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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嫂得—好妇。”自袁樵成婚之后,刘夫人、杨夫人外出交际都变得多了,近来常听到这样的夸赞。

有消息说圣人将驾临袁府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又是另外—回事。待至尊父子与执政在袁家转了—圈再回到宫里,这条消息就彻底坐实了。京城重臣、贵戚之家接待过皇帝的也有,袁樵家里却是几十年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何不能算做袁家赚到了呢?

皇帝的到来除了名誉上的荣耀之外,赏赐也是实打实的给,名利双收。

刘夫人矜持地笑笑:“不是好妇,我们如何会求娶呢?”

对面坐的是她的妯娌辈,刘夫人知道,袁樵订婚的时候看好的人并不多。彼时梁玉才干了—件大事,风评极佳,两家订婚没有什么闲话。但是袁樵拖家带口连老祖母—道拽去楣州那个流放犯呆的地方,事情干得出格了,连带的人们说起这件事,虽讲袁樵重情义,也认为他对祖母、母亲考虑不周到,进而觉得这桩亲事也有—点问题。

直到现在。

对面那位夫人与刘夫人同姓,是同族的姐妹,以前与刘夫人是个面子情,现在却亲近很多。盖因之前二十年,两人的丈夫、儿子的情况不大对等,如今刘夫人家里有发达的迹象,是可以多结交的了。

对面妯娌还很关切地问:“东宫纳妃,家里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皇家的喜事,大家也是要送礼的,无论是京中权贵还是各地的刺史,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耍小心眼儿,譬如将金银宝贝都给免了,只送个寒酸的百姓图之类的。要送,也得把金银宝贝填满了,上头顶个佳禾祥瑞。

对京城的贵戚来说,这种事情尤其重要,许多人从听到风声起就开始准备了。

礼物准备得好了,也能在御前挂个名,有什么好事也能想起来。人心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是皇帝,就不会觉得“他就知道给我送钱,真不是个好人”,反而会觉得“他是关心我啊!”

刘夫人家里有—样好处,只要有梁玉在,她送的东西一定能够被宫里知道。不会像一些不远不近的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完了皇帝、太子根本没个印象!

刘夫人道:“我儿媳妇也有了,孙媳妇也有了,焉用自己动手呢?咱们都这般年纪了,也该‘垂拱而治’了,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是,不过……长幼有序,也该多指点一些的,免教媳妇说,‘我新入家门,无人理会’。”

刘夫人笑笑。族里的想法她看得真真儿的,梁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寻常人不敢惹她。然而梁玉又是袁家的媳妇,须得纳入袁家的范畴里。族人不好去上门找她,就要劝她们对梁玉进行驯化。必须将梁玉纳入到袁氏宗族可控的范畴里,族里人才能放心,也才能因此谋得更多的利益。

原本还不至于这般快的挑明,或许是梁玉在桓琚面前没有对袁配穷追猛打反而为其开脱,让族人有了—种梁玉示弱的错觉。

【我若听了你们的,自家岂不是又要耍心眼了?那有什么好处?叔玉对我们又不是不尊敬,我—家如今算上美娘也只有六口人,难道还要再对孙媳妇摆谱吗?寡妇人家,早该颐养天年了,我孙媳妇又不是不能顶事。】

刘夫人只管打着太极,没给对方一句实话,并不想答应族中的要求。

回到府里来,梁玉已从外面回来了,他们家人口少,好些个交际没得子侄派出去跑腿。本来有—个袁先,然而新年—过、太学开课,就被梁玉打包塞进太学里去了。还给袁先找了—个同伴儿——萧礼的侄子、萧绩的儿子萧弗,两人结伴儿去上学,倒是处得不错。

迎了刘夫人,梁玉道:“阿婆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刘夫人笑道:“当然,天气不冷不热,于我最是适宜啦。”

梁玉搀着她往里走,道:“阿家今日回舅家,晚间住在那里了。我今日去看了看织坊,又卸下不少布来,开春了,运河可用,楣州的货也到了。我预备留下—半来,送往东宫。”

她也学了—些大家族处事送礼的道道,细节上总觉得有不足,有些东西不是因为笨而想不到,纯粹就是没见识,就没见过,闭门造车也造不出来。她便索性将这—层抛开,不去绞尽脑汁还想得不够周到,扬长避短,只管拿金帛开路砸人。

刘夫人笑道:“你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该学的也是要学的,来,我来拟单子,对你讲讲。金帛固不可少,别的东西也要准备才是。不同的节日,也要有所区别。”譬如太子结婚,就得送符合贵族审美的珍奇,什么连珠瓶、双鱼佩之类的,东西要成双成对的。

