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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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裴映岚便不再打着那姐姐妹妹的由头来寻卫姝,卫姝也乐得自在,又听说裴映岚即使搬离了寿康宫，但一如往常，每日晨昏定省,日日尽心照顾服侍太后，安静得像是宫里的透明人般,一切仿佛如她所说,她并无心争宠。

只是慢慢的,那些曾对她怀有敌意和醋意的嫔妃们，竟开始笑说着裴映岚的好,卫姝便知,裴映岚不是不争，她只是蛰伏了起来，等待着一个属于她的时机。

很快便到了中秋月圆之夜,宫中众人皆穿着妍丽华贵，云鬓珠翠,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这乍一看,像是那九天上的仙女图般。

卫姝与众人见礼后便落座了，与往常一样,卫姝身旁便是恪婉仪了,只是当她瞧见恪婉仪那明显憔悴暗淡的脸色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虽说有孕磨人,但脸色也不至于这般难看吧。

恪婉仪似是瞧出了卫姝的诧异，无力地抿唇笑了笑道：“一天吐个七八次，什么东西只要一入嘴便立马吐出来，晚上也睡得不安稳，所以脸色难看了些……”

卫姝没想到恪婉仪会主动与自己说这些私密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孕初期是比较磨人的，只是辛苦你罢了。”

恪婉仪低下头，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道：“只要孩子能健康，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随后又转过头，对卫姝和善地笑道：“我瞧着昭容华脸色红润，身姿丰腴了不少，想必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懂事心疼人的。”

卫姝孕反并不大，加之商城里有孕妇特制的酸梅，每天一颗，吃啥都香，自然是要比之前要胖了些许。

一旁的端婉仪听着这话，忍不住插话笑道：“民间所说，这妇人若是怀胎后姿容比往日要美上几分的，这肚子里的怕是个女儿。”

卫姝虽然并不在意这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她就是不喜端婉仪这明明羡慕嫉妒得很，非得装出一副早早在上鄙夷众生却句句诋毁嘲讽旁人的话。

当下脸上的笑淡了些，直接回怼道：“是吗？端婉仪虽没有怀过身孕，却比我们这些怀上的还要懂得多，看来日后我们可得好好向端婉仪请教这妊娠一事了。”

端婉仪听着卫姝暗讽自己无子一事，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看，声音冷淡道：“嫔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昭容华不爱听嫔妾不说就是了，昭容华何必这般作贱人？”

恪婉仪冷笑道：“昭容华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踩着端婉仪的尾巴了？难不成这宫里就许你口直心快，旁人实话实说就成了作贱人了？”

端婉仪被恪婉仪这么一抢白，脸上又青又白，冷哼道：“不过是见着人如今受宠便不顾脸面上前讨好，只是如今受宠日后可说不定呢，也不知日后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卫姝拦住了想要与端婉仪继续理论的恪婉仪，淡笑道：“确实呢，当日我与端婉仪一同进宫时，哪里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受端婉仪的礼呢？这明日之事谁也说不准呢。”

端婉仪气极了，但她知道如今卫姝不仅有宠更是怀有身孕，得罪不起，只能愤愤不平地转过头不再理会两人。

恪婉仪与端婉仪从小便看不惯对方，但因着端婉仪仗着有几分手段，每每颠倒是非，让她失礼于人前。

恪婉仪不曾想过端婉仪有朝一日也会有这丧家之犬的模样，心里当真是痛快极了，对卫姝更是亲近了几分。

卫姝虽然忌惮恪婉仪是蔡皇后的人，但见她一副小女孩心性，不忍拂她兴致，倒也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与她闲聊

三人之间的话被不少人听去了，皆若有所思地望向卫姝的肚子，难不成这宠冠后宫的昭容华怀的当真是女胎？

卫姝自然是有留意到旁人不同寻常的目光，但她丝毫不介怀，可是坐在她身旁的恪婉仪脸上却是那满满的愧疚和不安：“都怪我不好，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怀得这般好，一定是个小皇子！”

卫姝失声笑道：“男孩女孩都是我的骨肉，我都一样疼，而且这孩子性别之事早已注定了的，难不成她几句话就能改变了不成？”

恪婉仪见她是当真不在意，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低沉：“若我能像你这般宽心便好了……”

