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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总要为了点什么。
蝇营狗苟的世人们,或争权夺利,或彷徨浅薄,不知归处,心无定所。
对织田作之助来说,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掌握当下。见到需要帮助的人就力所能及提供帮助,见到无父无母的孤儿就领回家尽心抚养,见到喜爱的书籍就彻夜苦读,见到好吃的咖喱就一周三顿。
只有一件事他总是拖着,就是把最想写的那个故事落于纸上。
要说理由的话也并不特别,纯粹是感觉自己还写不好。
可惜人世间的事情最怕拖延,这不?拖着拖着,孩子们死去了,生存的意志也拖没了。
“太宰……”红发男人发出叹息。眼前的黑发青年完全不把生命当回事,居然为了阻止他就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这样任性妄为,也太叫人操心了吧?
真是的,完全放心不下。
红发男人不敢直接夺枪,因为担心擦枪走火,但他也不想继续用枪口顶着太宰的脑袋,这整得心理压力太大了。
最后,他只能小心翼翼松开了握着枪的手,算是被迫缴械。
太宰的眉眼里涌出了浓浓笑意,鸢色眼珠中展现出剔透如明镜的纯粹亮彩,手指灵活一转就勾着扳机做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动作,枪在指尖陀螺一样旋转数周,最后按在地面上时,保险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对于枪这种杀人工具来说,太宰的态度实在是轻慢过头。
红发男人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是他望着太宰快活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地跟着产生了一丝纯粹快活的情绪。
他被这双眼睛抓牢了,就像被捕兽夹夹住的猎物。他想要移开视线,下一刻却连这个念头都一起被牢牢抓住。
因为孩子们的死亡而逐渐上冻的内心,就这么轻易被凿开了一道口子。
“织田作,你身上还有一把枪。”太宰轻快地说。
红发男人无可奈何地自己动手,把另外一把枪也上交给太宰。作为一名俘虏,他已经配合到了丧失尊严的程度。
但是没办法,他知道不合作的后果,太宰一定会用更疯狂的方式来胁迫他,他的心脏绝难承受。
可这么一来,是不是真的就没法去死了呢?
红发男人忽然感觉好茫然。
他脑子里慢慢冒出一句话,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就算你要推开拒绝,也会逐渐变得办不到。”
大概是个废柴天然卷说的?
总之这句话说对了。他确实已经失去了推开太宰的力气,甚至还有点想亲吻太宰。
人活着,总要为了点什么。
“好想吃咖喱啊……”他轻声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爱你。”
但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和友人告白?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眶,因为总觉得眼睛发酸,有可能是想要落泪。
一片紫藤的十分微小的花瓣从他指间落了下去。
他恍惚了一下,发现自己回到了白昼与黑夜,回到了神明面前。他束手而立,身旁是心情愉悦的太宰。
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瞬间感觉很羞愧。他竟然又差点做了伤害太宰的事情。
孩子们的生死是他心头一道长长的伤疤。对于太宰来说,他的生死又何尝不是太宰心头的伤疤呢?
现在孩子们活着,他也活着,他与太宰心头的伤疤都不该再疼痛了。
[乱码]十分淡然地望着他们,轻轻点头:“不错哦,你们两个都很不错,【奖励】已经收下了,你们两个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一支看上去很普通的钢笔出现在红发男人手里,他握紧钢笔,眨眨眼睛,收拢了一下思绪:“谢谢。”
比起费奥多尔送给他那只过分闪亮的笔,这一支才是适合小说家写作的笔。
[乱码]不在意地招了招手:“回去吧,两位。”
一瞬间,两个人就被送出了白昼与黑夜,送出了神明的领域。
[乱码]盘着腿安静地自己回味了一会儿,半晌才大大伸了个懒腰:“唔,果然异世界的人都超有趣,就像之前来的那个名字很长的俄罗斯人。”
不过之前那个人没有向祂许愿,明明拥有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愿望,却不肯让神明去实现,只是问清【书】与可能性世界的情报,然后就离开了。
哎呀,真为难呐。说到底,祂既不是实现愿望的神灯精灵,也不是贩卖情报的情报贩子。人类这种生物到底怎么定位祂的啊?还真是——招祂喜欢!
被送走的两个人类返回了原始森林。周围没有别的孩子,但下一个瞬间艾玛就出现了。
“织田先生,太宰先生,你们顺利见到[乱码]了吗?”
“嗯,很顺利,你呢?”
艾玛开朗地大笑:“也很顺利,新的约定已经定下了,所有食用儿童都会得救的!”