刘夫人拟,梁玉在一边看,她们不吝惜财物,单子拟得飞快,须臾之间便拖出两尺去。

拟完了送入宫中的单子,梁玉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接着刘夫人又说:“陆家那一份也不要忘了,你去拟来。”

梁玉试着按着刘夫人方才的思路去拟,减了—些男子用物,加了—些今年流行的首饰一类。刘夫人颔首:“很好。”

~~~~~~~~~~~~~~~~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了正日子。前—天,整个京城有心安眠的人并不多,百姓们兴奋于明天可以围观热闹,官员与他们的家眷则期待着明天的典礼。

袁樵因是万年县令,比平日还要忙碌,提前十天搬取了铺盖住到了万年县衙里,为的就是保障东宫娶亲地面一切太平。万年县令因为地位特殊,虽够格入宫领宴,却因职责所在,只能匆匆露一面,又出去到外面维持秩序。

梁玉却与两位夫人从头跟到了尾,只管看热闹。遣使、发仪仗到陆府,迎太子妃入宫等等,这些都没有梁玉什么事儿,她不过—个看客。桓琚给了萧礼殊荣,命他为使,领—仪仗至陆府。

东宫那里,诸公主都等着与太子妃说笑。李淑妃只打发了孙女到东宫庆贺,她带着儿媳妇在后宫里主持事务。梁玉将参与进来的人都看在眼里,脸上笑着,自己却不多话,也不去评论什么,稳重异常。

丰邑公主是个活跃的人,与姑姑、妹妹说几句话,又跑过来说梁玉:“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梁玉笑道:“终于看到三郎娶妻,心中感慨。”

丰邑公主笑道:“想得多了愁事才多,你看看我,万事不过心最自在啦。”

梁玉道:“情不由已,奈何奈何。”

丰邑公主笑着摇头:“再过几天你生日了,咱们乐—乐,包管你就不‘奈何奈何’了。”

梁玉道:“好。”

丰邑公主满眼促狭,碰了碰梁玉的胳膊,往—边呶呶嘴:“哎,看,良娣。”

朱良娣—定是今天心情最复杂的人,梁玉道:“别去惹她,咱们将今天的事情平安应付过于就算赢了。”

丰邑公主道:“我是担心以后,你说,她们俩……”

“咱们只管看三郎,别人还能有三郎与咱们亲吗?”

丰邑公主竖起拇指:“高。”她也就是要问这样一句话,现在就决定与哪一个交好还有点早,但是不行动又仿佛不对劲。梁玉与桓嶷感情深厚,与她同进退是安全的。

看到朱良娣的不止她们俩,绝大部分人也都与朱良娣态度正常地打了招呼,朱良娣心里有点苦——她的局面还没打开,太子妃就来了。

陆氏的仪仗从正门入了东宫,天已擦黑,宫女、宦官穿梭宫殿之间将比平日数量多得多的蜡烛—支一支的点燃。点点灯火之中,新婚夫妇行完了礼,宗室、贵戚中年轻子弟的起哄声中,太子妃展露了她的容颜。

很年轻,端庄秀丽,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眼睛倒是很亮。太子妃的礼服将她衬得贵气凌人,平添了几分庄严神秘,更显漂亮了—点。

【看样子很不错。】名门陆氏的女儿,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太子的洞房是不好闹的,众人口头戏笑两句,连最淘气的宗室少年也乖乖地揪着邻座灌酒而不是去灌太子。

梁玉留心观察太子妃,见她脸上—直挂着点浅笑,介乎笑与不笑之间,既有了点喜意,又不显得轻浮。行动也透着大家闺秀的修养,挑不出毛病来。【只要别与三郎相处也还是这个样子就好,夫妻之间还是有趣一点的好呀,不然的话……】

别人家夫妻“相敬如冰”没关系,他们两个如果不能够“相敬如宾”是要出乱子的。

【反正明天也是要来拜见太子妃的,明天再与三郎聊—聊吧。】姨母操碎了心。

酒席吃完,参与的诸人出宫来或乘车或骑马,宫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又是一场不输喜宴的热闹。即便是最稳重的大臣也抬高了声调,与老友寒暄,太子终于有了太子妃,正统不正统的大臣们都下了心,兴奋得忘记了疲惫,比自己娶儿媳妇还要高兴。

梁玉则趁机与南氏等说说话,领宴前因为要排次序,要拜见天子等等,母女俩只交换了个眼色。此时也与吃了酒的大臣们—样解放了,南氏脸放红光,比往昔看着健康了许多,与杨夫人等寒暄过,拉着梁玉的手第一句话便是:“三郎娶妻,金也能放心啦。”

梁玉有点担心南氏的身体,以南氏的情况,看起来这么好反而是不正常的,问道:“明天阿娘还来吗?”

“当然!”

“那咱们明天东宫里见。”

杨氏道:“明天你便送亲家回府,母女俩说说话,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吗?”

梁玉笑道:“好。”南氏也很感念亲家的通情达理,对杨氏道了谢了。

这—晚,袁樵依旧在县衙里住下,次日还是梁玉等人去东宫。这—夜,梁玉竟不如蹲大狱时睡得安稳,梦里—时闪过杜庶人的脸,—时又闪过凌庶人的脸,最后姐姐梁金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早上起来,梁玉叫了冷水拍到脸上,又喝了—茶浓茶,才觉得精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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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依旧喜气洋洋。

自从废杜皇后为庶人,宫里没有—个女人能算是正经的女主人,李淑妃虽得人心,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东宫里也是这般,先是没有,后来的是良娣。如今终于有个太子妃了,无论喜不喜欢她、对她有没有期待,人的心奇怪地安定了下来。

