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四个世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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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稚育没能等到回复。

花月如冷着一张脸睨她，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想成为一个人。”

“……”稚育没能从中听出因果关系，眨了下眼,她还是打算顺着她现在的话说下去，“可是做人有什么好的，你再多修炼修炼,不是可以成仙了吗？”

花月如低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懂。”

“……”

过了一会儿,稚育才又提了一次：“那跟成亲有何关系,最主要的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诡异的停顿了一下,她张大了眼睛，大胆地猜测道,“你该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花月如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几近扭曲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看到已经把人惹毛了，稚育立刻识趣地闭嘴了。

花月如又扫了她一眼，幽幽地开口：“是我的儿子。他被我封印起来了,需要与人类成亲，接受人类的亲吻才可以醒来,以一个真正的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

虽然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对方彻底对她失去耐心,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的那篇《青蛙王子》的童话故事还是让稚育脱口而出：“……您儿子是一只青蛙吗？”

就在稚育以为花月如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时,才突然听她嫌弃地说了一句：“要不是那影魔出手快抢走了另一个姑娘，我现在也不至于把你掳来。”

“……”

稚育将视线移向一旁，突然石门一开，她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小狐狸了。被花月如用以邪术维持小狐狸尚未化成人形，整个就是一团毛茸茸。

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被花月如抬手一推,就来到了那一团之前。

“……我能不能提个小建议，把他的嘴剃剃毛能行吗？”稚育欲哭无泪地说，“可是这样我实在是下不去嘴啊。”

“……”

花月如阴恻恻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稚育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追踪符，但见其他人还未赶来，只得先自己拖延一下时间。毕竟她这一嘴下去，当真是会让那邪术生效的。

见花月如已经去收拾准备东西了，她不由问道：“难道就不需要挑个良辰吉日吗，突然就成亲岂不是太草率了？”

“今日便是我算好的日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拿你这般神志不清的小丫头来将就？”

“……”

又一次被嫌弃了的稚育轻咳了一声，再次岔开话题，无厘头地开始胡扯：“也许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养颜秘笈？”

花月如瞥了她一眼，一针见血道：“别在这里拖延时间了，已经来不及了。”

被识破的稚育一下就被一股力量束缚住了，在毫无反抗之力下被迫穿上了早就被准备好的婚服，然后又被押坐在那边动弹不得。

她还想要再动嘴说些什么，花月如就不耐地皱了皱眉，抬手直接让她昏了过去。

-

花月如将她与稚育的行踪隐匿了起来，还用幻术将沈云觉引到了程清涟那边。他在发现此处并无稚育的踪影后，当即对影魔下了杀手，甚至想要迁怒于程清涟。

但孟明朗来得及时，匆忙制止了他。

“清涟给稚育姑娘下了追踪符，可以带着她一同去救人！”

沈云觉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但好歹还是放开了手。

孟明朗松了一口气，摇醒了程清涟之后，三个人便一同寻到了花月如的洞穴去救人。

破洞而入之际，沈云觉直直冲着稚育过去了，孟明朗去拖住了花月如，而尚且有伤在身的程清涟则是去抓了那只小狐狸。

稚育因为听到他们的闯入而微微睁开了眼睛，但视线模糊，她的意识也仍旧混沌。她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云泽的样子，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云泽……”

沈云觉伸向她的手微微一僵，以为她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心下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稚育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拽着他的衣服喊了一声：“沈云觉！”

沈云觉微微垂眸，虽然心中尚有芥蒂，却也只是低声问她：“你这边发生了什么？”

稚育的神志终于清醒了过来，言简意赅道：“花月如想要成人，但失败了，现在将她的愿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

话音刚落，她便见沈云觉走到了那只小狐狸的身边，刚碰一下，便蹙眉，对着花月如凉凉道：“你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幻化成人的已经死了。”

本就被孟明朗重伤了一下的花月如立刻发了疯似的猛地看过来，她那张因为失去了精气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小狐狸的身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沈云觉语气仍旧浅淡：“你原本就是在用精气吊着他一条命，如今你撑不住了，他自然也先你一步不行了。”

花月如恍若未闻地转过头来，精神恍惚地说：“那我可以去找补魂器……”

沈云觉眼睛一闪，“你知道补魂器的下落？”

花月如幽幽地盯着他，又看了一眼稚育，对她说：“原来你说的人就是他。”

沈云觉皱眉，稚育先他一步开口了：“为什么想要成为人？”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花月如也是一愣，她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小狐狸，一边低声说，“因为这样便可以跟宁郎在一起了。”

“……”

