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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季恒秋同居的这段时间里,江蓁好多生活习惯都变了。
晚上不再熬到凌晨一两点,要是不干那档子事季恒秋也会没收她手机督促她睡觉。
早上季恒秋跑完步遛完狗回来,正好叫她起床吃早饭,江蓁的生活作息健康得不行。
今天一大早季恒秋就出门了,说是要和杨明去海鲜市场看货,酒馆里跨年要做大餐。
江蓁定了八点的闹钟,没人贴着撒起床气,今天不能赖呼,乖乖爬起来洗漱。
季恒秋把车留给她了,让她等会自己开车去上班。
江蓁化完妆看时间还早,打算去巷子口吃个早餐。
阴雨散去,清晨蓝天晴明,街道上的白噪音热闹但不嘈杂。
江蓁拉开推门走进店里,刚要点单就听老板娘问她:“是阿秋的女朋友吗?”
季恒秋说过巷子口的早餐店开了好多年了,店主刘婶是老邻居,江蓁笑着点点头:“是啊。”
刘婶从身后的保温箱里拿了杯豆浆还有两个豆沙包,递给她说:“阿秋让我给你留着一份,不然这会儿早卖光了。”
江蓁接过,乖巧道谢:“谢谢婶婶!”
刘婶摆摆手,常年操劳让她皮肤粗糙,手上生出了冻疮,但笑容朴实亲切,就像这家经年不变的早餐店,装修简朴但又让人觉得温暖:“阿秋和我说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你,我一看确实漂亮!”
江蓁不好意思地笑笑,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豆沙包,里头的馅香甜绵密。
刘婶问她够不够吃,要不要再拿个茶叶蛋。
江蓁赶忙说:“够了够了。”
她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的早饭拍了一张,给季恒秋发过去。
江蓁:好甜!
季恒秋回:今天没赖床?
江蓁嘬着吸管扣字:没,没人给我赖。
季恒秋:懂了,以后自己起床,要独立。
江蓁:卡几嘛,要抱要哄,一醒来没看到你我浑身都没力气!
季恒秋这次回了个语音条:“这点腻歪劲儿留着晚上再使。”
江蓁把听筒放在耳边听完,脸上的笑比手里的豆沙馅更甜,越来越不知羞了。
“欸,对了,婶婶。”江蓁抬头问,“您认识方姨吗?她现在在哪儿啊?”
刘婶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向她确认:“方姨?阿秋跟你说的?”
江蓁嗯了一声:“说是以前对他很好的一个邻居,我问他搬去哪了他没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刘婶低头擦着桌子,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儿子出事之后全家就搬走了,我也不知道,都过去好多年了。”
“哦,这样啊。”江蓁没再问下去,把吃完的塑料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起身和刘婶告别。
元旦刚好在周末,从这一周开始大街上就张灯结彩,新年新气象,人也有了新希冀和盼头。
需要告别的却不止2020,跨年夜的前一晚上,李潜告诉江蓁他要走了。
不是提起行囊奔赴下一段旅程,是离开申城,找了个南方小城定居下来。
这个消息对于江蓁来说很意外,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连溪尘的身份都要舍去,真的隐匿于世不再归来。
李潜过完元旦就走,离开前也没什么人要道别,想来想去跟江蓁说了一声。两人偶尔会在微信上聊聊天,摄影占多,生活占少,过去只字不提。
酒馆里依旧热闹,人间心事的汇聚地,逢年过节更是生意兴隆。
江蓁和李潜坐在了老位置,一人点了杯酒。
菜上桌后,李潜从包里摸出一个u盘递给江蓁。
江蓁问他:“这什么?”
李潜说:“随便拍的一点东西,就当是送你的临别礼物。”
江蓁受宠若惊道:“天,那可太贵重了,你早说准备了礼物啊,我空手来的。”
李潜轻笑一声:“可别,我又不缺什么。”
江蓁把u盘小心收进包里:“多少是个心意。”
李潜举了举杯子:“已经送了,这杯酒就是礼物。”
江蓁也举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好,那我就祝你新年快乐,忘忧忘愁。”
平时隔着屏幕随便一句话就能起头,现在面对面坐着,却有些不知道该聊什么。
聊过去会伤感,聊未来太遥远,聊现在也无趣。
寒暄结束后他们只是坐着,酒喝了半杯,店里的电视机上播着某一部电影。
觉得以后不大会再有交集,江蓁斟酌再三,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你后来为什么取名叫溪尘啊?”
李潜垂眸看向她,大概是最近没往外面跑,皮肤养回来了,他脸上多了些从前衿贵艺术家的影子:“‘愿为溪水,洗净尘埃。’用来提醒我自己的。”
江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艺术家多半也是哲学家,和自己这等俗人不是一个境界。
屏幕上,男女主人公在西藏相遇,荒漠壮阔,天与地遥遥相接,无人区里的爱情故事像风吹草长,野火漫天。
看着他们浪漫邂逅,江蓁眼中流露出艳羡,却兀地听到李潜说:“可可西里的浪漫其实全是骗局。”
江蓁抓了把桌上的花生:“展开说说?”
