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歌声（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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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医师看过《歌声》吗？”

面前的病人身上已经染绿了大半,再晚上些功夫可能就要直接失去行动力了。可躺在手术台上，仍然不忘开着光脑带着耳机兴致勃勃地听着新版的《歌声》。

封言头也没台，就着对方让出的半边身子,从脖颈处开始动刀,将变异的异体一点点的移除：“看过。”

“哦,真无趣。”

封言平淡的语调显然让她失去了继续分享的兴趣,后面的手术过程中,她只是继续看着光脑,不再试图搭话。这也大大加快了封言进行手术的过程。

像这样，若无其事地在手术台上继续观看《歌声》的病患不止一例。从之前的某一人开始开了先河之后，默认这种行为是可以被允许的,不少人这才放弃蹲在家里继续拖到病症晚期,而是早早地上门就医。

植入异体以及其他进行手术的病人也有，但显然没有看过《歌声》后异体变异的患者多。

患者们在察觉到自己的病症都是由《歌声》而起,不仅没有丝毫负面的归罪情绪,反而兴致勃勃地觉得在医院里找到了同好，来往的人甚至是排着队的人都能就着《歌声》聊起来。

封言在发现允许这些病人边继续观看边进行手术后效果更快，便也选择了默许。

可真正症状严重的,却也还是在特殊的治疗舱进行隔离手术。

“封医师的确跟传闻里说的一样，手很稳。”结束了手术的姑娘缓缓关上了自己的光脑，到一旁的修复台，进行了伤口的修复，“原先植入异体还有轻微的同感,结果这种手术反而只觉得有点痒就结束了。”

女孩子们注重外貌，哪怕那细小的伤口不到一天就能完全愈合，也一定要在手术室里借着修复台处理到完全看不出伤口才走。

后面排队的青年本有些忐忑，听到她这话反而突然放松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耳朵里塞上了耳机,见到封言看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有些紧张，听歌可以让我放松一些。”

封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青年这才舒了口气，缓缓躺上手术台。

换了男性，不再有刻意的搭话，虽然这位病人比之上一位还要更复杂，但封言手上的速度却是更快了几分。

再看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是午休的时间，这个病人结束之后，他决定再等一个患者就给自己放个午休假。

还剩一刻钟。

封言手上的空瓶被装满，划开的伤口也已经进行了处理。手术台上的患者还微睁着眼睛带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歌声》，显然没有察觉到异体的取出已经结束。

“下一个。”封言唤了声，倒不急着叫青年起身，而是回到外面的隔间取了新的刀片。

原先是将手术舱与工作区分开，可封言这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上面索性将手术舱和工作区放在了一起。如果只是异体植入处出现了问题，则在外面等候，如果更严重，拿号也能直接穿过工作间直接进到手术舱。

封言去工作区拿东西的时候，恰好看到下一位病人径直走近了手术舱。

匆匆一眼并未对上，但看身形背影，大概是个男性，无法确定真正的病情程度。

午休的时间封言并不打算耽误，手上也加快了整理新的工具的速度，拿着东西进了手术舱。

之前躺在手术台上专心追着《歌声》的续集的青年还依旧没有起身，之后进来的患者似乎并没有刻意去驱赶他，而是坐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对方随手翻开书，坐在了本是观察区的座椅上，与正式的手术台之间还有一层玻璃的挡板。

这平日作为学习使用的特殊小隔间封言原先并没有打开，想来就是这位新的患者自己擅自开启。

封言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去叫手术台上的人，而是转身拐进了玻璃挡板后面的观察区。

坐在座椅上的人穿的厚实，一件灰色的大衣遮住了大半身形，脖子上更是围了一圈围巾让人看不清植入处的痕迹。头顶上带着一顶帽子，从帽檐边冒出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的眼睛，倒让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古怪。

特意来到医院排了长队，却坐在座椅上看书，不打算进行治疗的人。的确比之那些看着《歌声》治疗的人奇怪一些，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封言自诩已经快要习惯他工作范围内越来越不同寻常的奇怪氛围，就见那边认真看书的人一顿，合上了书本。

对方微微转过头来，没有第一时间给封言看异体的植入处，而是缓缓地摘下了帽子。

青年微垂了脑袋，伸出手理了理微乱的发梢，将一头被带起而凌乱的软发理得服帖了，这才看向封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带上了点笑意，他略微歪过脑袋，打起招呼：“午安。”

还不等封言说话，青年又打开了自己的光脑，道：“还有十五分钟。”

“剩下的十五分钟，你是我的。”

青年微微扬起下巴，仿佛高高在上的小王子，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可见封言没有回话，下一刻，青年看了一眼外面，又补充道：“你不用等后面了。我让所有状况不严重的排了其他的队伍，今天剩下的人里没有情况严重的。而且晚一些是《歌声》续集的播出时间，有很多人跟我调整了时间，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也不会有机会招待其他的患者了。”

