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现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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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男人携着尊贵的青年一同,踏上了漆黑机体的飞行器。这庞然大物这才重新冲天而起，卷起一阵气流，又冲入气流中心,顺着强行开辟的航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光影球被躲闪的流民踩碎,朗日当空的景色便随着光影球的破碎渐渐缺失了一块块角落。夜幕与白天相互交织,让人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梦境,哪边又是现实。

*

踏上飞行器后,封言强势收走了小家主手里攥得紧紧的外衣，给舱内的座椅重新调整了合适的位置，又垫好了软乎乎的垫子,放好了枕头。

太久不休息对身体的负担很重,苏简又素来是贪睡的性子，恨不得平日都想丢开公务多睡一会,眼下定然急需补个觉恢复点体力。看青年面上的倦色以及看到软垫后微微亮起的眼眸,封言也觉得对方定然是累了。

但他以为苏简会像以前一样舒舒服服地躺下，将所有的事抛开，却见对方难得的面色一转,显出几分尴尬，全然不像之前在凯面前那般高傲的样子。

青年一双眼睛左看看又右瞧瞧，在这明显只有他们两人的舱内，躲闪的是谁一清二楚。

封言凝眸看向了青年手里抱着的箱子，想起对方是因为这个箱子才特意来这低等星球一趟,再回顾先前两人对话时的语气。这箱子对凯重要，对于青年来说，也许也是某种不能让他知晓的秘密？

用理智将心中蓦然升腾起的古怪情绪压下，既然是不打算让他知道的事情,封言觉得自己还是退出去让青年自己处理好了再回来，避免尴尬。

还没等封言走到门口，舱门已是打开，一个身影一溜烟地窜进房间，冲向了坐在床边的人：“家主！”

小孩子心性压根不记事，前些日子才刚被苏简冷眼呵斥，今天苏元见到他依旧是高兴地生出一股亲切的意味，一溜烟小跑着就冲了过来。

一时间甚至让封言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印象中这少年叛逆，出了名的熊孩子，又虎又熊，对苏简也没有什么对待长辈的尊敬。自己不过是去小世界走过一遭，这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苏简亲切了不少。

见到苏元冲着他跑来，苏简也不意外，对待熊孩子的宽容度提升了不少，眼底甚至有一瞬还算柔和，只是这份柔和并未能维持多久。

“啊这个箱子不是之前埋在这个星球的破箱子吗，家主哥哥你不是说这箱子属于那里，不能随便挖了带回来吗？”苏元看着苏简手里的东西，眼睛一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里面的几张图是画的很好看，但是那种低等星球的纸张埋了那么久早就烂掉了吧。就为这个还特意去一趟低等星球吗，长老们气得都要冒烟了。”

少年的语调很是夸张，见到箱子伸手就要去碰。苏简一个愣神反而被他得手，就见少年轻巧地接过箱子坐到一边打开，嘴里还嘟囔着：“又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也还是换了个箱子。”

看着这个秘密似乎并不算那么保密，封言微怔。也就在这短短的一瞬，还不等他避让，苏元已经径直打开了箱子。

少年坐在地上，对于箱体的密码轻车熟路地进行了破解。令封言有些意外的是站在一边的苏简眼下反而没有制止，只是青年一双眼睛看了看箱子，很快又看向自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某些模糊的感觉一闪而过，随即就听到了苏元的声音。

“电子记录卡！这么奢侈吗？”

箱子被打开，里面通过记录卡保存下了一份泛黄的纸张图像，稚嫩青涩的画风和字迹，密密麻麻地在卡片上进行了脚注。可以看出来是一份份设计图。从简单的发光小装置，到楼房的建筑设计。其中部分又有红色的记号和批注将一些原稿里打上问号的不确定内容进行进一步的批注。

凯拿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份资料，帮助他建立了两方的人脉和威望。画稿上虽还有一些不全面的地方，但对于一颗科技不发达的低等星球，它已经记录了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

苏元拿着卡片把玩着，对于里面的一些设计露出赞叹的神色。

封言却是扫过一眼上面的两种字迹，就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青年。

也许是他看上去太过不在意，有些扭捏的苏简反而渐渐恢复过来，视线扫过苏元，激得孩子下意识地站起身把东西放回箱子锁好，一顺的操作迅速流畅。他老老实实地站起身，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眼下气氛不适合自己久留，一溜小跑走到门口，这才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苏简，小声开口：“家主哥哥，门开一下吧。长老们说不定还要找我去补课呢，我想回去了。”

