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歌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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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晌分来的耳机里播放着一段简单的旋律。

整个不过数分钟的音乐被不断循环,也不知他听了多久。

但就是这么一段模糊的曲调，反反复复听来听去后，也让越晌在脱离异体的情况下成功拥有了感情。

“苏先生的歌声应该能够根治这个世界的情绪缺乏问题。”

团子数据分析使展现在面前的情况得到了验证。

封言将那只耳机还回去,视线扫过录音棚里一众和正常人无异的人们,也很快在人群聚集处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苏简。

少年没有到录音棚里的隔间进行录制,而是在中间空荡区找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认真地趴在一旁的放了道具的箱子上涂画着什么。

手上没有工作的人在他的不远处聚集作一团,看似是在相互交流,但那偶尔露出的，看向苏简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同不断听着少年歌声回放的越晌一般无二，时不时就偷偷瞥向共同的地方,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偏偏靠一首简单曲调就征服了众人的主角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般,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一张纸张。

这样的场景封言倒不陌生，在他第一个度假世界里,被称为天才的歌王遇到瓶颈时,也是这样一遍遍在家里将所有手边的纸页画上音符，只为琢磨出一首能够被他认为像样的曲调。

封言本不想上前打扰，但看着周遭那一众炽热的视线,以及处于视线中心却毫无觉察的苏简。封言蓦然迈出了脚步，向着苏简的方向走去。

“那个穿白大褂的是我们这层楼的负责医师吧。”

“啊他走过去了，完全挡住了我看六号！”

“我也还想看六号！”

“大家都是在这里等新曲子的试听的吗？”

“是啊，六号每首新曲子都会找人试听。上一首我恰好出去上厕所了错过了，这次我特意提前昨天就把工作结束了就为了守到新歌！”

“那个医师完全是作弊吧,明明都说好了在六号写歌的时候都不能去打扰的，挑到谁就是谁去听。他怎么可以走那么近！”

“好像没有怎么见过这个医师，之前定规矩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他……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约定只是恰好有事找六号吧。”

“找六号走那么近也很犯规啊！！”

“没关系，应该不会这么恰巧,他有事新歌就写出来吧。我记得，这首歌六号不是写了特别久？应该也没这么快。主题好像是春天？似乎是为了结尾抑制丧尸群的那首。挺重要的歌呢，不可能这么快的。”

封言一路走去，那细小的声音就不断从一旁传来。

各种碎碎念怨声载道，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们对于苏简新歌的好奇。

到底是未来年人，即使听了一段时间的歌声恢复了部分的情感，见身着白大褂的封言在苏简身边站定，似是有什么事要说的模样。那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底还是散了开来，只是虽然分开，但大家的视线都还是不断盯着苏简所在的方向。

封言毫不怀疑，只要他走远一步，那群豺狼虎豹就又会伺机扑上来，将苏简吞食殆尽。

虽是如此，可当背后的视线渐渐尽数散去。封言一人站在苏简不远处的跟前却是难得地犯了难。

少有的一时脑热不顾后果，在遮去那些碍眼的视线后。封言反而不知是不是该退回一旁。

纵使是曾经相濡以沫一世的那个世界，他也不曾在对方创作的时候打扰过。

正在他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原本聚精会神，似乎什么样的动静都无法影响到他的苏简却是突然抬起了头。

“谢了。”微冷的声音淡淡传来，随即一双眼眸抬起，察觉来人是封言后，冷意尽散，“你怎么来了！”

苏简眼眸里骤然绽放出的亮色直直撞入封言的眼里，声音里的雀跃让人想忽略都难。脸上也很快带上了笑意。

“！六号笑了！”

“你没看错，六号看着那个医师笑了！”

“他们什么关系？！”

“？这还是六号？”

封言：……

周遭小声的议论声对于封言来说清晰可闻，更不用说直观地目睹了方才封言神情变化的全过程。封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苏简在面对他时的乖巧，和平时截然不同。

“看你想的很认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见苏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全然信任地盯着自己，连刚才还十分投入的草稿也看了，封言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就着一旁空处半蹲下了身子，询问着。

