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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本是死一般的静谧安静,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积尘的霉味。按理说,是真的不应该有人会在这的,更别说是在这散步一样的走动。那声音离得近了些,他们避无可避,不得不后退。况且蔺言也有心想看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索性伸手捏决隐去身形、敛了气息。

哒哒声犹自响着,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慌乱,那声音既急且促。蔺言凝神看着外面,走廊上空荡荡的,那声音却在耳边不休不停。这样一副怪异的场面,让人分外心惊。

冉雍被蔺言护在身后,蔺言的动作很轻微,不过半侧了一点身子而已。坦白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居于人后了。偶一尝试,虽然不适应,竟觉得也不算太坏。

此刻那哒哒的声音离他们已经很近,然而却仍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蔺言皱眉上下都扫视了一番,仍旧不得其解。

斑驳的墙面上还在渗出水渍,它们集结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倏的落下。也就是这一瞬间,让蔺言发现了一点破绽。那滴水落在半空中,忽然不见了。

就像一滴水忽然入了海,凭空一般的消失了。而若说有什么不对,却又分明看不出什么。

蔺言心道麻烦,伸手一招,手指上多出大小不等、一溜乌黑的线。那些线在他手上仿若活物,蜿蜒扭动,就是不敢轻易攀附。蔺言手指微动,那些线陡然直立,线身上仿佛聚拢着一层小小的柔光,冲着走廊上缠绕起来。

它们的行动没有规矩,杂乱无章,但是其中有一根妄图穿过走廊时,竟被挡了下来。它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又微微有些迟疑,它再往前一瞬,那线竟齐端没入,像被什么吞噬了一般。

冉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人用的不该是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更应该……更应该是什么呢?

未等冉雍想明白,那成千上百条线骤然汇聚起来。原来这些线看似杂乱无章的移动,实际上织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这网劈空兜住,走廊里顿时听到一声怒吼长嘶。

空间像是被横向劈开一道裂缝,浓浓的阴气从中倾泻而出。不少枉死怨魂从中想要挣脱,偏偏他们半数身体被连接着拢在后方一堆说不清的阴暗里。活像是一堆橡皮泥上捏出了不少只有上半身的小人儿,而下半身却还是一个大圆团。这么一想,明明该是非常惊悚的场景,冉雍不知为何分外想笑。

蔺言五指用力,将线往身前一扯。那裂缝也被拉的一个趔趄,摔着往前。乌线带动裂缝,裂缝夹裹怨魂。等它们离得足够近,蔺言左手一合,上面乌线竖向的尽数退于他手中,只剩下横向的乌线牢牢的捆住它们。

解了隐身咒蔺言率先出来瞧着它们,有些稀罕的意思。冉雍则是不慌不忙,看上去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知是否是早已见惯的缘故。

怨魂还在嚎叫,蔺言被他们叫的烦了,眉间一派阴郁之色。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大网一收,几乎要勒进他们的血肉里。

“叫这里面最凶的,出来见我们。”蔺言也懒得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怨魂们虽然凶气重,却也败在强大的武力之下。他们一个个散开,露出隐在其中的一个人。

之所人称之为人,是因为她五官虽有些血污但却完好,不像周围的怨魂一般残缺。她外罩一件纱衣,头发披散,要不是眼中有些红丝,且毫无血色。当真和活人无异。

可是端坐在怨魂中的女子,却让蔺言和冉雍齐齐噤声,甚至神态里有些不可置信。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蔺言,他心中惊讶也不过一瞬,毕竟死而复生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况论眼前这人并非活物,只能算个凶气冲天的厉鬼。

只是这厉鬼身份特殊,是当年同冉雍最亲近的砚初。

但是他奇就奇在三十三重天一役后,多数旧部都被捻灭了魂魄,挫骨扬灰。再好一些的,也都被废掉了修为。他也曾试着召来故人,但是除了时立还有一点点感应,其他的——

蔺言无声的冷笑了,对于那场战役,是困扰冉雍的噩梦。又何尝不是他的?