说着又轻抚肚子，神色晦暗不明。

卫姝不想与恪婉仪接触过多，只能装听不懂她的话。

宴席进行得很快，下一个节目便是由蓝小仪领舞的中秋庆舞，众人移步到殿外，遥看湖中心的高台处。

只见那高台灯火通明，一众技师端坐在台下，轻扬手中，悠悠的乐曲之声便传来。

帷幕渐渐拉开，身着一袭莲青色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手中轻拿着一盏小巧精致的宫灯的蓝小仪在伶人的簇拥下，踏着莲步而来。

蓝小仪一改往日冷清的模样，嘴角含笑，美眸似有艳光流淌。

众人无不被蓝小仪这妖媚的模样所震惊，就连台上的韩元晔见着了，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惊艳。

只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漱芳斋竟然起火了！

火光冲天，竟把宫中的天都照亮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众人脸色发白，再无任何观舞的心思了。

蔡皇后主持着这中秋家宴，眼下出了这等祸事，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但当务之急便是先把火灭了，调派人手去救火！

不过幸好今夜无风，这大火虽烈，但也没有蔓延到其他宫殿。

韩元晔站在这失火的漱芳斋前，神色冷冽而淡漠，但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他的不悦。

蔡皇后很是忐忑和不安，这中秋本是团圆之夜，这若是在这火中出了人命，那便是大大的不祥之兆啊，说不定太后和皇上会怪罪她监管后宫不力……

“怎么回事？”韩元晔轻皱眉头问道。

赵泰良躬身回答道：“回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话，原是漱芳斋的几个奴才偷懒吃酒，以至于漱芳斋中的台烛掉落，点燃了一旁的纱帐，又无人看守，便导致这火越演越烈，最后成了这冲天之势。”

“可有人员伤亡？”蔡皇后着急问道

“并无。”

蔡皇后闻言才松了口气，但见太后和韩元晔脸色不虞，也不敢多开口。

“这宫中已多年不曾出现过走水的现象了，怎么偏偏今日中秋月圆之夜就出现呢？”太后笃信佛理，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天给的警示，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母后不必过于担忧。”韩元晔宽慰道。

“不如请国师过来算一卦吧，也好让哀家安心。”太后提议道。

韩元晔并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又怕因着这些事引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便摇头拒绝道：“不过是个意外，不必惊动国师他老人家了。”

太后被韩元晔当众拒绝，脸上划过几分不虞和难堪。

蔡皇后见状也趁机请罪道：“臣妾监管不力，才导致祸事发生，还请皇上母后降罪。”

太后沉着脸训斥道：“既是知道自己监管不力，那皇后可得好好管教这底下的人，不然今日是漱芳斋走水了，日后说不定就是哀家的寿康宫了！”

蔡皇后知道太后这是故意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心中虽不忿，但也只能应了下来：“是，臣妾知错了。”

火被熄灭了，但漱芳斋也被毁了，黑乎乎一片，已经看不出往日的富丽堂皇了。

众人被这火一闹，也没了赏月的兴致了。

韩元晔扶着太后的手道：“儿臣送母后回宫吧。”

太后虽然心里有气，但终究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冷着一张脸。

待他们走后，蔡皇后才对身后的一众嫔妃道：“今夜出了这事也不适宜多在外面走动，妹妹们还是快些回宫罢了。”

众嫔妃看着那阴森森的漱芳斋，也不由得觉得浑身一凉，当下也不敢久留，向蔡皇后行礼后便扶着人往自己的宫里走去了。

卫姝也跟着众人行礼后，准备转身离去，却在这一刻看到了匆匆而来的蓝小仪。

只见蓝小仪来到蔡皇后身前，忍不住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韩元晔的身影，神情失落和不甘极了。

她辛苦排舞多日，为的便是今日能一舞惊艳韩元晔，再夺荣宠，却不曾能想这刚开始，便被这大火打断了，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蔡皇后哪能不知蓝小仪心中所想，只是她被太后无故迁怒，心中也有几分怒意，如今自然是没有心情宽慰蓝小仪的，只是不冷不热地与她说了两句，便扶着宫人的手离开了。

留下盛装的蓝小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卫姝瞧见了，不由得感叹这“倒霉鬼的祝福”的效果果然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