痴缠女和负心郎的故事听多了，稚育的内心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跟你是妖还是人无关，他只是不爱你罢了，何必要让你的孩子跟着你一同受伤呢？”

“……”花月如眼底漾起了几分茫然，顿时又呕出一口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蓦地发力，用尽最后一丝妖力，将整个山洞烧了起来。

稚育的脸上映着火光，她站在那里对花月如说完最后一句话：“当人不值得，男人也不值得，为了男人当人更不值得。”

花月如看着她惨淡一笑，瞬时因支撑不住而变回了原型。

眼看着化她的身上掉下来了什么，稚育伸手一捞，连东西带狐狸一并抱住了，沈云觉顺势把他们一同带了出去。

最后，只有那只小狐狸埋葬在了火海中，整个山洞为他陪葬。

沈云觉看着稚育怀中呼吸微弱的狐狸，忍不住问道：“你将她带出来干什么？”

“她现在灵智已损，只是一只忘了前尘往事的狐狸了。”稚育磨碎了一颗药，往她的嘴里塞了进去，又简单地给她处理了外伤，把她放走了。

狐狸像是明白她的好意，临走之前还蹭了蹭她的腿。

稚育忍不住感慨：“当一只毛茸茸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为何偏要当一个被感情辜负的人类呢？”

她身上的红色嫁衣还未脱下，头上的发冠也在一晃一晃的，沈云觉偏头看向她，稍稍有些失神。

程清涟突然说：“因为只是想要经历情爱吧，也不是所有感情都会被辜负的。”

稚育微微低头，意味不明地说：“所以就要赌吗？”

“……”

沈云觉的眼皮一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稚育好像与之前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不好的预感接连涌起，他无法忽略之前她喊出的那句“云泽”。

一直沉默的孟明朗终于收回了盯着火海的视线，神色复杂地看向沈云觉，问道：“花月如的孩子是不是你杀的？”

“……”沈云觉抬了抬眼，冷淡地回看过去，“不是。”

“什么意思？”稚育也看过去，眉宇中满是不解，“那只小狐狸不是因为邪术反噬，花月如抵不住，他才死的吗？”

“我也只是猜测，但……”顿了一下，孟明朗还是打算把之前的旧账翻出来了，“那宋既民是不是你动的手？”

沈云觉垂下眼眸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反问道：“他难道不应该死吗？”

孟明朗蹙眉，下定结论：“果然也是你干的。”

他刚想要继续诘问，却在抬眼间看到了沈云觉眼中似刀锋利刃一般的冷冽，却又见他在看向稚育时收敛了所有锐利的光芒，目光变得温吞又柔和。

……

停顿了一下，孟明朗也看向了稚育，却发现对方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突如其来地要拯救她的想法冒了出来，让他不由问道：“稚育姑娘，你有什么看法吗？”

没想到会被点名提到，稚育愣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觉得随便杀人不太好。”

沈云觉眸光微沉，他想要开口解释一下，最终却也还是没有想好措辞。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意味不明又难以描述的情绪，他缓缓地别开脸。

“——但是，”稚育倏而抬头，认真地说，“宋既民犯下坏事理应得到惩罚，他在关键时刻又不顾他人安危的逃走，难道就应该吗？”

程清涟插话道，“……但他罪不至死。”

孟明朗也说：“可这并不能仅由一个人，单纯用生或死来评判。”

稚育轻笑了一下，“那你们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是只为了自己利益的所谓道义吗？”

孟明朗企图辩解：“我们不为私利。”

“那你们在他需要偿罪之时，甚至是他并不领情的情况下，为何又要强迫他接受你们的庇护呢？”

“那他也应当死于蛇妖之手，而不是……”

“算了。”稚育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跟他争辩这结局已定的事情，她最终也只是说，“你们为你们的大义，我为我的私利，可以吗？”

更何况，沈云觉也并非直接出手杀他。

但凡那个宋既民有点良心，就不会在被沈云觉下了一旦只为私心不管不顾的反噬令之后自己被自己坑死了。

稚育没有点破，沈云觉也没有主动开口。

在他眼里，实际上一切都无所谓的，其他人的看法不会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只有稚育。

心脏在听到她的话时漏跳了半拍。

实际上，只要她在刚刚露出一丝想要质问自己的神色的话，他便也不会如此百感交集了。

她的无条件信任斩断了他所有想要放弃她的念头。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心甘情愿倒向自己的她，就越是让他恐慌。有什么无迹可寻的、再也无法剥离的东西迅速缠绕，想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如果从来都只有他该多好。

如果稚育的所有轮回中都从未出现过云泽这个人该多好。

如果，她只会选择喜欢他这个影子……

该是何等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