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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婉被卢建忠拦在病房外,长眉一拧,委屈地看向纪成钊。

她虽不满,可也并不敢明目张胆地质问眼前的人。

卢建忠就本家的象征,比纪成钊年长几岁,在纪成钊正式进入纪氏管理层前,就一直纪老身边做事多年,威信甚至比纪总这个正式继承人都要足。

“成钊。”她拽了拽纪成钊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怜。

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脆弱柔美,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一秒就能激发他的保护欲。

而她,深知他的秉性后,一向拿捏得很到位。

在人前,她是能给予他支持和帮助的职场女性,在人后,她便将一切脆弱展现给他,一切委屈都和他诉说,温柔体贴,掌握着撒娇和娇媚的尺度。

梁家没有纪家的规模,可长袖善舞的能力却耳濡目染。

凡能达到目的,她什么都能做。

看,他皱眉了,他会帮自己在姓卢的面前说话的。

梁婉心底窃喜,仰着头深情看着纪成钊,余光偷偷打量着卢建忠和一旁的烛茗。

没想到,纪成钊只是轻轻拍了拍她攥着袖口的手,轻声说:“太晚了,爸多半已经睡下,就听卢大哥的,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可是……”她怔怔看着纪成钊,看他一如既往温柔的表情,和推开她的淡漠动作,难以置信。

老人缠绵病榻,应是乐于见到儿女孝顺,在床边操劳照顾。她想好好表现,可谁知被两个男人同时拦在外面。

纪成钊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她头顶,和卢建忠对视一眼,在卢建忠点头放行后,抬脚进入病房。

烛茗靠在墙边冷眼看戏,眼神里尽是玩味。看到梁婉眼珠一转他,目光锋利地瞪向他,不禁翘起嘴角。

“梁总在这个位置上可惜了。”烛茗真诚地看着她,“您要是和自己儿子一样进军娱乐圈,早八百年就影后视后折桂了,哪轮得到现在这些人在台上?”

梁婉太阳穴突突直跳,碍于卢建忠在旁边,她不好发作,无辜摇头,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烛茗耸肩,一脸不屑地偏过头,闭目养神。

梁婉是个心思狡猾的人,对他的恶意藏得很好。

除了那次近似谋杀地将他锁进藏品室,从来不曾有任何体罚,有的也只有语言暴力。

时间过于久远,再加上纪可嘉上小学后,纪成钊和梁婉就搬出了老爷子家,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够控诉她的证据。

同年,他准备出道,也同样搬出去开始了独立生活。

从此,除了少数团聚时要忍受背地里的白眼,他已经渐渐远离梁婉的荼毒,只剩下一切无关紧要的,过耳即忘的不满和脏话。

能整治梁婉的方法太多,就算直接钓鱼执法将获得的视频录音给老爷子一看,就凭老爷子对他的溺爱,她死多少次都不够。

可他不想将匕首递给老爷子,更不想他为了自己做出任何艰难的决定。

梁家未必就好惹,无论是象征性的惩罚还是离婚,都难保证亲家反目后的手脚。

烛茗替老爷子顾虑,担忧她身后的梁家,也担忧看上去是真心喜欢妻子的纪成钊,再往深想,他担心纪成钊在没有完全接手纪氏前,自己的贸然行动会影响整个纪氏的发展。

老爷子从小与他读儒道,教他“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说以德报怨都是笑话。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睚眦必报的痛快让做出能让纪氏动摇的事。

他没有纪氏血缘,却不能愧对老爷子的疼爱,置这个给予他容身之处的家于危险境地。

如果一定要拿上复仇剧本,不妨等时机更成熟一些。

听闻梁家最近在生意场上大有滑铁卢之势,似乎是极力抱紧纪家大腿的时候,他倒不介意看她更惨一点。

“婉儿。”纪成钊拉开门从病房出来,“爸已经睡下了,改天再来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梁婉眼里划过失落:“你都照顾爸这么久了,回家休息一晚吧?今天我来照顾也可以。”

纪成钊拍拍她的肩,声音依旧温和,却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回家。”

梁婉眼睫毛抖了抖,咬着嘴唇低下头,拎包的手紧了紧,犹豫地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她顿了顿,关切地看向烛茗:“然然也累了

吧?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瞧瞧,只有在纪成钊面前,他才能感受到梁女士如沐春风般的目光和口中玫瑰的芬芳。

烛茗眼里盛笑,正要拒绝,忽而听见纪成钊说:“然然好久没见他爷爷,今晚也该轮到他照顾了。”说着,他看向烛茗,“明天有事吗?”