他扫过那张写满音符的草稿，隐约旋律在脑海中浮现，也不难想象由苏简那独特的嗓音唱出来，会有怎样的效果。

对于唱歌这种需要将充沛的感情表达出来的艺术，封言从不敢说自己擅长。但数个世界各种身份下来，基本的鉴赏能力和一些细节上的音调把握还算有点信心。才第一次在苏简面前提出这样的询问。

不论是昔日的歌王还是今日的易简，封言可都不敢小瞧他们对待音乐这方面的认真态度。本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苏简几乎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嗯。正好有！”待人冷淡的小王子微微露出笑容，琥珀色眼眸里光点散去只余零星温暖的笑意。精致的面容上是全然的信任和暖意，虽不似刚察觉到来人时封言时的那样激动，却让更人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诚。

“你就坐在这里，听我哼唱就好。”

苏简随口说出让周围偷偷关注两人的众人无比嫉妒的话语，一只手更是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封言半边的衣袖。少年微微歪着脑袋，又添上了一句，“不可以吗？”

封言只觉那灼烧着他后背的视线更强盛了几分，此时如果他说个不字，倒可能被身后这些人从此记恨上。

好在，他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好。”封言有些无奈地在一侧坐下。

纸张上的草稿里还有几段旋律被涂涂改改，只留下模糊的一团黑影。有的音符旁也又添了不少的内容，显然还未能确定终稿。但苏简却并没有再看那一张张精细琢磨的歌稿，一双眼睛再也没有离开封言的脸上，反而让封言有些不知用意。

周围的人虽没有得到邀请，却也自觉地偷偷挪动了位置。分布散乱的人骤然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引。休息的人随着他们身下的椅子；正在搬运道具的人随着他们手里的道具，都一并移动到了苏简身侧不远的地方。

在第一个音符响起的一瞬，不少录音室里的人也是陆陆续续走出，安静地找了地方。

与之前一样，依旧是没有歌词一段旋律。因着苏简独特的声音而显得空灵。

未来年里科技发达，各个星球虽然也有春夏秋冬的变化，但酷暑严寒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却是已经降到了最低。人们已经很难感受到所谓的万物生长的初春，但在这段旋律里，却又隐约有所察觉。

有些轻快的旋律像是淙淙的流水，带着冬雪刚过，初春消融时的凉意，又是柔和温暖的旋律，节奏微缓，仿若微风拂过大地，轻诱着百花争相开放。

录音棚里的众人均是微阖眼眸，惬意而放松地听着。

唯独封言看着眼前笑容清浅，不曾移开视线的少年，开始深思。

都说艺术是感情的寄托，而眼前的这双眼睛里真诚袒露出的情感，认真而执着，带着几分主人都未曾察觉的偏执。

是刻在灵魂中不灭的情感，是一种比封言所想象的，还要重上许多的在意。

扬起的旋律在短促的激昂后渐转深沉，最终以戛然的停顿作为了结尾。

咔嚓的声响于此同时在一旁传来。

李旻不好意思的声音从旁响起：“这不是录制进度比想象的快吗。最近一直在拍摄一些宣传用的花絮，先提前放出去吸引一下观众们的注意。这不正好难得听见我们剧组之星在唱歌，就拍了个照。打断了你们真不好意思。”

特殊的拍摄设备被跟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收起。

与此同时，整个录音棚里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这意外闯入者的身上。

封言不难从自己刚才的感受联想到此时的李旻该有多么难耐。而那些被打断了聆听的人们，也果然没有犹豫地上前就是一番质问和对于刚才拍摄录音的素材的索要。

“怎么样？还可以吧。”坐在原地的苏简像是看不到那些因他而起的骚动，他只是盘腿坐在原地，定定地等待着来自封言的答复。

小王子平日淡然的面容上少有地出现些许紧张，明明前一刻还笑着哼唱，自信到光彩熠熠，眼下却反而露出一副急需肯定的模样。

封言眼底微深的神色渐渐淡去，他收敛了笑容，认认真真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的歌很好，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下一刻，少年眼底重新绽放出笑意。

那道具箱上的一沓凌乱的草稿因着一旁争抢的人被碰倒，散落在了地上。

它的主人却再也没有珍惜地将之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