学会无视，因为他根本想不懂对方的奇怪思维。

站在愈发向下的白鲸上，和泉柯也双手插在衣兜里，黑发被风吹得向后飘去，俊秀的脸上，一双蓝宝石眼眸映着海天一色。

淡色的唇瓣微微划开一个柔和的弧度。

他一跃而起，轻盈地翻转身体，双臂张开，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波澜起伏的蓝色海洋。

如同翱翔在天穹的雄鹰展翅，向下俯冲划破空气，蔚蓝色的海洋倒映出黑发男子愈发被放大的面容，深蓝色的眼眸中仿若荡漾着水波。

清脆的响指声似乎每一片波浪都应和着回荡。

“碎琼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