苏简认真地阐述着自己对独占这十五分钟的势在必得。反而看得封言有些哭笑不得地无奈。

“所以你就穿这么一身偷偷从电视台跑过来？”

“早上已经提前完成了一整天的录制，所以下午我不在录音棚也没有关系。我也有和陈姐他们打过招呼。”苏简快速地给自己辩解着。他并没有说，因着电视台少了个人一同，他也没有兴趣再进行其他的旋律创作，所以请了假准备来这里继续工作。

封言看着眼前神情严肃而认真，还有几分不自觉乖巧的青年，完全没了前一瞬的气势，一时也有些无奈。他伸手揉了揉青年的脑袋，道：“正好都来这边了，我也给你做个身体上的检查。一会就是午休时间，等下带你去尝尝我们这里的食堂。”

青年低着头，任由那只手将刚刚梳理好的头发再度捣乱，脸上却是微红，认真地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眸里是从封言的角度看不见的高兴。

一旁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终于迟钝地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感觉，他摘下耳机，茫然地察觉到封医师已经不在他身边进行手术了，也不知道手术结束了多久。可能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也说不定。

他刚刚这么想着，坐起身准备下手术台，视线就猛然瞥到了透明玻璃另一端的小隔间。

前一刻还没有的隔间里，方才全场冷淡，就是对着之前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子的搭话也没有搭理迹象的年轻医师站在座椅的一旁，伸出手揉着坐在位置上的青年的脑袋。神情那叫一个温柔缱/绻，坐在座椅上的青年也是微红了脸。明明只显出半边侧脸，却也教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周遭满满的粉红泡泡。

更是一眼看去就觉得有些眼熟。

青年：……？？？

“手术已经结束了，您可以先出去了。”

温柔的医师转过脸来便又只剩下了冷淡，逐客令的意味非常明显让青年想忽略都难。

而下一瞬，随着医师一同转过脸来看向他的青年，露了个全脸。

不是近些日子里各个节目随处可见的苏简，还能是谁？

青年微怔，在封医师越发冷淡的视线凝视下，快速拎着耳机出了手术舱，并自觉地把门也带上。

直到走出老远，他才猛然回过神，对于自己被迫当电灯泡吃狗粮还被人逐客感到了一阵委屈。

*

星网上，沸沸扬扬的讨论帖越来越多。

以往总会归于沉寂的各种论坛消息却是刷的飞起，一栋楼要不了一天就能被盖上千来层高。大多关于新剧《歌声》，后来有一些是《歌声》后大家去医院的治疗。

可后来，突然有另一类综合版的新贴突然占据最高热度，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去医院排了老长的号只为了见那著名的帅医师一面，结果发现那帅医师就是之前和易简的配音苏简同框出现的医师，并且在病房外疑似看到了苏简在等人#

#去医院排队进行异体处理手术，排队时，前方的小哥哥侧脸怎么看怎么像苏简。在一起等队列等了大半个钟头后终于看到了正脸，确定就是苏简！#

#进行异体摘除手术，没有察觉手术结束，等回过神来，发现隔间里手术医师疑似和苏简打情骂俏#

……

如果说第一天还只是个巧合。但连续几天，模样好看又是最有名气的医师的手术室外，疑似近期最火疯狂上各种新闻和采访的苏简的人总是在外面等待，并且排队赶着午休前最后的一个名额去找封医师。

在不断有人发帖证实这件事是真实的情况，并且两人的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没有变化过后，帖子的热度便更是居高不下了。

“我之前排队的时候也遇到了！当时后面的小哥告诉我，我的异体问题比较轻，找外面的医师能够更快解决，结果我就去找外面的医师了。虽然手术也很成功，但是当时看了帖子还有些后悔没有看到那个帅气的医师。原来我其实遇到的是苏简？”

“啊，我排队的时候也遇到了！当时他站在我前面，我看他犹豫了好久才问我要不要先进去，说他要等时间。原来是等封医师午休吃饭吗？”

“医院的伙食真的一绝，而且偷偷告诉大家，去餐厅二楼的沙发座附近一般总能找到一起吃饭的封医师和苏简！”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那个医师是苏简的随身医师。但根据我之前治疗时候的观察，这两个人对外人都是表情冷淡的类型，但唯独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彼此。那种粉红泡泡的气场，我是说描述不出来。但是，我能确定我之前肯定想少了。”

“那种感觉，我觉得是在谈恋爱吧！还是联邦历史上少有的那种需要注册的真爱cp。”

“好像很早的时候就有报道上有拍摄视频，视频里面还有两个人的互动。我当时还以为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感觉两人应该在一起很久了，为什么我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心情复杂。”

