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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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陵慢悠悠地磨蹭到小院天已经亮了,路不长,但也不短,加之迷路和步履缓慢,他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魔族侍女看见宴陵回来,一下松了口气,道:“您总算回来了。”
宴陵看了眼房中,发现姬元澈没在里面,于是道:“你们少君呢?”
“少君殿下天不亮就出城了。”侍女道:“仿佛是要找什么神医。”
宴陵:“……”
他好像知道姬元澈要做什么了。
“少君殿下刚走不久,清水侧君便来了,指名要见您。”侍女道。
宴陵神色凝了一息。
姬清水,穆公子亲弟弟,三位侧君之一,在穆公子和姬元澈都对魔族事务没有兴趣的情况下把持魔族王权百年。
也正是这位清水侧君,一手挑起了祸及四族持续二百年的仙魔大战。
宴陵并没有见过姬清水,但也清楚姬清水要见他,绝不是为了看看所谓的剑道第一人长什么样子。
侍女是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对人没什么恶意,甚至很好奇。
宴陵的名字她早就听过,只是不曾想过是这样一个神色安然常常面带微笑的男人,就像人族觉得赫赫有名的魔族少君姬元澈定然要是个身高十几尺健壮得像座山似的、满口獠牙能生吞了人脑袋的怪物那样,杀过三位城主又全身而退的宴陵在魔族心中亦是长相异于常人,甚至还比妖魔还像妖魔的大汉。
她对宴陵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十分有好感,忍不住提醒道:“宴陵阁下见到清水侧君千万要谨言慎行。”
姬清水能号令王庭那群心高气傲的王族,力压其他两位侧君,所依靠的定然不止他身上的魔主血脉,于是点点头道:“多谢姑娘。”
侍女带着宴陵往出走,低声道:“清水侧君一直对少君娶镜氏一族的族长的独女镜尘玉乐见其成,少君却为宴陵阁下正面回绝这桩婚事,”她顿了顿,有点为难地说:“清水侧君对您或许很些成见。”
宴陵;“嗯?”
侍女见宴陵一脸茫然,道:“宴陵阁下?”
“姬元澈——少君,为在下回绝了谁?”晏陵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少君为阁下回绝了与镜尘玉的婚事。”侍女道。
“什么时候的事?”宴陵艰难地问。
“就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原来宴陵阁下并不知情吗?”侍女疑惑地问,而后道:“我曾有幸见过一面镜尘玉阁下,镜阁下不仅容貌绝世,术法更是高绝,镜氏又是世族之一,是天大的助力,就连君上也要礼重镜氏三分,少君肯为阁下回绝镜氏,可见少君对阁下情深根重。”
她起初还疑惑为什么姬元澈要留下宴陵,若是因为喜欢,那么一切疑惑都可迎人而解。
宴陵不好和小姑娘说什么,只好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姬元澈当然不可能对他情深根重,只不过是想看他陷入困境罢了,自己又多了不愿意成婚的挡箭牌,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宴陵按了按太阳穴。
千年前的记忆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他不能回忆起每一个和姬元澈相处的细节,但是他对当年的自己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克制着不一剑捅上去的欲望,还能和姬元澈好好相处的呢?
宴陵猛地回神,发现整个城主府瞬间成了冰窟。
侍女道:“就在前面。”
一阵风过,吹动了花园中半人高的花枝,花枝在日光下银光闪闪,凝霜雪般洁白,刚才还能见青绿,现却覆盖厚厚一层雪色。
凌霜城曾是姬清水的封地,姬清水可冰封千里,城中万物覆霜,故穆公子赐其封地名凌霜。
姬清水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朵花。
花上已凝了层厚厚的冰,熠熠生辉。
姬氏一族的长相一脉相承,不说各个惊世绝艳,亦是罕见美人,譬如他面前的姬清水。
他满身霜雪,神色也带着霜雪的凉薄,瞥过来的眼神更是宛如寒冰一般。
“你是宴雪策?”他缓缓道:“本君认识你师尊。”
宴陵道:“在下还不知道家师与清水侧君有过旧交,失礼。”
“不算旧交,”姬清水淡淡道:“若你能活着出魔域记得替本君感谢你师尊当年手下留情,没有把本君一颗心都剖掉。”
