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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年轻时候就不是个正经念书的玩意儿,虽然脑子好使成绩还行,但没有在学业方面这么狂过。

他被苏青一句话哽住,半晌才“嘿”了一声,拖着调子找自己老公喊:“林烝,你这侄子我管不了啦!”

苏青被他一嗓子嗷得发懵,没体会过恋爱酸臭味的乳臭未干的小鬼不能理解这种撒泼式的无赖,电话很快被他表叔林烝接过去:“喂?”

“四叔……”苏青下意识清清喉咙,和他表叔比起来,其实他在桑野面前更放得开。

林烝的问话就非常直接了:“你还想出国吗,申请国外的大学。”

“……已经不想了,”苏青皱着眉头,斟酌一下补充道,“至少这几年不想,本科就打算考国内的学校。”

林烝的声音里带着些强硬的逼迫:“考国内哪所学校?”

苏青沉默着没说话,林烝就在那头等着他。

半晌无言,叔侄两个都有些冷硬,电话那头桑野笑嘻嘻地破局:“别给小孩儿太大压力。”

苏青抿了下嘴唇:“我不是小孩儿了婶婶。”

桑野仍旧笑嘻嘻的:“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了啊,来苏河不就是因为你打算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么,别听你叔叔那么干巴巴地问你,自己有决策就好。”

桑野把林烝赶去给他削苹果,一面对苏青说:“你在的那个五班之前我就听朋友说过,苏河一中前五个班都是选拔班,从中考成绩里拨出前边一部分学生组的班级。高一就分好了的,进度也都差不多,比普通班还稍微快一些,你不想在五班上课,别的也没地方去啊。”

苏青紧了下颌,桑野温柔了些:“这样,我去找他再问问情况,也有可能你是不适应五班老师上课的节奏,我们看看能不能换到更合适的老师带的班,你看行不行?”

苏青:“……嗯。”

桑野:“你也别怪你叔叔刚刚语气不好,他知道你之前为出国留学做了很多准备,现在弄成这样他也是怕你自暴自弃。”

苏青拧着眉头说:“我不会。”

桑野笑起来:“你这固执的语气和你表叔挺像。既然想摆脱从前的那些人,自己得先有那个水平,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还有我们呢。你看你转学这事儿就太莽撞,要是你事先和我们一说,想去哪个班不就能自己挑了吗,现在学校把你安排在五班,你又不乐意。”

少年人的自尊心尤为强烈,苏青知道转学的事情他做得太果决,也没和表叔这边商量,的确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但是他不太愿意承认。

少年固执地讲:“之前是不想麻烦你们。换不成班就算了,课在哪上都一样。”

桑野在那头笑,对于他的犟嘴十分包容,也不点破:“我发小他亲哥的老丈人,是苏河一中的老校长,其实我和他哥也认识,玩得也还好,有什么想要的咱们都尽量争取,毕竟青春就一次,当然要怎么开心怎么来。”

桑野十分照顾他的情绪:“何况你也不是不优秀,原本就有自己去挑选的资格,我们只是助力而已。”

苏青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低低地应了一声。

桑野笑着叫他“放轻松”:“人生还有那么多别的路呢,条条都能通罗马,其他的路上说不定还能遇见别的迷人的风景。既然请假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暑期班不想上咱们就不上了,天气也热,在家歇着或者在周边走走都挺好的。”

“哎,对了,正好这几天天气热,我带你去周边的山上避暑怎么样?你叔在绵山那边的小别墅年初就完工了,我们都忙得没有时间去……”

他婶婶是个十分善谈的人,和他说话,他想让你开心你就能开心,对于人微妙的心理变化掌握得极好,苏青十七八岁的年纪段位没他那么高,只觉得和他讲话舒服。

最后挂了电话,纷繁复杂的思绪在夜里才又慢慢的蓬开绒毛一样地乱起来,苏青收拾了一下房间,坐在书桌前做了套题,心里麻糟糟的不爽利,索性去睡觉。

年轻时候总会有这么个阶段,看天不顺眼,看云不顺眼,连风的形状都想扯一扯,但是没那个本事。

无知觉的幼童时期还不觉得有什么,等随着年岁渐长,深刻认知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到了一个极其容易产生自我怀疑的叛逆时期。

好像你非得做成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地宣告一句“我可以”“我长大了”。

心思细腻的姑娘家变得多愁善感,生活在火星的男孩们发泄这种负面情绪,多半就成了一种倔强的、青涩的莽撞。

烦恼大多是不自知的,第二天就能满血复活。

苏青起床的之后又是那个清清爽爽的苏青,暑假期间他也没请做饭阿姨,准备凑合一下,等开学了去吃学校食堂。

之前早饭都随便热一热三明治,今天早上一起来,连带着晚饭没吃的饿,苏青突然有点想吃炒面和小笼包。

揣了钥匙和手机出门,渔夫帽白t恤休闲裤和板鞋,运动袜将将拎到脚踝,露出少年人不粗但是带着韧劲儿的小腿。

早餐店里拉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刘头的老婆一边从蒸屉里往外拿包子一边冲客人说:“是啊,我们家老刘年轻的时候就在扬州那边当厨子,还是个一把手哩!”