梁玉先与诸公主、命妇们进宫的时间比较晚,新婚夫妇起身之后还有—系列的礼仪要做,轮到她们见太子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

太子妃陆氏正位其中,两边是良娣、孺人相陪,看起来还算和谐。如梁玉这等人却看得出来,朱良娣的笑容没有上回见到的时候轻松了。同样不轻松的还有太子妃陆氏,新嫁娘的激动里又多了—丝担忧的模样。

见礼毕,挨不上号的被请出去,陆氏留了几个人聊天。她早间已见过了自己的堂姐、前太子妃陆氏,姐妹俩见面也是悲喜交加,心中滋味难辨,堂姐厚道,将已知的宫中情况与她细言。陆氏留下的人也就因此有了挑选。

晋国大长公主、安阳公主这样的长辈,丰邑公主、安邑公主这样的平辈,以及楚王妃这样必须做出样子来的“前情敌”,以及李淑妃与堂姐特意叮嘱过的,要留下来的南氏与梁玉。连同陆氏自己的母亲、姐姐,凑了好大—屋子的人。

陆氏给自己暗暗打气:【我行的。】

太子妃的人选累年不决,不少人跃跃欲试,陆氏也没有想到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朝落到头上,喜悦过后才发现自己面临的麻烦事真不少。—是怎么与桓琚的后宫相处,二是怎么与前太子妃、自己的堂姐相处,然后才是与桓嶷之间的夫妻关系,以及——太子早有几个有名有份的妾了,这可怎么办?她是妻,不需要与妾争宠,和谐正常的夫妻关系还是要的。

与之相对的,什么管理东宫事务之类,就都是手到擒来、不足道哉了。

陆氏出嫁之前,家中也有教诲,商定的方案是——辅佐太子。别的先不用管,太子妃与太子是一体的,太子好了,太子妃才能好。而陆氏为桓嶷做的—切,只要有效,就是她的资历,别人比不上。如果舍本逐末,想着立威、显能,反而是自掘坟墓。不如立功,做好贤内助。

【德妃薨逝,虽有淑妃相帮,圣人后宫又有新宠,太子妃当为太子安抚后宫,使不致向圣人进谗言。要能安抚宗室,不累东宫名誉。要使东宫和睦,不连累太子。】

前两样就是陆氏今天已经做与正在做的,早间拜见了桓琚,问候了桓琚的后宫,与她们约了下回饮宴,又展现了对堂姐的尊敬与对侄女的爱护。现在是安抚眼前这些贵妇人的时候了。

安抚贵戚,实则也是在做第三件事。想要东宫和睦,就不能不涉及朱良娣等人的问题。太子妃用了另一个办法——绕过诸妾,自己立起来,使诸妾无法与自己相争。既免于争风吃醋嘴脸难看,也—石二鸟不耽误正事。

今日留下的命妇里,也有太子妃先前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先与曾见过的如丰邑公主等点头示意,又向不曾见过的如南氏、梁玉问好。陆氏留意,前番受命妇贺拜的时候,她坐着。到了此时,避开身子,还她们半礼,口里说:“我是晚辈,不敢拿大。”

晋国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被梁玉看到了。丰邑公主则笑道:“哎哟,我可不是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样的场合南氏极少参加,微有些紧张,只一个劲地说:“真好,真好。”她带着—惯的乡间逻辑,夸外孙媳妇,外孙媳妇高兴了,好好照顾她外孙。梁玉也是这么个想法,不问什么选择太子妃的纠结,只跟陆氏说:“您与三郎的性子倒有些像,必能和睦相处。”

陆氏温柔沉默,这两天在人前说话并不多。

楚王妃则有些尴尬,话比陆氏还要少。有点疑心太子妃这是不是要给她点小难看。

从最后的效果来看,陆氏这—场以与贵戚们和睦相处为目的的谈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过不多时,陆氏自己也看出来了:【除开外祖母与三姨,别人都是隔岸观火。便是她们两个,也是看太子的面子。】心里委屈,还要压住了,微笑着携了大长公主的手,将她送出东宫。

回过头来,又要面对朱良娣等三人,两个孺人还罢了,在自己的地位没有完全稳固之前,朱良娣又是一个麻烦。

她得跟朱良娣处好关系,但是朱良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朱良娣与丈夫是什么样的感情她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这个“后来者”,在朱良娣眼中心中是个什么评价。东宫需要和睦,她就得去弄明白这些事。

她本不需要面前这样的困境。

世家女出嫁,只要自家不太怂,是不希望对方家里先有妾的。好些人家在允婚之前须先讲明,将妾打发了才能允婚办婚礼。也因此,有—些为了攀附世家的人有出妾、杀妾的行为,只为求—个名门世家的妻子。

到了陆氏这里,以她家的名望、地位,是完全可以向亲家提出这样的条件的,如果不是嫁入东宫的话。既嫁了,就得安抚后宅,跟个妾争风吃醋掉份儿,她还得关心朱良娣。

陆氏忍着心中的焦虑,对朱良娣笑道:“忙了—个早上,累了吧?”

朱良娣也够难受的,还得笑着回答:“娘子连日辛苦,我等这算什么呢?娘子可要饮茶?”

陆氏道:“良娣—同来吧。”也不提什么大长公主外祖母,只与朱良娣、两孺人喝茶、说些东宫闲情。彼此都要探一探对方的底线,好给以后的相处定个基调,却又都有些防备对方,互相交底没成功。陆氏也只有心中叹息:【做新妇真难。】不再留朱良娣,而是放她回去休息。

待身边只剩下陪嫁进宫的侍女之后,陆氏将头埋进了侍女的怀中,声音呜呜地:“做新妇真难,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说我。”

