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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操纵着阴气的始作俑者已经移动到了门口,他脸上被一团一团的阴气笼罩看不清楚,只透出一股浓烈的死气。地下的颤动的更加剧烈,阴气侵蚀入肺极不舒服,就像有人用手掐住了他们几人的脖颈,硬生生的将他们撕扯着,且地面上还有一股拉力,像要把他们扯断、身首分离。

砚初被他强大的死气死死压制住,瞳孔放大喉咙里咯咯作响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冉雍眉头一拧,看向那人带了三分厉色,身后云层翻涌撕裂,似有千万雷霆之势。

蔺言看他一眼,如今冉雍旧伤未痊,强行逞强不过两败俱伤。想到此他心下一阵担忧,只能暗中握紧手上的乌线。

那人步伐不停,每走一步地板上都发出被腐蚀过的滋滋声,待那人离他们不过还有小半距离时,蔺言将手上的乌线拧合起来,数股乌线拧成绳索将他捆住,剩下的乌线斩断那些如触手般的阴气。他胸腔中猛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因此而震怒。

蔺言却不敢托大,他手上又分出密匝的乌线,只不过这次的乌线却细如牛毛,那些乌线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那人的手腕、脚掌,破体带出一道血线,然后深深扎入墙壁中。

似乎是因为被蔺言所伤,那人脸上的阴气渐渐散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点五官。蔺言几个还没发现什么,小童却一脸不可置信道:“贺……贺知庭?!”

听到贺知庭三个字无异于平地惊雷,而被乌线钉住的那人也挣扎的越发激烈,蔺言甚至听到了乌线紧绷着,发出了刺耳的铮铮声。

可是他越挣扎脸上遮盖的阴气就散的越快,到最后他们能看清贺知庭的全貌时,乌线折断了不少,而他身上也是大小伤口不断,最深的一道从肩膀斜跨肋下,皮肉翻出,又被汗水泡的透白。

小童自认自己绝不会认错,毕竟他不止一次的看过四层的残像。

贺知庭被乌线钉成了个筛子,只是他焦躁的仍不死心,妄图将身上密密匝匝的线扯下。砚初眼眶中的血丝已经蔓延出来,她摸摸因为刚才死气侵蚀而疼痛欲裂的脑袋,五指成爪朝贺知庭袭去。她生前虽性格活泛又不记仇,死后这些人性却渐渐的泯灭掉了。

如今的砚初除了对冉雍尚留有几分情面,对其他的是决计一点亏都不肯吃的。离贺知庭不过一指距离时,砚初突的停住。她的动作僵直,就那样保持着五指成爪的袭击姿势,只是再不前进。

贺知庭脸上的阴气尽数散去,脸上的笑分外阴险。蔺言直觉不对,就听他身上乌线怦怦几声全部跌落在地。然而最糟糕的还是砚初,从刚才起贺知庭身后的阴气就在阻拦着他们的动作。可是砚初身上的那层潋滟光色却越来越淡了。

“啧,多好的琥珀胎啊。多少年了,还能再见到这东西。”

贺知庭轻佻的一摸砚初的下颌,细腻的手感让他迷了眼,颇有些痴迷的样子。如今的贺知庭一脸垂涎小人之势,哪有闵夏当初心中的半分样子。

小童被目前的形势吓的涕泗交加,冉雍更是心急如焚,偏他身后雷霆云层愈厚,然而那裂缝始终不能全部打开,更别提召出什么奇兽。

砚初此时手上无比沉重,冉雍他们看不到的,是那些阴气死死勒住砚初的双手。那些阴气实在太过阴毒,它们越勒越紧,砚初的手上逐渐焦黑。

砚初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她毕竟死的凄惨,死后不得善终被制成不腐不烂的琥珀胎。

所谓琥珀胎曾在三界异闻中有所记载,据说最初是三十三重天用来保存仙去的坐骑异兽的一种办法。

坐骑异兽虽有灵性却少有得道,有一二同情它们的主人痛极悲极,想出了这样一个保存它们尸身的方法。而它们被琥珀封存起来,最外层的这层潋滟光色就被称为琥珀胎。哪怕千年百年后仍栩栩如生,则是后话了。