舱门应声而开，少年仿佛得了某种恩赦，忙不迭地跑出了门。他刚一出门就冲着门内的两人做了个鬼脸，许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舱门关闭速度略慢，这鬼脸做出时舱门还没关上，让他脸上发白。可门内的两个人互相对视，没有一人分心看他，舱内有一种古怪的氛围，少年理解不了，只是对苏简往日的责罚心有余悸，想着赶紧脱身，小跑着去往别处。

封言不是没有看清卡片上记录的东西。或许应该说，当在海滩遇见了流民，在艾丽的邀请下进入那栋复式楼，又看见了城镇里细微的变化，他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与其说他在意卡片的存在在凯手里，他更意外的是上面属于苏简的字迹批注，以及整个换新的卡片和箱子。

“之前刚回去不久我就带人来过这里，我身边的人来历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加上你也没有带走这些，我就看过一些。”苏简冷静下来，飞快地计较得失开口道。

这些陈年的设计图是年少时，天真设计的奇思妙想，因为理论知识不足的一些缺口由苏简批注完善，可以算是漂亮的杰作了。但对于此时的封言来说，这或许是过往少年珍贵的梦，但也只属于过往了。

苏简看到，他并不介意。苏简在乎，他有些意外。可对方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坚持让他也看到这些……

是了，飞行器的舱门是只有驾驶员与最高权限的家主有权限随意打开，如果不是苏简亲自打开门放苏元进来，少年也不可能闯进甚至从他手上抢过了箱子。

隐约间有些模糊的感觉浮上。

封言原以为这些与他相关的过去无关紧要，可眼下的种种告诉他，在有的人眼中，却并不是那样的没有意义。

“如果你留在那颗星球，或许也能成为星球上的英雄。这是你的设计，你甚至不需要那些卡片来回顾，又或许能创造出更多新的卡片。也许少年时的梦会成真，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攀上巅峰的位置。”

苏简试图用语言描绘着那个潜在可能的未来，可封言看向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了深沉的平静。这或许是对方的真心话，却似乎并不是他真正要说的内容。

他们两人某种意义上是一类人。不论是在低等星球冒死求生，野心不改的封言，还是从小就懂得一切想要的就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习惯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苏简。两人都不是相信“也许”与“可能”的人。

于是他静静地等着，抚平心底的古怪波动，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传闻他的小家主在外一向冷静自持，不论是另外的三大家还是苏家本家，大多人的评价都是少年老成，机智诡谲。可封言印象里的青年却与少年时一般无二，只是个腼腆，害羞又容易脸红教人察觉的人。

但也就像此时，明明耳根已经红透，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难以启齿，青年却依旧抬起眸子，看着封言的双眼，仿佛要确认每一个字都不会被他漏掉。这也是封言印象里的小家主，总在一些时候拥有过人的勇敢。

“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不该动的人动了，我会替你找回来。哪怕这是你当时想要抛弃的过去，可能并不在意。”

小家主犹豫地微微抿唇，似乎在考虑着合适的措辞：“拿回这些东西是一回事。我希望你陪我来，是想让你知道，远在小世界里的那些身份之前，我就很珍视与你相关的一切。”

“我比你想的要更喜欢你，所以那些因为喜欢和在意做过的事情，我想让你都知道，这样你是不是也会更容易被触动，然后更喜欢我一些。”

青年认真地抬头看来，那故作高傲的讨价还价的样子，如果没有通红的耳根和下意识想要躲开但勉力认真看向封言的眼睛，封言都要以为对方是真的自信十足。

这猝不及防的说辞，让封言不禁回想起了一连数个小世界的记忆。

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青年仿佛想通了什么，勉力让视线不再偏移，几度不好意思地差点要低下头，却仍是坚定地再度开口。

“我想在现实世界试着追求你，这算是讨好的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伴随着他飞快出口的话语，同时开启的还有一旁本绝不会有人有权限开启的舱门。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夸下海口就卡感情戏了，我有罪1551

_(:3」∠)_

明天没课早点开始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