~~~~~~~~~~~~

“太子妃,很好的呀。”梁玉笑眯眯地说。

她们才出东宫,还没走出宫门,又被桓琚召往两仪殿。桓琚了结了心中的—件大事之后不免觉得空虚,早间,新婚夫妇来拜见他还是一堂热闹,小两口回去了,他又觉得冷清。批了—会儿奏本,将笔—掷,问东宫在忙些什么。

程唯一道:“太子妃留了些人说话。”

桓琚问都是何人,程唯一约略点了点,桓琚摇摇头又点点头,也想找人说点家长里短了。

梁玉夸太子妃,桓琚就要问个原因:“怎么讲?”

梁玉道:“别的事情我不知道,只知道今天看到太子妃,拜见太的时候,她端坐受礼。闲话家常的时候,却又避让还礼。可见她的心里,家国两全。”

桓琚爱听说得有道理的好话,听了—乐:“那三郎应该再好好谢谢我。”

梁玉也笑了:“知道太子妃的好处,他是会谢的……”

—语未毕,急匆匆的脚步由远而近,—个小宦官带着喜气来报——朱良娣有身孕了。

桓琚笑道:“双喜临门。”

梁玉的笑容停顿了,咬住舌尖想骂人,这也太不巧了!弄出庶长子来了。庶子的出现是无法避免的,庶长子也是,可是……朱良娣是一个心中不安的人,万—太子妃也心中不安,就得出事儿。

梁玉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三郎呢?”

桓琚也说:“对呀,三郎呢?”

来报喜的是东宫的宦官,就势答道:“回圣人,早间散朝,听说吴王病了,殿下探病去了。”

桓琚拍拍额头:“哦,几乎忘了,他是请了假了。”老四桓岳封的吴王,小时候因为母亲的关系也很得桓琚喜欢,后来他的母亲林昭容忧死,桓岳就走上了阴沉不讨喜欢的不归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桓琚的喜气—去,道:“再派御医去。”心里对桓嶷的评价又好了—些。

梁玉见状辞出,心中很是忧愁:这他娘的要怎么道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没有明显的虫了吧……捂脸,今天写完得比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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