这本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可是世事变迁,这本异闻的残页不知何时流落到人界。如果这残页只是普通人捡到大概也就是一笑置之,可是捡到这残页的人是一位修道者。

他生性便有些残虐,见状更是觉得新奇好玩,仗着自己是当时有名的道门之后,招收了不少人。然后将他们一一用琥珀封灌,他再多加欣赏,一旦有些许瑕疵,则随手丢弃。可因为他平时看上去行为正派,所以他这事一做数年,竟没被发现。

而如果有哪家寻人找上门,不是被他搪塞打发,就是恶声谴责他们送来的孩子根基不稳,调皮贪玩早已不在山上。

要说这事若是一直持续下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受苦,约是他恶行实在有亏,某日他闭关修行,突然狂性大发,隐约有走火入魔之兆。他口中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琥珀,一路披头散发的跑到后院的地洞中。

他的弟子们生怕他有闪失,因此一路跟随。只是到了地洞前却被吓了一跳,那洞中有男有女,神态行为各不相同,最不起眼处甚至还有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他们皆被裹在琥珀中。眉眼发丝可见,恍然如生。

弟子们乍见这等异象一时反应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却见他举着火把疯狂大笑着点燃了琥珀胎,而他就坐在火圈中间,一脸狂热痴迷。至于最后这位修道者的下场,有人说他从中勘到了天机,有人说他葬身火海,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之后琥珀胎一度绝迹,三界中因为这种手段太过残忍,所以明令禁止。活人生前入琥珀胎中所受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死人死后被封入琥珀胎难入轮回只能成为厉鬼孤魂,亦是可怜。

所以不怪贺知庭见到砚初时神色惊奇,毕竟是这世间少有。可是蔺言他们却猜不透贺知庭到底要做什么。

冉雍被阴气逼的节节后退,这些阴气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下手既刁钻又狠毒,专挑人体薄弱的地方进攻,从喉咙到双眼,没有它们想不到的。蔺言那边还算好些,他一边对付着那些古怪阴气,一边护着小童。只是这些阴气纠缠不休,让他们无法去救砚初。

砚初手腕上像是有什么要裂开一般,贺知庭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就在他觉得可以再加把劲将这琥珀胎拿下时,走廊里却响起了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贺知庭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就连那些阴气也有一瞬间的迟钝。蔺言抓准了这瞬间时机,他将乌线在掌心狠狠磨砺几下,殷红的血液将乌线抹遍,或许是蔺言的血对他们来说太过刺激,那些乌线竟然大胆的盘绕上蔺言的手指,而后在地板上快速蜿蜒出一个诡异的图腾。

贺知庭一见这图腾,就被强势的阵压逼的倒退一步。砚初也借此机会斩掉一条阴气,手腕上的阴气刚一被切断,血肉便已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不过两三个呼吸间就连最外层的琥珀胎都变得光熠如新。

贺知庭很是不服气,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那个图腾。那图腾逐渐变大,先是占据了整个地板,然后攀爬到了墙壁上,贺知庭一退再退,他动用了周围所有的阴气拱卫自己,只是那些阴气刚一对上那图腾,就像被齐齐断了手脚一般,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这真他么是见了鬼了!贺知庭对蔺言怒目而视,地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缝,不过图腾也快要占据整个病房,蔺言看他的神情就像在看一个半只脚已经入了墓的人,神情中除了冷漠还略带些不屑。

贺知庭这下是真的慌了,从前也有不少人误入这里,可是却从来没碰到过这么麻烦的。他双腿一软,忽然想起闵夏,这几个人对闵夏抱有同情,说不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他!

“你们可是答应了闵夏要帮我的,你们,你们不能言而无信!”

蔺言挤挤手心翻涌出的血,嗤笑一声:“我们是答应她,帮你上路。你现在难道还像是活着吗?就是勉强算在最后的试验中成功存活下来,你也只是个残次品而已。不然他们怎么会不带走你呢?”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又快又利的刀,将贺知庭内心阴暗且不愿面对的一面剖析出来。上方的图腾只差数秒就可闭合,到时候贺知庭插翅难飞。

只是等图腾还剩须臾之时,站在他们眼前的贺知庭却凭空消失了。像是一场醒来的大梦,除了还差一点完成的图腾,就只有原本贺知庭站的地方的,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和冉雍身上的那只,正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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