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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鸟儿脆鸣,溪水潺潺,两人一狗外加一个新伤员,在吵吵闹闹中终于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林子,来到了溪边。
周清妩精神本被摧残得有些萎靡,但溪对岸黄澄澄的枇杷仿佛给她来了一剂强心剂,让她精神为之一震。
外界纷纷扰扰,都没这大果子实在。
她三步两下踏着鹅卵石,淌过溪水跑到树下,使劲一蹿就撸下了最低处的果子。
剥开外皮往嘴里一塞,心情顿时美妙不少。
这途中阿竹鲜少与她讲话,就算她挑起一个话题,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嗯”一声“啊”一声来应付她,可把她憋屈坏了,她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问他他不说,不问更不说,还不让人碰,不小心擦个衣角逃得比兔子还快,气得她两个腮帮子疼。
阿竹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自从他发觉自己竟起了……那种心思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耳边的狗吠和猫叫仿佛来自遥远的世界,嘈杂无声,他的世界似乎就剩下眼前的那一束光,四周黑魆魆的,只有那道光闪耀着。
脚边恰巧跳过一只蛤|蟆,无神的双眼和体表恶心的疙瘩,让他双眼一刺,更是无地自容。
他怔怔地看着它鼓着肚腹,拖着一身赖皮疙瘩,双腿一蹬,跳入了水中。
周清妩拿了根木棍去戳枇杷,可是果子长在树上难以动摇,她转头刚想唤阿竹拿剪子,就看见他一根木头似的杵在对岸,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憋住了声音,鼻腔哼了一声,头一扭,踩着树干的分叉手脚并用,爬上了那棵繁茂的枇杷树。
树皮纹路粗糙,她缓缓挪着脚步,小心地避开尖树杈,把周围够得到的熟枇杷都摘了下来,然后再爬下树,一个个捡进筐里。
她如法炮制,待摘到第三棵树时,阿竹终于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只见一个青衣姑娘隐在枝叶间,趴在树枝上拿着一小结枝干在勾枇杷。
树枝因承着她的重量摇摇晃晃,她却还坚持不懈地在勾那粒饱满诱人的大枇杷,看得阿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连忙把肩上正和大黄隔空对打的猫咪放在地上,自己淌过溪流,飞快朝那边跑去。
周清妩和那粒果子卯上了,她扭了扭身子,伸直了胳膊去够它。
“嘶啦”一声,她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裙外的轻纱,那青如烟云的轻纱,挂在树皮的毛边上,经她一用力,竟被扯出一个大口子。
这时也管不上大枇杷了,她心疼地侧过身,手肘撑着树干去拉扯那挂在毛边上的轻纱,然而轻纱卡得很深,她不得不回退几寸,就在此刻,变故发生了——
本支撑在枝干的膝盖一打滑,她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往树下翻去……
“阿竹——”情急之下,她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他的名字。
阿竹提着轻功,在她快要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几乎是跪着扑过来接住了她。
周清妩紧闭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张过分紧绷的脸。坚毅白皙的下巴,嘴巴死死抿着,平日里缓和的眉尖紧紧皱起,额上是细密的冷汗,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和不知名的情绪。
她愣愣地望着他眼里浓烈的情绪,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他只有一只手,无法稳稳当当地把她托住,故他只能用自己仅有一只胳膊,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用力得指尖都泛了白。
他跪坐在散落的枇杷叶上,一颗心砰砰砰地撞击着,显然尚未从刚才的一幕中平复下来。
周清妩察觉到他的紧张,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可是小腹忽然的一阵熟悉暖流,她脸色一变,顿时就僵住了……
人一旦背起来,那倒霉事就一桩接一桩。
这话不无道理,此刻周清妩就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僵在阿竹的怀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臀下是阿竹的双腿,只要她一起来……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她缩起脑袋窝在他怀里,窝着窝着反而变成了一只鸵鸟。
可是阿竹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手指动了动,脊背绷得笔直,方才他抱得太紧,俩人贴合到了一起,习武之人本就感官敏锐,即使隔着衣物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温度。
似乎全身血液都因胸前这娇小的柔软变得灼热起来。背后的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和前胸的温度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他不知这是否可称得上书中写的“煎熬”一词,他只觉得格外难受。
“阿,阿妩,我,我把你放下来。”一句话被他讲得磕磕巴巴,舌头像打了结。
“不!”周清妩急忙否定道,她低垂着头,两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紧紧揪着阿竹的衣裳,急中生智,“我,我的脚崴了!”