李潜放下杯子,为她详细说明:“缺水、没吃的还算好,一天里见到的全是荒地才叫人崩溃,还有那天,就是单调的蓝,都不如从申城头顶上看的漂亮,都是被文青吹来的。”
李潜一吐槽就停不下来,江蓁就当听一乐呵,对可可西里的滤镜碎一地。
她好奇发问:“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想去呢?”
李潜说:“谁知道呢?”
他顿了顿,又说:“但让我再去一次,我也还是愿意的。”
江蓁不解:“为什么?还甘愿上当啊?”
顶上一盏球形吊灯,李潜的一半身子在光里,一半又在阴影下,他身上总是带了种神秘感:“刚去那两天,我实在是崩溃,发了疯地想回来,后悔啊,脑子抽了才跑这地方来。到了第三天晚上,导游喊我出去看星星。”
江蓁:“震撼到你了?”
李潜点了点头,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太漂亮了,语言形容不出来,我头一次见到什么叫‘浩瀚银河’,那星星又闪又干净,整片天空都是,用相机拍不出这种美,只能记录在眼睛里。我看了一晚上,别的什么事都忘记了,就单纯看星星。”
“为这一片星空,这一趟就值了。我一直这么认为,有些东西没必要十全十美,中间有一瞬间让你觉得幸福就够了,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说话总是有自己的思想,阅历丰富的成熟男性,见的多想的也多,但不会显摆教育,就是单纯的分享,江蓁很愿意和这样的人聊天,能感受到很多东西。
就如此刻,她感受到了李潜的释然和洒脱,那些让他遗憾的还是遗憾,但他好像不再执着于讨一个答案了。
江蓁和李潜碰了个杯,说:“有生之年我也想去看看那片星空。”
李潜回敬,是提醒但更像祝福:“记得和心爱的人一起。”
话音刚落,“心爱的人”就来了。
季恒秋端着一盘小食出来,给他俩当下酒菜。
江蓁挽着季恒秋的胳膊和李潜介绍:“这我男朋友,季恒秋。”
李潜伸出手:“李潜,以前是搞摄影的,现在一无业游民。”
季恒秋回握住:“久仰大名。”
李潜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季恒秋,朝江蓁使了个眼色:“你个小姑娘眼光不错哦。”
江蓁嘚瑟地抬了抬下巴,又警觉地抱住季恒秋:“我的,你别肖想!”
李潜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不,一看就铁直男。”
江蓁觉得有意思:“怎么,还真有鉴gay之道啊,是不是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可不。”李潜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像是巡视的雷达,最后停留在前台边上的男人,说:“那个一看就像。”
江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周明磊?她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们店里的财务,平时只看见他对钱和他弟弟上心。”
李潜又指向另一边的吧台:“我看那个也像。”
陈卓?江蓁摆手的幅度更大:“那更不可能了,就一小孩,为了追人家姑娘还纹身呢,不是。”
李潜笑了笑,也不多辩解,这事儿得靠感觉,他觉得他的感觉很准,但也没法和人站在科学客观的角度证明。
无所谓了,谁又说的准呢。
季恒秋还得回后厨帮忙,走之前叮嘱江蓁少喝点酒。
李潜吃着盘子里的炸鸡块,问江蓁:“上次我喝醉是不是说了一堆胡话?”
“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就是想找个人说话,其实也没那么醉。”
江蓁理解地点点头:“明白,反正我也没认真听。”
李潜舒心地笑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个能一起喝酒聊天的善良朋友:“那就好,不用记住,都废话。”
酒喝到深夜,月亮被高楼挡住,这么抬头看天像一块漆黑的幕布,不知道相隔万里的可可西里此时是怎样的景象。
送别李潜,江蓁在门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搓搓胳膊回到屋里。
一句“有缘再见”,李潜明天起就不再属于这个城市,他似乎也从没属于过哪里,对一座城市的眷恋往往来自于人,否则来去自由,在哪都一样。
人是注定漂泊的,只会为爱停留。
半年前的江蓁也是,确切地说,是遇到季恒秋以前的江蓁。
她从没有觉得申城于她有何特别,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她恋人的所在地,这里有一家叫atwill的酒馆,这里有属于她、又拥有她的人。
之前犹疑要不要在申城定居,现在她确定了。
她想要停留,和季恒秋在这条巷子这家酒馆度过岁岁年年,看春天的山樱,喝夏天的梅子酒,吃秋天的柿饼,踏冬天的银杏叶,让每个季节都有回忆。
当然,她永远最喜欢秋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夜和初一都休假哈,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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