……

帖子越来越多，可是想要拿号码牌很难。封言这边也不接受异体移除后再次进行异体植入手术又来移除的患者。是以不少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够第一时间进行手术的人，反而成为了帖子里其他人寄予众望的托付者。

封言只觉得原先还只是偶尔谈谈《歌声》，聊聊其他，甚至尬撩一下的患者，变得越发难缠。

每当他们走进手术舱，第一时间都不再是配合地躺上手术台，而是东张西望，四顾周遭地寻找着什么。

尤其是每天中午之前的倒数第二位客人，总会在苏简进门后怪异地笑起，一边说着没事没事你们忙，一边没有丝毫出门的意图，或者是极为缓慢地挪动脚步向外。在他真正出门后，门外甚至会有一段时间喧闹的交流。

起初是不想在意，后来却也渐渐从患者的谈话以及团子的信息搜寻中找到了其中的缘由。

“哈哈哈哈，我们之前担心各种，可是观众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们完全不在意你们两人的关系。感情是之前一直没有发现是一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眉目。”

封言和苏简偶尔一起回录音棚时，将这些医院发生的事情同剧组一同的人讲了讲，不少人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我们之前提心吊胆了老久，原来大众其实一直都没有发现。”

“陈姐。”苏简制止了女子接下来的打趣。青年一直想要公开，突然发觉对于大众来说，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不算真正的公开，倒是所有人里唯一实实在在有些沮丧的。

“好了好了，我不提这个了。”陈娆见好就收，她虽然不太明白为何都不在意大众反应的苏简会这么在意大家对两人关系的误解，却也知道青年素来认真不太习惯玩笑，“不过反馈怎么样？网上的走向和风向你们看了吗？会有什么影响吗？”

见她认真下来，一直站在一边的封言则是直接调出了团子整理的内容。

“这是网上所有的内容的整理反馈。”

清单上从数据到分析，罗列了许多。可令人意外的，对于封言和苏简在一起的事情，倒是完全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反对的例子。

“这是真爱，就在一起吧。”

“少磕了这么久的糖，我一定要补回来。”

“封医师之前给我做过手术，人很好。苏简的声音也是我喜欢的，希望他们幸福。”

……

骤然拥有了感情的人们，情感上很是纯净，几乎少有负面的情绪。哪怕团子系统检测出的略带情绪的信息，也不过是“呜呜呜，原来他们在一起了，祝他们幸福。”诸如此类。

录音棚众人所料想的突然得知消息的爆炸，的确是炸了。可那些可能会对苏简造成的负面影响，却是一条也没有出现。

的确会有人惊讶，有人错愕，但所有的讯息无疑是祝福的。

顶多掺杂了些对于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关系的思考和讨论。

“这样也挺好。网上的反馈都很好，正好后面的内容也差不多要录制结束。”陈娆看了看那评价，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许多，她松了口气看了眼站在一旁不甚在意的青年，真心道，“也是，我们小简这么优秀的人，也没有人舍得说他不好。”

“录制结束？”苏简听着她的话一顿，微微抬起头来。

“是啊，《歌声》虽然还没有完结，但是新章节一直没有出。所以电视台是打算在现在更新的前一章，也就是易简进入黑色的屋子，其他人拿到东西获救作为结尾。这也就是之前我分给你们的文稿。这些天的录制也差不多就要结束了。”陈娆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显出些许不舍，“别说《歌声》这么长一篇文，真正配音分工一下，发现结束的也真的很快。这感觉还没过多久，大家就要分开了。”

“就算分开，之后也还能联系。”苏简见她垂眸情绪有些低落，认真地安慰着。

“你现在都能叹气了，说明情绪恢复得也很不错。”封言在一旁笑笑，领过自家小孩，往身旁一带。

女子笑笑：“那是，听了小简这么久的歌，我也感觉我比之前植入异体的时候更像个活人了。”

话毕，她仍不忘顶着封言微凉的视线冲着他怀里再度羞红了脸的青年道：“以后常联系啊，小简。”

青年皮肤白皙，细微的红晕也能清晰看见，眼下听到她的话，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红晕退了大半，一双眼睛也从身边人身上移开，认真地看向了说话对象：“好。”

陈娆见好就收，趁着那更凉的视线还未落在身上，忙招呼着旁边一同看好戏的人继续回去投身于最后的赶工。

“那就祝我们《歌声》能够顺利录制完毕！日后常联系。”

拿着各自稿件的配音者也打了招呼各自回去录制，众人的神情中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许的不舍，却没有再表达出来。

在刚刚来到录音棚参加录制选拔的时候，所有人只有靠异体带动的微弱情感，根本不在意身边人的去留。

而在《歌声》录制中，许多事却也渐渐得到了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生了挺多事，也祝大家身体健康，好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