他确实是当年之人。却不是冉雍所理解的旧人。

冉雍身体发抖,嘴唇无意识的吐出几个字也连不成句。他用力的抓紧蔺言,大口大口的呼吸,其实按说他只是残识,根本不需要空气、养分、甚至无视时间的存在。

他本是那么强大,三界敬畏。甚至三十三重天在他死后,连完整的骸骨都不给他留下。可是此刻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那些崖藤山上的过往,血淋淋的伤口再次被揭下,连皮带肉,好不精彩。

冉雍喃喃道:“放她……出来。”

他声音有些低沉,几不可闻。蔺言没听清,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冉雍的眼中全是血丝,几千年了,他从没有这样崩溃失态过。

“把她放出来,她不应该在那里。”

他声音颤抖,说到最后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冉雍用手撕扯着那些韧性极好的乌线,只是这些看似柔软的乌线实则锐利如刚,他刚一触碰拉扯,血珠子就从手上涌了出来。

他常年手上都是伤痕,这点痛根本没有引起注意。蔺言知道他现在心神恍惚,做出等等匪夷所思之举皆是情有可原。

蔺言一只手制住冉雍近乎自残的行为,另一只手操纵着乌线晃晃悠悠的向前。乌线一分为二,拦住周围的怨魂,同时又将砚初一卷,从那裂缝中带了出来。

冉雍看着她,只觉得气血翻腾,一腔怒火都无处发泄。当年的砚初是活生生死在她的面前,那个总是会笑着叫他二哥的小孩子。从她年幼时就跟在他身边,到后来她出落的越发标致,也喜欢把小心思同他说上一说。

从今日时立又出去惹事,到大当家的实在是不成样子。桩桩件件从她口里讲出来,都让人啼笑皆非。

砚初眉眼姣好,性子活泛,往往时立第一天出门惹事,第二天就被她收拾一顿。人人都知崖藤山上的二当家,有个小尾巴,叫砚初。可是比起所谓的小尾巴,冉雍更当她是亲人。

砚初被乌线卷出后,全黑的瞳仁里泛着血色。她明明和活人很像,明明很像。可是他曾经善待如亲人一般的小姑娘,如今也只落得这般地步。

冉雍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炸开,所有的疼痛聚集在一处,将他折磨的想要昏厥。

砚初怔怔的看着他们,忽然站起身,乌黑的一双瞳仁里在对上冉雍的面容时,好像有了点光彩。她肌肉已经僵硬,可是还是很努力的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二、二哥。”

见冉雍没回应,她又拉起他的手,缓缓的说:“不哭。”

她的手甚至比他的还要冰凉,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他入手的不是人的皮肤,蔺言也觉得不对。从刚刚开始,砚初身上就折射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光线。

他手上乌线一动,轻轻的绕了上去。砚初见这些乌线的动作很轻,没有攻击的意思,倒也没有阻拦。乌线刚一碰她,就听到一声碰击。

冉雍扯着她到这层楼的窗口处,将她的手放在光线略强的地方。那上面居然有一层好看的光色。像蜜蜡,像是干透了的烛泪,凝止的分外好看。

砚初脸上还是在努力扯出一个笑来,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冉雍如置冰窖,愤怒中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心疼。

蔺言站在不远处,自然也看到了。砚初站在窗口位置,迎光看去流光溢彩,只是这等颜色出现在人的身上实在是有些不详。

见他们忙着安慰叙旧,蔺言把身后又有鬼哭狼嚎之势的怨魂收进网中,那网越缩越小,最终不见。连同那些怨魂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蔺言虽然有些吃味,但是也自知和从小一起的砚初相比。‘如今的他’是无论如何抖比不上的,一个旧人而已。他摸摸入手温润的鼻烟壶,不知何时那壶身上的稚儿小童已经回来,只是冲他呲牙咧嘴,除了诡异外绝算不上好看。

走廊中有个衣角一闪,蔺言心随意动,站在那个如同鼻烟壶上双生一般的小童面前,笑的格外宽厚。

“你,是想去哪儿?”

小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嘴巴一扁快要哭出来,已然是吓跪了。他哆哆嗦嗦的把身体蜷起来,脑袋深深埋着,一副不听不看的样子。

蔺言摸了摸下巴,神色不悦的捏着他领子把他提起来:“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小童一对上他的眼睛,终于绷不住,开始嚎啕大哭。真可谓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千夫所指。蔺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很痒痒,一种莫名其妙想打孩子的感觉,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蔺言:我感觉自己的颜值受到了伤害,需要把熊孩子打一顿才能恢复信心。

小童(哆哆嗦嗦继续把自己埋起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早点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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