来来往往的客人有早起的商户,遛鸟的大爷,跳广场舞的大妈,最多的还是一群群周边的学生,背个书包一眼就能瞧出来。

商户冲刘头老婆笑:“那怎么回来了啊?”

刘头端着炒饭从里面走出来,闻言“嗐”一声:“给别人当厨子哪有给自家老婆当厨子开心呢。”

旁边闹腾的学生听了“噢噢”地笑起来起哄。

刘头老婆把手搓在围裙上笑得腼腆,搡了自家男人一把:“就你会说,快去做事!”

旁边哄笑一团,有后来的学生挤进来:“刘头刘头!来碗拌粉!”

刘头喊一声:“来了!”眼睛一瞥看见边角上站着的苏青:“哎,那小孩儿!”

苏青还没反应过来刘头喊的是他,刘头就又叫了声:“昨天陈同一起那小孩儿!”

苏青指了指自己:“我?”

刘头就笑:“不叫你叫谁,快进来!陈同都快吃完了,你是不是来晚了!”

苏青没反应过来,旁边刘头媳妇推了他一把:“头一次来陈同也不带你认个路,从厨房上去!”

苏青跟着刘头往里走,路过一桌桌的人,拥挤的,往里走往外走的,喊刘头点菜的,刘头应了这个应那个,闹哄哄的市井生活,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刘头皮肤黝黑的,戴个巾子包头,把他领到后厨一指旁边的楼梯:“快快,上去吧,你吃什么?”

苏青踩上楼梯还有一种登云的不真实感,闻言回头看向刘头,刘头见这小孩儿也不怎么说话,麻利地一点头:“炒面!你昨天说自己喜欢吃面是不是,今天刘叔给你弄个更好吃的,赶紧上去吧!”

他又兀自叨叨,外面吵闹,他叨叨的声音都很大:“陈同这小孩儿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要来,忘给你留碗汤了!”

苏青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新奇,苏河这地方给他的印象除了热,现在又多了个热情,热情到聒噪。

但感觉不赖。

木头楼梯很窄,墙上的墙布有些泛旧了,苏青走上去的时候也没想着再遇见陈同会尴尬,等两个人一见面,都有点傻眼。

陈同正嗦米粉呢,小圆桌边还有俩学生,一高一矮,见人上来了都从碗里抬头看着他。

苏青没想着还会有别人,愣了一下:也是,人家毕竟是本地人,有自己的朋友多正常。

陈同簌簌地吃完口里的粉,着急忙慌的不小心把自己给呛了,旁边的小个子见状用力地拍他的背。

“咳咳!”陈同咳得更厉害指着锅盖脸涨得通红。

锅盖还瞪着眼睛看他,一边使命儿拍他:“我靠同哥!没事吧同哥!”

陈同把他的手一拍,冲着桌子底下咳了半天,顺了金毛递过来的碎叶茶,手指颤巍巍点着锅盖:“差点被你拍死。”

锅盖笑得乱颤,翘着兰花指戳陈同的肩膀:“哎呀,你这么说人家多不好意思啊!人家好温柔的啦!”

陈同笑着骂他,一边冲苏青招手:“苏青,来吃早饭吗?过来坐啊!”

金毛和锅盖往里挤了挤,苏青神色有些复杂没挪脚,陈同还以为这少爷犯挑剔,啧一声抽了张纸帮他擦凳子:“别挑啦,为了吃我们什么不能忍?”

锅盖“哟”一声:“哇噻同哥你都没给我擦过座位啊你这狗人。”他看了眼苏青,又把“狗人”换成了“颜狗”。

陈同笑说:“人家有让我当颜狗的资本,还有人格魅力。”

后头刘头端着炒面也上来了,一边催苏青:“让让让让让!炒面来咯——”

苏青被这群人一个接一个地热闹催得没辙,陈同把他一抓的时候也没拒绝,甚至笑出声来,在座位上坐下了。

陈同瞥他一眼,笑说:“你这人,还要人请!”

苏青也瞥他,老神在在“嗯”了一声,自己又笑起来。

炒面又热又香,四个少年匆匆忙忙吃完了饭,席间互相认识了一下。

锅盖,这小娘炮原名叫郭凯,因为他是锅盖头,名字用本地话念起来也像锅盖,所以叫这个。

金毛,其实他外号叫大金毛来着,也是因为名字,人家大名叫戴金茂,非给这群损友叫成了狗品种,人送外号狗哥,狗哥也不在意自己被叫狗哥。

不过因为这群人都太狗了,狗哥算是比较温顺的,所以慢慢的就只剩了金毛这个外号。

锅盖一听苏青的名字就笑起来:“你的名字好听啊!”

他指着苏青和陈同:“你们是青铜。”

又指指自己,把金毛肩膀一搂:“我们是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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