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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周清妩举着一根分叉树枝,抵住了她的手。

喉咙被一股大力扼住,白梨面部青筋凸起,动弹不得。

“说,你上回到底对阿竹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好端端接连昏睡了两日?”周清妩凶巴巴道。

白梨眼神扫过两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脖子被掐,她的话不连贯,断断续续的,但并不妨碍她语气中的泰然,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有性命之忧。

“就这么进来的。”周清妩一把抽出她的笛子,在手中把玩,看上去似乎和普通笛子没有区别。

难道是乐声曲调的问题?

“听闻你们苗疆中有一部分人懂得蛊术,将蛊种在人的身体里,再借以控蛊之法控制人心,我猜,你就是用这根笛子来操控它们的罢?”

白梨冷哼一声,不屑地偏过头。

“说,他体内的蛊虫怎么取出!”她这幅油盐不进不姿态让周清妩心中着急,她再也耐不住,大步上前掰正她的头。

“你要是不说,我就……我就将你的笛子折了!”她握着笛子,做了个掰断的动作。

白梨冷冷瞧着她的动作,手悄悄移到树干上,食指和中指在粗糙的树皮上有规律地轻点。

周清妩看着她脸色通红,尽管她已在极力遮掩,但还是瞧得出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

她拍拍阿竹的手,“松一点儿。”

没轻没重,夜里对她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掐这么紧还问什么话呀。

阿竹观察着女子的脸色,闻言松了点力道,从前他只管杀人,在逼供方面确实经验不足。

白梨得以喘息,这次她倒是正眼看向周清妩,声音依旧很冷淡:“我说过了,听天由命,他已经没救了。”

连体内牵制蛊虫的萤丝都断了,还怎么取出?

“你在说谎!”周清妩不相信,激动道,“他好好的站在这儿,能吃能睡,在你嘴里怎么就没救了!”

对,她一定在说谎!

白梨似嘲讽又似悲悯地看向她,“残灯复明?回光返照?你尚且等着罢,到时候你就知晓我是否在说谎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自欺欺人?

她背后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快。

周清妩看着她棕色的瞳仁,她接受不了这双眼里的笃定,脚步虚浮着后退了一步,手缓慢垂下,掩在袖中轻微颤抖。

“我不相信……”

晶蓝的光映着微微晃动的耳环,闪烁的光芒更刺人眼,在周清妩恍惚之际,林子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逼近。

一片叶子悠悠落下。

阿竹突然眼神一凌,几道虚影中,那片叶子在空中忽折轨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锐利地射向左前方……

“啪嗒”一声,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落下,滚落在落叶堆中,而它挂在树枝上仍扭曲着的躯体也顺势掉在了白鹿的犄角上。

白梨得以解脱,她大口呼吸着空气,这时也不管这外来的一男一女了,她慌张地扑到白鹿身旁,一脚将这丑陋的蛇头踢开。

“阿水,你怎么样……”

白鹿难受得曲起鹿脚,低着头想将这沉重的物体甩下来,白梨安抚着它,一把将蛇身抱下,扔到了一旁。

“没事的,阿水。”她一下下顺着它雪白的皮毛,林里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退去。

白鹿站起来,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它缓步走到阿竹跟前,用树枝状的鹿角蹭了蹭他,随后又看向白梨,仿佛在说——不要再起争端了。

“多谢。”白梨沉默片刻,上前道,“白鹿不亲近外族,它应当很喜欢你。”

好像无论何时,她的声音都是这般冷然无情绪。

阿竹只顾着安慰摇摇欲坠的周清妩,白梨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笛子,牵着阿水与两人擦身而过。

“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顿了几秒,她还是说了,“你们可以去找三叔,他或许更了解这位公子身上的蛊。”

“三叔……”周清妩呢喃。

“最南面靠水的那间屋子,就是他住的地方。”风吹来,她的话断断续续散落在风里。

周清妩到此都没完全消化掉她那句“残灯复明”,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明明脉象是这般健康,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身上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裳。

阿竹没有应她,只是顺着怀中人的脊背,他不敢对她说,其实那晚蛊虫突然发作时他就有所察觉了。

痛的位置与往常不一样。

“我们明日就去找那三叔。”她握紧拳头,敛下所有眸色。

“嗯,都听你的。”