“恭喜你,艾玛。”红发男人诚心诚意地感到开心,他因为自身原因无法在这个世界久留,不能帮忙对抗鬼,心里其实很担心这里的孩子们。
现在他不用那么担心了,因为看样子,可靠的孩子们自己就能搞定一切。
太宰治笑眯眯道:“艾玛是个英雄呢。”
“诶?没有啦!”艾玛脸红了,“你们接下来去哪?”她其实有点想邀请这俩个人去避难所做客,不过责任感和谨慎心让她最后放弃了。
“不用操心,我们很快就会返回我们的世界去了。”太宰治摆手。
他们依依惜别,短暂的相聚后又分道扬镳。
目送艾玛走远之后,太宰治笑盈盈地转过头,盯着红发男人道:“我做到了呦织田作,我抓牢你啦!是不是也该给我奖励呢?”
“要什么奖励?”
太宰治摆出沉吟的样子,然后一手握拳,砸在另一手掌心,似乎是灵光闪现:“织田作你一直有一个最想写的故事吧?把我写进去,而且要有超多的戏份,只比主角戏份少一点点那种。”
“好。”
这答应的太快了,反而让太宰治产生几分狐疑,红发男人解释道:“我原本就打算这样做。”
夏目漱石所写的小说里,紧挨着书页被切掉的地方,有这样一句台词:“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吧。”
红发男人早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但并不仅仅只是这样。
他的确在迎来死亡的时刻顿悟了,但在那之后,他还为自己选择了新的道路,是一条他与太宰彼此救赎的道路。
杀手不再杀人,也不再独自一身了。
“对了太宰,关于费奥多尔——”
“啊。”太宰治发出不高兴的声音,“这种气氛里居然要提讨厌的老鼠,织田作你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的,因为这件事比较紧急。”
七面墙壁包含了时间要素,他们通过的过程里,时间随思想而动。也就是说,之后在白昼与黑夜发生的一切,都是抽离了时间的,可以理解成一瞬间发生的事。
但返回现实之后就不一样了,红发男人一下子就想起来,在可能性世界里还有一个拿走了【书】的敌人在虎视眈眈,这次穿越本来就要争分夺秒。
太宰治不高兴地像面条一样扭来扭去,不过在想到什么之后,又舒服了:“差点忘了,织田作送了我超棒的圣诞礼物呢。是怎么想到要送我和服的?”
“白天被孩子们拉着出门时在一家反季特价商店里看到的。当时就想,灰色的细条纹麻质和服说不定很衬太宰,所以当场买下来了。”
是的,红发男人真正托付万事屋送到太宰手上的圣诞礼物,其实是一件适合夏天穿的和服。
他再怎么实干派,也不至于不懂浪漫到把穿越凭证和通讯器当成礼物送给太宰。他自认是个生活在市井之间、普通又平凡的男人,绝对不是个脱离人类社会、连送礼的基本概念都一无所知的笨蛋。
在老实之外,他偶尔也会机智起来。就像他刚重回可能性世界的那段时间,哪怕记忆丢了两大段,也知道要在太宰面前胡言乱语,好把人留下吃饭。
科尼说礼物是惊喜,不要提前透露。所以当太宰在电话里撒娇询问时,他就把拜托万事屋捎带着和礼物一起送去给太宰的另两样东西说了。
那些完全能算成礼物的一部分,但重点还是和服。
所以红发男人也没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比起红发男人成功送出的惊喜本身,太宰治明显因为另外的原因两眼放光:“织田作在电话里可是成功骗到我了,收到和服的时候真吓了我一跳!我就说你这人总是藏着掖着,比如说当年你拆哑弹,那么有意思的事情还是我主动问了才肯说,害得我把这件事记了好久。”
“记到现在?”红发男人忍不住追问。
就和那个硬豆腐的约定一样吗?
这样的太宰……太让人心疼了。虽然明知道太宰这时候故意提这件事,就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和愧疚心。
他很少主动与人说自己的事情,不是想要藏着掖着,而是他认为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讲述价值。
他的人生寡淡无味,只有和太宰相关的部分十分精彩。
所以他想写的那个自传一样的故事,注定会满篇太宰。
“我当然记到现在!”太宰治肯定地强调着,“拆哑弹就算了,同孩子们一起逛反季特价商店一定也超有趣吧?下次记得带我一起哦。”
“好。”红发男人认认真真地答应下来。
太宰治满意了。
红发男人却感觉有点不对劲。
太宰为什么要把话题东拉西扯,就是不肯多说费奥多尔的事?太宰想隐瞒什么?
这个问题他来不及多想,因为费奥多尔果然找上了太宰治,洞爷湖仙人立刻选择让两人穿越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已经是完结倒计时状态了哦!大家扶好坐稳,最后一段路多陪陪孤单的我吧,留言地雷什么的就别再吝啬啦!
ps:岁月如梭,20年到来了,但真要过年果然还得过农历,所以我明天多半会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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