烛茗摇头:“下午有,但是一晚的时间还是有的。”

纪成钊颔首。

梁婉似乎有些急,她脱口道:“那不然让小嘉也过来,和然然一起陪着,兄弟俩好有个伴?”

蔺遥的行程和纪可嘉的行程是相同的,烛茗想也没想就抬眼说道:“他明天早晨还有节目录制,你忍心让他一宿不睡,黑着眼圈上节目吗?”

梁婉愕然,眼瞳一震,似乎没料到烛茗一个圈内一线大腕,居然连纪可嘉这样练习生的行程都了如指掌。

探究的目光落在烛茗身上,看着他似笑非笑,梁婉心里突然没底,一阵慌乱。

“也,也是。那我先回去了,成钊,你记得按时吃早饭。”说完,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上哐哐作响。

按理说她都一把年纪了,本来谈不上对烛茗这样的小子有任何“惧怕”。

可她至今都记得那天他从地下室出来,浑身清爽,红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扬起诡谲又灿然的笑容。

他了解这么清楚,不会是打算对小嘉不利吧?

梁婉咬牙切齿地想,右手狠狠砸在电梯下行的按钮上。

“卢大哥,你先进去吧。”梁婉走后,纪成钊看了卢建忠一眼,“我和然然说会话。”

烛茗一愣,歪头看向他。

纪成钊看见卢建忠合上病房门,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胳膊撑着膝盖,十指交叉扣着。

“什么事就直说,要是犹豫就别说。”烛茗沉着眼眸,“犯不着因为我为难。”

纪成钊交扣的双手用力,说:“你是个好儿子,我不是个好父亲。”

烛茗头一回听见这种话,他靠着墙,仰头:“怎么说呢,纪总,我觉得,其实你做得挺好的。养我,疼我,爱我,把什么好的都给我,对我和纪可嘉一视同仁,从来没有亏待过我。虽然从来没有表明棣杉影视的立场,但间接帮忙的次数也不少。”

纪成钊的肩膀一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真有哪里做得不好,大概就是,忙了点,在家的时间少了点,陪孩子的时间少了点……”

烛茗口中的“一点点”,是同样为人父的、日理万机的这位总那位总相比的。

可就是少的这一点点,让那些事情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纪成钊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烛茗面前,一脸凝重严肃地看他。

烛茗下巴微抬,漫不经心道:“怎么,这么严肃?”

纪成钊说:“前些天你出道曲的热搜,是梁婉的手笔。”

烛茗眼神瞬间犀利,他直直对上纪成钊的目光,同时又闪过无数疑问。

他还以为那是星晨的动作,甚至就连星晨的杨总都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可没想到,后面的人居然是梁婉。

更令他不解的是,这个料被爆出来的时候纪成钊还焦头烂额地在国外陪老爷子,怎么有时间去查这些东西?

“卢大哥查的。”纪成钊语气里有些无奈,“上飞机前他传了我一些资料……你可比我福气好,我从小只有爸疼,你除了他还有卢叔。”

烛茗转头看向病房,眼底满是感激,而后又看向纪成钊,哼了一声:“然后呢?看清她的嘴脸,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和她亲近不起来了?”

“也没有。”纪成钊否认,“我一直都知道的。”

纪成钊一改平日里斯文如斯,温柔体贴,声音低冷,表情淡漠。

烛茗惊讶,眼神随即冷了下去,一动不动看着纪成钊。

“她是好母亲,把小嘉养的很出色,也是好夫人,工作生活都替我分担了不少。”纪成钊说,“她身为一个母亲,担心来自不是亲生儿子的威胁,也不难理解。”

烛茗吊儿郎当地点头:“可以,欲抑先扬,接下来是不是要‘但是’了?”