刚才从树上落下的时候,她想用脚勾住旁边的枝干,结果被刮擦了一下,崴到了。
阿竹听到她大声的“不”字,一怔,心中有一瞬的轻松,她并不讨厌自己……
但那点儿轻松感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想到若被她知晓了,像他这等人竟对她起了觊觎心思,脸上该露出多厌恶的神情……
他感到无力,不愿再往下想。
听她崴到脚了,他更要放她下来了,他试着松了手臂上的力道,轻言轻语道:“阿妩,我还是要把你放下来的,脚伤着了如此拖着不好,我们须得尽快回去。”
他以为她坚持不愿下来是想让他抱她回去,于是耐心解释道:“阿妩,我的手不太方便,一只手不能把你抱回去……真的很抱歉……”
周清妩仰头,呆呆地看着他,他这种柔和的语气,让她想到了平日里他捉到捣蛋的大黄时,抚摸它时的低声轻喃,似无可奈何,又似包涵宽容。
他把她当成调皮的小动物了吗?
这个想法让她的耳尖也泛了红。
她摇摇头,手依旧不松开,打算继续赖着,赖到天暗下来,天暗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暗戳戳地想。
阿竹有些无奈。
僵持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不知何时,大黄的脑袋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使劲挤了进来,周清妩原本是拒绝的,但它挤得整个狗脸都变了形,像条毛毛虫一张拱来拱去,痒得周清妩一秒破功。
她被拱落到了枇杷叶上。
手掌按到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周清妩仍久久不能回神,她卡着脑袋僵硬地回头看去,发现大黄正凑在那小块暗色的血渍处用鼻子嗅来嗅去,而青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呜呼哀哉,她到底何德何能,竟摊上了这条狗!
周清妩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如果可以,她分分钟想锤爆大黄的狗头,然后再挖条缝自己钻进去。
真的没脸见人了!
阿竹皱着眉看着这抹暗色的圆点,这像是……
心一突。
“你受伤了!”他忽然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动作迅猛地让大黄来不及反应,狗脑袋砰的一下撞上他的膝盖,瞬间被逼退了好几步。
阿竹围着她,担忧地问她可是感觉哪里不适,她在这种关怀的目光下如坐针毡,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我那个来了……”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声如蚊蚋。
“什么?”阿竹摸不着头脑。
周清妩咬着唇,轻轻凑近他的耳朵轻咬了几个字,阿竹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他的脸一下子爆红了。
她不敢看他,见他半天都没反应,心中愈发没底,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这样欺负人……”
她嗫诺着,心头不知怎的一股委屈劲儿涌上来,眼眶渐渐发红,见他还是不吱声,她吸了吸鼻子,愈发觉得委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不经意抬头,她的话戛然而止。
水雾氤氲的红眼睛对上了头顶冒烟的大红脸,两人都消了声,愣愣地看着对方。
斑驳的光线洒在林间,小粉尘在光束中飞舞跳跃,溪水潺潺地流着,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和猫叫,林间静谧。
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两人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背你回去罢。”半晌,阿竹出声。
“嗯。”周清妩低头应他。
他弯下腰蹲了下来,周清妩理好背篓,缓缓伏在他背上。
“抓紧一些,我不方便……”
“嗯。”不待他讲完,她就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愈发搂紧了他的脖颈。
阿竹的睫毛一颤,单手托着她的腿起身。
他的腰弯得很低,周清妩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滑下去,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在祥和安静中他们淌过小溪,对岸,被落下的猫咪瞧见人影,“喵喵喵”地直叫唤。
阿竹看着这只抓着他小腿不放、还要顺势往上爬的小猫有些犯难。
既背了个姑娘,便不能再把它放肩上了。
挠了人就不好了。
大黄见两个人都没理这入侵者,开心地狂摇尾巴,还不忘向它挑衅地叫嚣,惹得小猫背上的毛都炸开了。
阿竹正左右犯难,周清妩拍拍他的肩,在他耳边道:“放我背篓里,枇杷拿得少,还有位置。”
阿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可是周清妩却发现他的耳尖发红。她轻轻地抿嘴浅笑。
把猫咪放进去后,大黄不乐意了,一向喜于开路的它一路都急冲冲跟在他们脚边,来往穿梭,叫个不停。
在一片猫狗叫声中,周清妩静静地趴在他坚实宽厚的后背上,心中格外宁静。
那是温柔的月亮带给她的安心感。
她渐渐闭上眼,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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