姬清水声音柔和,话中之不善却谁都能听得出来。
侍女担忧地望着宴陵,却见他点点头,仿佛是件司空见惯的小事一般,“在下定然替清水侧君转达。”
姬清水一笑,和善得突兀,出手也突然。
卷地而起的冰刺猝然扑来,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冷光照得人面都亮了起来,迎面扑来的冰刺来势汹汹,裹挟冰雪,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淡淡的幽凉香气,和这样的凶猛的攻势毫不相配。
宴陵挥剑劈下,刹那间霜雪漫天。
冰刺从地下腾跃而出,呈合围之势将人包裹,迅速聚拢,但不过一息之间,剑光比雪光更亮、更利,剑势如虹,势不可挡,生生击碎冰刺,四散的冰块划过宴陵裸露的皮肤,带出了血。
千丈冰刺,竟被一把剑生生劈出一道生门。
城主府的花园轰然倒塌大半。
灵力翻腾汹涌,宴陵咽了口中血气,道:“侧君这待客方式十分别致。”
先前宴陵的经脉没有被完全封死,他没有奋力冲开,而是暗暗调养,没想到今日姬清水来了,使一切前功尽弃不说,还要想想之后怎么和姬元澈交代他为什么能以凡人之躯还没死在姬清水手上。
宴陵拿剑,站得极直,他黑发高束,广袖长袍,人如青竹玉立,周围尽是霜雪,映得男人身上寒意凛然。
姬清水原本看他的眼神就宛如看一堆雪,或者一块冰,现在倒是多了几分活气,“比你师尊这样大的时候强些。”
“哪里,”宴陵回敬道:“在下不敌家师十分之一,若是清水侧君觉得在下更佳,许是家师当时留有余地,不忍清水侧君败得太难看,伤了两族和气。”
宴陵血气不上脸,不管感受如何,脸色仍然发白,和姬清水那张在霜雪中也不逊色的脸遥遥相对,相得益彰。
他灵基里灵力在经脉中胡乱冲撞,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宛如用钝刀一寸一寸地从人骨头上刮肉,疼得钻心。
冰刺见缝插针,顺着剑身往上爬。
宴陵手下一紧,自上而下的灵力瞬间击碎了冰刺。
姬清水凝视宴陵片刻,目光专注的让人头皮发麻。
姬清水道:“宴陵阁下,本君一直对元澈与镜尘玉婚事乐见其成,元澈虽然任性,但在大局上看得非常明白,不过昨日,他突然传信回王庭,回绝了这桩不管是对姬氏、还是镜氏都好的婚事。”
宴陵笑道:“清水侧君这件事你应该去找你的侄子问个清楚,而不是来找在下的麻烦。”
姬清水道:“事因你而起。”他目光扫过宴陵的脸,道:“自然也要从你这解决。”
姬清水所谓的从他这解决就是解决他。
姬氏的不讲理也是一脉相传。
下一息,冰刺猛地扑来。
临渊剑上光芒大作。
冰刺还未靠近,瞬间火光却已冲天,冰刺刹那间成了水汽飘散。
姬清水身上的冰不是那么好化的,但是在这样滔天的火焰面前,透着玄紫的冰刺竟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样,马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宴陵腰间一紧,人被揽在怀中。
姬元澈显然缺乏抱人的经验,宴陵觉得自己腰快断了,但也不排除姬少君是故意的可能性。
姬元澈把下巴垫在宴陵肩膀上,用一种看似关切但是相当愉快的语调问:“有没有受伤?”他偏头去看宴陵的脸,彻彻底底地将站在冰花中的亲叔叔忽视了。
我看你是想我死。宴陵面无表情地想。
他耳边突然传来了姬元澈的声音,近在咫尺。
是密音。
“本君可以不追究你隐瞒的事,并且保证在这之后不封锁你的经脉。”谁知道能不能封死,还不如直接解开。
这当然是有条件的,而条件是什么,宴陵心知肚明。
虽然不清楚姬元澈为什么对这桩婚事如此抵触,甚至不惜拿他做挡箭牌,但是没有人会喜欢看自己道侣和别人卿卿我我,哪怕是未来的道侣,所以宴陵立刻有了选择。
他将手反扣在姬元澈手上。
姬元澈下意识想抽手,但是被宴陵压在了他的腰上,死死地。
宴陵抬头,对姬元澈露出一个万分无辜的笑容。
姬元澈收回了一半力气,手指僵直地贴在晏陵腰上。
按着他的手谈不上细腻,常年练剑,晏陵手上有剑茧和细得几乎感觉不到的伤痕,他的手很冷,和柔夷没有半点联系。
姬元澈强忍着甩开的欲望。
晏陵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变本加厉。
他语气里有几分嗔怪,刚听到声音时,连宴陵自己都颤了一下,他道:“若不是沉璧昨天晚上折腾了太久,我也不至于今日面对叔叔时身体乏力不续。”他顺口连称呼都改了。
姬元澈:“……”
姬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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