“你去年受伤,是我给她最后的机会。”纪成钊声音沉着,“但是她不仅没有照顾你,甚至还在我不在的时候做出这些事情……”

“原来你知道啊。”烛茗轻叹,“那你在我住院和过年的时候还打电话说那些有的没的,其实知道我在敷衍吗?”

纪成钊睨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话里酸酸的味道,冷淡地说:“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她那个时候在公司的小动作也出来了。”

忽地心底升起一丝异样,他抬手扶上纪成钊宽厚的肩:“所以你是故意的?”

纪成钊挑眉,反问他:“我怎么就故意的了?”

“……你个老狐狸。”烛茗看着他,嘴里吐出五个字。

纪成钊娶梁婉的时候,还在打拼自己的事业,也尚未完全接手中枢,正是借了梁家一份力,他才在影视市场站稳脚跟,把棣杉发展到一定规模。

或许是纪成钊倾心美人,两情相悦得太过明显,倒让这场门当户对的婚姻的联姻性质有所淡化。

如今,无论是他自己的事业,还是纪老爷子的事业都远远强于梁家,当初的顾虑一下就少了很多。

梁家元气大伤就是从去年开始的,老爷子又病得突然,岌岌可危中,立刻将目光放在了纪老的产业上。

现在想想看,他带老爷子出国治病,将公司放权给梁婉,像极了钓鱼执法收集证据。

而这个年关,梁家依旧没有起来,而纪总回来后,方才对待梁婉的态度变得明显不一样。

……似乎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纪成钊对他的猜测不可置否,只是惋惜地看他:“这么精明一孩子,非要进娱乐圈。你要是肯学管理进公司,十年前老爷子半夜都能乐醒。哦对,还带偏了小嘉。”

他想通这一切,嘴角抽了抽:“你俩要离婚吗?一个老狐狸,一个面具女,挺配的。”

“……亏得纪可嘉能长成这么傻白甜,真难得。”

纪成钊说:“所以,比起小嘉,爸更对不起你,没能阻止她对你的态度。”

“你是什么至上主义,我懂的。不过啊纪总,有些事,不只是她的错。她是你的妻子,你选择相信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是什么样的人。和她做了什么无关。”

“没有你的纵容,就没有她对我做过的一切。”

*

蔺遥看着小奶烛消失在自己视线里,重新回到白雾长廊。

感同身受真是个虚假的词汇,没有真正在相同的处境,怎么能理解他人的悲欢?

他长长叹气,心里闷得难受。

“哎呀,今天开放时间太久了,得走了!”系统着急地喊。

话音刚落,蔺遥立即睁开了眼。

仿佛被从梦中一脚踢出来,他除了身上有些疲惫,大脑异常清醒。

一看手机,凌晨四点。

他转了个身,点开烛茗的对话框,犹豫了很久,按下发送。

蔺遥:睡了吗?

很快那边回他。

为自己点蜡:老爷子醒了,闹了一会儿,刚哄睡着,还没睡,也睡不着。

为自己点蜡:又回到老状态了,我明天早晨回去补觉。

蔺遥定神看着,手指微动。

蔺遥:我想见你。

烛茗给蔺遥打了十个电话没人接,终于在第十一通电话时,听见对面低哑的烟嗓:“在哪里?”

他看了一眼旁边茫然有困意的纪成钊,捂住声音往外走,急匆匆地按下电梯:“我下去接你,这里要刷卡上来。”

他走得急,没拿外套,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就下了楼,在悄然无声的深夜医院跑着,大步跑进夜色。

迎面撞见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的蔺遥。

或许卢叔的话是对的,他需要让自己接受,不排斥来自别人的好意和爱意。

不是所有人,都是吐着蛇信子的梁婉,以爱之名,将獠牙上淬以毒药。

他微微张嘴,大口喘着,只见蔺遥从阴影中步步走来,抬起手将他卫衣的帽子拉上。

“我不冷……”

“别说话。”

下一秒,整个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掌覆在他脑后,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摩挲着他的头顶。

烛茗听见,额头上传来一声轻叹,仿佛这个拥抱,等了十七年之久。

作者有话要说:  烛茗:我不冷。

蔺遥:嗯,没事,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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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久等了,被一些事情耽误了,爱你们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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