许久后,她收拾好情绪,打算随阿竹离开,突然,脚步一顿,地上一块银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

夜沉如水。

烟雾缭绕中,胜雪肌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哗啦”一声,白梨从水中钻出,溺毙之感让她大口喘息着。

漆黑的长发如瀑垂下,些许粘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本是一幅再香艳不过的美人图,可惜,美人冰冷,她的目光正紧紧盯着正前竹桌上摆着的一只小盅。

竹窗外,丝丝雾气泄出,一道黑影倚在排排细竹上,细细嗅着空中的香气。

“呵,找到了?”他漫不经心道。

突然地响声让她瞬间拉下竹窗的叉杆,她黑下了脸,嘴唇翕动几下,最后冰冷吐出一个字——“滚!”

窗外那人却仿佛习惯了一般,他懒散地靠在竹壁,动都不想动,“你身上有哪处是我没瞧过的?”

月色倾洒在他清瘦的身形上,左耳上的银环轻闪。

屋门被愤怒地打开,白梨套着一件蓝布裙,垂在一边的头发不断向下滴着水。

“谁准你来的!”

雾气从屋内四散逃离,话音落下,空气中一片冷凝。

很快,她脚下的水渍就汇聚成了一片。

那道身影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懒懒地用手臂撑起身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背后的视线愈发冰冷。

他却浑然不在意,“看来是没死。”

在她还未开口大骂前,他又自顾自离开了,嘴里还道:“人生在世,享乐至上,想来我也是艳福不浅……”

白梨咬紧牙关,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

“神经病。”

门“砰”地合上,她坐在竹椅上,掀开了肩上的衣衫。

烛光下,肩上的长口子被水泡得发白,她面色不变习以为常地撒着药粉,额间渐渐冒出了细汗。

拉上衣服,她又拿了面铜镜细细摸着脖颈上的红痕,她思忖片刻,抖着白色的粉末将痕迹完完全全覆盖住。

一切妥当,她将小盅揣进怀里,吹灭蜡烛出去了。

沿着嶙峋的乱石往高处走,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一处孤零零的高脚竹屋前。

叩了三下门,一道苍老的女声从门内传来——“进来罢。”

进去后,一眼就看见对面那道伏在织布机上不停动作的人影。

“梅姑,是我,白梨。”她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小盅,“这是第九只。”

人影闻言停了下来,她放下梭子,摘下了古怪的黑色帷帽,令人吃惊的是,拥有如此苍老声线的女人却长着一张三十岁左右的脸庞。

梅姑缓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小盅,指甲在边缘敲几下,里头也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响声。

她点点头,虽面色冷淡,但话中却不掩关心:“这些年辛苦你了,最后一只莫要再着急了。”

“随我过来罢。”

两人从竹屋的后门出去,鞋底大大小小尖锐的石砾顶着脚,可两人的面色皆如常。

“外头还没消停吗?”梅姑问。

“我过来时就快结束了,现在该是已经散了。”她平缓道。

“这群人……”她摇摇头。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处光秃的巨石前。

梅姑旋动操作复杂的圆石,“咔”的一声,巨门缓缓向上移动……

在一片静默中,两人穿过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巨大石像,最终走到一处摆满牌位的石洞里。

恭敬地拜了白族几十代族长与长老,梅姑的脚在一处用力一跺,一处流着鲜血的石潭缓缓浮上来……

十只虫位,现如今寻回了九只,梅姑将小盅的盖子打开,浸入了血水里,只见金光一闪,一只长着红色斑点的金色大虫从血水中探出头,它蠕动着自发挪到了第九个空位中。

没过多久,白色的丝就把这一口子封住了。

还剩一格……白梨紧紧盯着最后的位置,手握成拳。

最后的罪孽,她就要替父亲赎清了!

*

早上,周清妩是被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吵醒的,她从阿竹怀里直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树叶。

从上俯视,整个村落尽在眼底。

只见某一处,红蓝相间的人不停晃动,一个竹做轿辇上,顶着满头高高银饰的女人被大红色簇拥着,在一片吹打叫闹中,一群人朝着西面前进着。

结婚?

周清妩不安分地想爬下去,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搂紧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flag: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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